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訴大家,得了癌癥,不一定非要等死。最近大家關注李詠的去世,又是一陣感慨,覺得,啊,原來他得癌了。我們的主流媒體報道了太多因癌而死的故事,加深了公眾對癌癥的恐懼,而我要告訴大家,涅槃重生的我們,真實情況是什么樣子?!?/p>
我叫張雪嬌,35歲,是一名國家一級婚姻家庭咨詢師、二級心理咨詢師。平常我不吃零食,不喝飲料,愛吃有機瓜果蔬菜,但我工作很忙,總是熬夜,常在凌晨三點才睡得著。在去年短短四個月零十天的時間里,我得了乳腺癌三期轉移淋巴。我沒有等死,最終我打敗了它。
為何來得這么快
我一直在反思,我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癌癥在我身上發(fā)展得這么快?后來我的主治醫(yī)生告訴我,現代人,尤其是年輕人熬夜,生活不規(guī)律,腫瘤的發(fā)展速度就非???,有些腫瘤兩個月之內就可以形成。
我每年都要做一次體檢,去年4月28日,我在廣州市第十二人民醫(yī)院體檢,檢查結果都是好好的,但短短的四個月零十天后,我卻查出已經是乳腺癌三期轉移淋巴。
那一天,醫(yī)生看了好半天,把我之前體檢的檢測報告調出來,說不可能。
然后幾個醫(yī)生在那里嘀咕,說都有血管形成了,有血流了,如果是的話不可能這么快。他們不跟我解釋,只叫一個年紀更大的醫(yī)生進來。老醫(yī)生進來就說,你們三個博士醫(yī)生光看以前的報告有什么意義,沒一個想著去掃淋巴。
就這一句話,他們開始掃我的淋巴,很快就查出一個3.2厘米的淋巴結。老醫(yī)生說,定吧,四到五類。
把脆弱消化掉
我偷偷查那老醫(yī)生說的四到五類是什么意思,然后我明白了,這代表著惡性腫瘤的概率為95%。為了確診,接下來就是配合鉬靶檢查和穿刺。
我是在中山大學附屬第三醫(yī)院做完八次化療、三十多次放療的。第一次化療,我覺得還挺好玩的。跟以前想象里的不一樣?;熅褪亲⑸鋬煞N藥,就跟打點滴一樣,只是這根管子插到我的身體里,并在里邊留半年。
這根管子是保護輸血管的,因為化療會導致血管硬化。皮膚對敷料過敏,你會看到置入導管的這個位置有點花?;熞淮蔚臅r間是21天,先是打營養(yǎng)藥,盡量讓身體有基本的抵抗能力,第二天打化療藥,第三天再打營養(yǎng)藥,然后就可以回家休養(yǎng)。
我第一次化療真的沒什么感覺,就像玩兒一樣,只感覺鼻子酸。我真正的恐懼是做穿刺的時候,醫(yī)生用鉆頭往乳房里嗞嗞嗞地鉆,然后把肉絲抽出放在盒子里。穿刺做的是局部麻醉,所以我能看到那個場景。我看到了肉絲里的那些癌細胞血管。有的患者要鉆十幾次,我鉆了五次。穿刺完之后,醫(yī)生用紗布把我繃得很緊,我喘息都有點累。
然后我就躲在廁所里嚎啕大哭,我哭,是因為我無助,沒有保護好自己。我當時需要發(fā)泄出來,我要把自己的脆弱消化掉。
離死亡很近
一次化療的療程是21天,然后又是一個21天,永遠都是21天,周而復始。每一次化療都是對身體的摧毀,但也是摧毀之后的重建。
我感覺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是第五次化療。這一次化療換了新藥,注射完后我就回了家,回家后一直發(fā)燒。我在小洲村的衛(wèi)生所扎了一次手指,測出的白細胞數值是0.7,正常人都是4以上。我覺得不妙,決定還是去醫(yī)院,醫(yī)生給我打了兩針升白針,說當時我哪怕有一點點的細菌感染,就能要了我的命。
其實第五次的化療并不是那么難熬,感受就像我12歲的時候得的那次肺炎,就是骨髓疼,那種怎么揉也揉不到的疼,別人不能碰我,我也不能動,躺在吊椅里晃動,我都能感覺到那種疼。那次我燒糊涂了,整個人就像躺在棉花上,當時想,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重要了,撒手人寰算了。
在我化療期間,認識的有個患者是個英語老師,被自己的病嚇到得了應激心理障礙。還有個患者,在第三次化療期間跳樓了。他剛給兒子買了房子付了首付,如果治病,就要賣房子,那女孩就不會跟他兒子好了。他覺得自己是個拖累,自己的命沒這房子重要。他可能還想,萬一病沒治好怎么辦?
治療期間我和一個香港副導演相互鼓勵,分享給彼此經驗。他得了肺癌,第一次化療時吐得很嚴重,第二次甚至吐血。表面上看他斗志昂揚,可實際上他已經無助地放棄了。他住在深圳,第三次化療的時候回了香港,如果他堅信自己能活下去,他就不應該回香港。
在我第五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時候,這位副導演沒有堅持住。那幾天我很傷心,我不修邊幅,在小洲村像行尸走肉一樣轉。我燒了一點紙。我們的祖先是很有智慧的,你說燒紙是給活人燒還是死人燒?表面上看是給死人燒,但實際上是解決了活人的心理問題,燒紙是撇下和一個死人的心理連接,況且這種連接是不利于我的。
我康復了
從第一次化療起,我的皮膚就出現了角質化,連睫毛都掉了。但我告訴自己,好啊,既然它來了,那我就面對它,與它共存。很多癌癥患者,在確診之后就放棄了人生,放棄了形象。但是我不要,余生,我要漂漂亮亮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今年6月,經歷了9個月的磨礪,我終于康復了,我挺過來了,我打敗了它。為紀念我的重生,我去跳了一次滑翔傘。我翱翔在天邊,就像一粒塵埃,在天空里飄來飄去,我不知道風會把我?guī)У侥睦锶?,但我感覺,我雖然渺小,生命卻是多么地有重量。
我要告訴大家,得了癌癥,不一定非要等死。最近大家關注李詠的去世,又是一陣感慨,覺得,啊,原來他得癌了。我們的主流媒體報道了太多因癌而死的故事,加深了公眾對癌癥的恐懼,而我要告訴大家,涅槃重生的我們,真實情況是什么樣子。
我想說,癌癥康復是可以被教育的,觀念是可以轉變的,身體是可以調整的。我希望癌癥患者能培養(yǎng)自己的興趣愛好,當你胡思亂想懷疑醫(yī)生的時候,去唱歌吧;當你懷疑人生的時候,去跳舞吧。
未來三年,我都要打卵巢抑制針,嚴格地說,我的治療還沒完全結束。要是我沒治好,我也會悄悄地走。但現在我能坐在你的面前,坦誠地講我的故事,這說明我康復了。我康復了,我就要大張旗鼓。
(《成都商報》2018.11.1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