覃倩倩
女性在經(jīng)濟上取得獨立,女性文化發(fā)展蓬勃,女性消費走出家庭,成為現(xiàn)代消費的中心,女性追求自我完美、追求時尚潮流的渴望無可厚非。而精明的電視制作公司、娛樂公司、廣告商和大眾媒體們,意識到女性消費群體力量的龐大,抓住這個商機,利用女性希望借助經(jīng)濟力量改變她們在幾千年來的男權(quán)主導社會中的附屬地位的心理,也是順勢而為。但是將女性社會角色的脫胎換骨簡單化為“顏值即正義”,打造出以白、瘦、錐子臉為美的審美標準,似乎只要做到變瘦、變美、會穿衣,女性就能“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變身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贏得霸道總裁,從此過上令人艷羨的幸福生活—這又回到了原點。
可當王菊被人翻出舊照,也依稀可見臉尖膚白大長腿的樣子。當導演組問她是否還想回到以前的樣子時,她直言“不想回去。”因為當時的她不知道美的標準是什么,只能去迎合。而現(xiàn)在,做自己才是她的信條。在旁聽生7進3最后給自己拉票時,她大膽地說:“有人說像我這樣的不適合做女團,可是做女團的標準是什么?你們手里握著的,是重新定義中國第一女團的權(quán)利。所以我希望你們選擇的七分之三,有我。”
王菊讓人認識到的是:美的方式千千萬萬種。
粉絲們給她投票,是對盲從的網(wǎng)紅臉一種逆反。
美的定義從來就不是狹隘的,每個人接納自己的不完美并且不再為此焦慮的時候,才是最美的時候。
學者吳暢暢在接受新浪娛樂的采訪時表示,王菊走紅的現(xiàn)象具有很強烈的社會學意義,她代表一種社會情緒,喚起了強烈認同感,在現(xiàn)在所謂的階級固化,大量的社會情緒趨向淡漠的情況之下,王菊已經(jīng)突破了大家對她外表的批評,大家對她的追捧也不僅僅限于審丑的問題上,而是突破了過去所謂的選秀節(jié)目當中的審美趣味。建立在實力基礎(chǔ)上的反女團工業(yè)化標準的外表,迎合了年輕人的“反主流”集體無意識。”
過去是“女為悅己者容”,女性為讓自己快樂或欣賞自己的人而美,所謂的楚王愛細腰,宮中多餓死;后來是“女為己悅者容”,女性為自己喜歡的人而美,這本質(zhì)上還是男性視角下的審美。
鄭爽曾經(jīng)因為地獄式減肥而暴瘦得脫了相,一向可愛的楊紫竟然因為 “臉圓”被認為不能飾演某些角色。讓人不得的感嘆被男性視角審美裹挾的殘酷。憑著《美人心計》里的衛(wèi)子夫和《夏家三千金》里的楊真真驚艷了無數(shù)觀眾的張檬,為了向主流的審美觀靠攏而去整容,結(jié)果卻備受質(zhì)疑,不得不感嘆:“這年頭吧,你不整說你丑!你整了說你殘!整與不整就在那里,整不整呢,看心情吧!”
但越來越多的女性認識到“平等”這個詞的意義,女性的自我意識覺醒,開始注重自己性別的屬性,“女為己悅?cè)荨?,不為誰而美,只為自己而美。
鄭欣宜也曾經(jīng)因為減肥而感受到了隱藏在主流審美觀背后對女性的不友好。她在復(fù)胖宣言說:
“我的Main point(要點)不是講減不減肥的這件事,是講做自己這件事,每個人最難做到的事就是要去包容自己的缺陷,從缺陷之中找到美。以前的我也瘦過,但是我看回自己,卻覺得自己很丑,因為我不開心!我覺得瘦不代表靚,不代表開心,也不代表健康。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要身心健康,擁有身體上的健康和心理上的健康,才可以散發(fā)最靚的靚出來。亞洲人眼中什么叫做美? 是被框死了的,我不想再很盲目地去追求這個社會所認為的靚的東西,而去忘記了我是誰。從現(xiàn)在開始重組自己,開展健康的生活!”
大小S也曾為了追求瘦、追求美而不斷折騰自己,最終小S實在受不了,發(fā)文怒斥一味看重瘦的畸形審美:“到底要多瘦!我受不了了,每個女人都在炫耀自己的身材,我也是,但到底要多瘦!人的一生只為了追求瘦跟美,我退出!比基尼照片,瘋狂運動的照片,到美景拍一些別人不想看的照片!我受夠了,我要做我自己,不發(fā)狂,但我要照著自己的腳步走,誰問我:胖了喔!我會說:干你屁事!去看看你的身材吧!還有不要再美圖!面對你自己吧!” 大S也積極地聲援了妹妹。
女性不是沒有追求美的權(quán)利,讓自己變得更美、變得更好、變得更自信一直是人類發(fā)展進步的階梯。但是女性不能成為審美觀的奴隸,更是不能成為他人的審美觀的奴隸。女作家張抗抗說過:“現(xiàn)代審美標準正在發(fā)生變化,在我看來,變化著是美的。一個相對開放的社會,女性獲得了較大的活動空間,有了審美選擇的自由,女性首先要揚棄的就是,以以前的社會審美規(guī)范強加于女性的標準。”
女性的美和人生一樣,如今要由自己定義。
歐萊雅曾經(jīng)做過中國城市女性價值觀調(diào)查報告,被調(diào)查的女性們認為,最能體現(xiàn)女性美的前5項特質(zhì)是自信、自尊、自立、愛心、優(yōu)雅。
有位來自香港的“最美搬運工”阿珠在網(wǎng)絡(luò)上迅速走紅。她擁有天使的面容和魔鬼的身材,同時八年如一日,做著粗重的體力活,搬運著百來斤的貨物,堂堂正正地生活著,還說:“有汗出有糧出,就沒有什么問題?!薄拔也豢梢缘瓜?,因為我倒下就沒有人撐我”。
她身上的自信、獨立、自我、拼實力,都是女性美的閃光點。她和王菊的走紅,象征著不同于主流認可的“女性美”正在更多地進入公眾視野。
跳水名將吳敏霞膝蓋下方有一塊傷疤,受傷處曾經(jīng)一度影響到訓練,后來愈合成傷疤之后她也自卑過,擔心是不是以后就不能穿好看的裙子,丈夫會不會嫌棄?后來在丈夫的開導下,她想明白了,這個印記是她努力堅持、努力運動的象征,她應(yīng)該引以為傲而不是自怨自艾。那種認為皮膚白凈無瑕就是美的觀點,是女性給自己的枷鎖,理應(yīng)推翻。沒有人是完美的,這個傷疤是拼搏人生的獎?wù)拢瑦偧{自己之后自信的女性才更美麗。
自己定義“美”,對于一個女性而言需要勇氣、信心和充實的內(nèi)在。
向羅切斯特大聲說出“你以為我窮,不好看,就沒有感情嗎?我也會的,如果上帝賦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難以離開我,就像現(xiàn)在我難以離開你!”的簡愛是美的,她才不顧什么“長的丑就沒有青春”這種話,勇于扭斷命運的枷鎖,贏得自己的幸福。
寫出“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形成的。”(《第二性》)的波伏娃是美的,她激發(fā)了女性的覺醒,探尋女性獨立的可能的出路。
寫出 “一個女人如果打算寫小說的話,那她一定要有錢,還要有意見自己的房間?!?(《一個自己的房間》)的伍爾夫是美的,她大膽而直率地提出心靈的自由依賴于物質(zhì)的保障,女性的覺醒與解放依賴于提升自己的經(jīng)濟地位,和擁有獨立的空間。
在小說《世上另一個我》中,妹妹林賽有個美艷動人的姐姐亞力克斯,姐姐因為美貌一路通關(guān),妹妹只能尋找差異化的生存道路。姐姐美麗,妹妹就努力表現(xiàn)得聰明。生活在她二十九歲那年反轉(zhuǎn),妹妹回到故鄉(xiāng),因為工作原因開始化妝和嘗試打扮自己,姐姐則因為得病容貌發(fā)生了變化,姐妹倆的生命徹底翻轉(zhuǎn)。這時候,妹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多年的困惑和不忿都是錯誤的,自己只是掙扎著生活在對別人的羨慕和對自己的不滿意里。因為無法成為姐姐那樣,她一邊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上,一邊抱怨命運不公,這是她的失敗,卻何嘗不是我們這個世界里大部分人的失?。啃≌f中,林賽在親情的扶助下,開始誠實面對自己的人生,開始覺醒和自我解放。
王菊之所以如此有底氣,固然是她因為有著中學校訓“獨立、能干、關(guān)愛、優(yōu)雅”的加持,把不服輸、不盲從鐫刻到靈魂里,更因為她有著與眾不同的辨識度,同歐美風一般大氣性感,不能加入女團,她可以單獨出道。
那些普普通通的女孩呢?面對著現(xiàn)實生活中對女性并不友好的生存環(huán)境,如何能夠不被社會輿論裹挾,自己定義自己的美,定義自己的人生?社會應(yīng)該做出更多積極的行動,降低女性自由與獨立的外部壓力—推進家庭兩性分工的平等,推進男女同工同酬,降低女性生存成本,給予女性更多的職場空間,更多元的審美價值觀……如此,每個女性才能有足夠的底氣,去選擇自己真實的道路。
當人們對于女性的美有著更多的包容和鼓勵時,更美好的時代才會到來。
這個時代一定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