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春風

周萌高中畢業(yè)后，當了一名公交車售票員。眨眼，半年過去了，日子過得十分平淡。

這天，末班車經(jīng)過金鷹廣場站的時候，上來幾個乘客。其中，有個戴眼鏡的小伙子，手里拿著幾本書，長得挺帥氣。周萌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突然覺得似曾相識。

很快，周萌想起來了：呀，這不是高中同學沈暢么？想當初，沈暢還暗戀過自己呢，這事班上都知道。后來，他考上了名牌大學，兩人就沒聯(lián)系了。想到這里，周萌有些激動。

剛巧，沈暢就坐在她邊上，周萌是個直腸子，立刻喊道：“喂，你認識我么？”

頓時，車廂里靜了下來，紛紛朝這邊看。

沈暢抬頭問：“你問我么？”

周萌笑瞇瞇地說：“對呀！”

沈暢看了看她，神情不自然地說：“不……不認識。”

周萌有些失落，提醒道：“我是你高中同學呀，就坐你后排的嘛！”

可是，沈暢仍舊堅持說：“你認錯人了！”

頓時，幾個乘客笑了起來。

周萌很尷尬，她明白乘客在笑什么，肯定以為自己想搭訕帥哥?？墒?，沈暢為什么說不認識她呢？才半年沒見呀！轉(zhuǎn)念一想，周萌明白了：現(xiàn)在，沈暢是個大學生，他這是看不起自己呀。

周萌很委屈，她完全沒其他想法，只是覺得老同學重逢很難得。算了，這樣的同學不認也罷。

不一會兒，車廂恢復了平靜。周萌穩(wěn)了穩(wěn)神，這才想起，金鷹廣場上來的乘客還沒買票呢。周萌站起身，逐個讓他們買了票，最后，走到沈暢身邊，淡淡地問：“去哪？”

沈暢一邊掏錢，一邊說：“到底站?！?/p>

周萌說：“5塊，謝謝！”

誰知，沈暢掏了半天也沒掏出一分錢來。頓時，他漲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不……不好意思，我錢包丟了?！?/p>

周萌鼻子哼了一聲：“按規(guī)定，不買票的乘客必須下車！”

沈暢看了看窗外，天越來越黑了，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可怎么辦呀？

沈暢試探著問：“我能不能問別人借？”

周萌點了點頭：“可以。那你快點?！闭f完，坐回了位置。

沈暢硬著頭皮，開始問邊上的乘客借錢。誰知，他們仿佛說好了，誰也不借。剎那間，乘客們的目光齊刷刷投了過來，沈暢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這時，司機干咳了一聲說：“車上不是有你高中同學么？你想想她叫什么名字，如果說對了，她應該會借錢給你！”

乘客們紛紛附和。

沈暢實在沒辦法了，憋了半天，才說：“我想起來了，你……你叫周萌吧？”

周萌紅著眼睛，抬起頭說：“你認錯人了，我不叫周萌?！?/p>

頓時，沈暢的頭低了下去。這時，車子剛好停在一個站臺邊，沈暢站起身，正要下車。

周萌突然說：“不過，我可以借錢給你。就算是陌生的乘客，我也會借的。這黑燈瞎火的，我不可能把你拋在荒郊野外，這是一個售票員起碼的職業(yè)道德，和讀多少書沒關系?！?/p>

每個乘客都聽出了話中的含義。

沈暢的頭壓得更低了。

周萌沒有說話，從自己包里掏出五塊錢，隨手撕了一張票給他。

車子離開站臺，慢慢匯入夜間的車流。車廂里突然安靜了下來，只有引擎聲一陣陣回蕩在耳邊，填滿空寂……

選自《微型小說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