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弗蘭岑
在秘魯?shù)牧_伯斯德阿弗埃拉群島,一百年來,由于人類開采鳥糞、過度捕撈和近年氣候變化造成的損失,從這張1907年秘魯鵜鶘繁衍地的照片和2017年同一地點的景象——一地零散的鳥骨——對比可見一斑。饑餓加上厄爾尼諾降雨,可能在前一個繁殖季中殺死了大部分雛鳥。
請想象一只軀體纖細(xì)的鳥,鼠灰色,不比椋鳥大,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開闊的海洋上度過。
無論氣候如何,在冰冷的水中,灰叉尾海燕——一種重量不到40克的溫血動物——梭巡于小魚和海洋無脊椎動物之間,尋覓食物。雙翅顫動,雙腿懸垂,它的腳趾掠過水面,給人以在水上搖搖晃晃行走的印象,就像《圣經(jīng)》中描述的彼得一樣。
雖然叉尾海燕作為一個群體而言是世界上數(shù)量最大、最常見的鳥類之一,但灰叉尾海燕很稀罕,僅見于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水域。它們具有獨特的強烈麝香味,在霧靄中,吸吸鼻子就可以聞到它們的氣味。這種鳥在水面上十分悠游自在,但像所有鳥類一樣,產(chǎn)卵、育兒一類的事,只有在陸地上才能完成?;也嫖埠Q嘧钕矚g的繁衍后代之處是未受干擾的島嶼。為了躲避掠食者,它們把巢筑在地下,專揀巖石裂縫或空穴,來來去去只在夜間。
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附件的法拉隆群島,一只孤獨的海鳩在數(shù)千只正在孵卵或照看幼鳥的同類上空飛翔。海鳩種群在19世紀(jì)數(shù)量大減,原因是供應(yīng)舊金山市場的采蛋業(yè)者;在20 世紀(jì)80 年代初又遭受另一次重大打擊,這次的元兇是刺網(wǎng)——使用巨型漁網(wǎng),在捕捉目標(biāo)魚群的同時,也使海鳥和其他野生動物陷入羅網(wǎng)。自1980年代中期以來,對刺網(wǎng)的限制或禁用使法拉隆群島上的海鳩群落再次繁榮。
《國家地理》雜志與全美奧杜邦協(xié)會、國際鳥盟和康奈爾大學(xué)鳥類學(xué)實驗室合作,共同慶?!逗蝤B條約法案》頒布一百周年。請留意年內(nèi)更多報道、書刊和活動。
在舊金山金門大橋以西50公里的法拉隆群島國家野生動物保護區(qū),一批當(dāng)?shù)厮囆g(shù)家自發(fā)組織,利用主島上舊樓廢墟中的混凝土塊,搭建了一個勉強成形的圓頂小屋。這個人造建筑上有一扇小門,內(nèi)墻鋪了一層有機玻璃,人在里面僅可爬行。如果你在一個夏夜鉆進去,用紅色燈光照一照(紅光對鳥類的干擾比白光小),就可能看到一只灰叉尾海燕正耐心地伏在一個墻縫的底端,屁股下窩著一枚鳥蛋。這只叉尾海燕看起來比在水面上更小、更柔弱。它的一個鄰居正在吟唱夜曲,只聞其聲;一串柔和而富有樂感的咕嚕聲從巖石中傳出來,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那是海鳥的世界——覆蓋我們這顆星球三分之二表面的浩瀚大海,其絕大部分我們一生都無緣得見。
直到最近,隱匿對海鳥來說還是一種優(yōu)勢,一種保護。但現(xiàn)在,由于入侵性捕食者物種和商業(yè)捕魚威脅到生存,它們需要人類的保護;但假如你根本看不見它們,保護又從何談起?
今天的法拉隆群島是通向往昔的一個小小門戶;從前,不管什么地方,大群大群的海鳥隨處可見。2017年6月我造訪主島時,有五十多萬只鳥兒正在保護區(qū)筑巢。無論陡峭的山坡,還是植被稀疏的平地,到處是一群群海鸚、海鷗、鸕鶿、小個頭胖嘟嘟的卡森海雀、嘴上長著怪角的角嘴海雀、數(shù)量大得不成比例的西美鷗;鳥群四周,海豹和海獅在深藍(lán)海水中翻滾嬉戲。雛鷗正在孵化,你不管往哪里走,都無法不激怒它們的父母;大鳥會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尖叫,向入侵者俯沖,用臭烘烘的鳥屎轟炸你。
如果你能熬過海鷗的夾擊,這苦頭就不算白吃:接下來就可以抵達(dá)島上的海鳩棲息地。一天早上,“藍(lán)點”(一個幫助美國魚類及野生動物管理局監(jiān)測法拉隆群島野生動物的組織)的皮特·瓦爾茲博克將我?guī)У揭粋€用膠合板搭建的隱蔽觀察點,從那里可以窺視一座海鳩大都會。一道傾斜的石岬插向海面,底部與懸崖相接,浪花飛濺;石岬上,兩萬只黑白相間的鳥兒麇集,仿佛厚厚一層粗磨的胡椒。海鳩比肩而立,尖尖的鳥喙,體形似企鵝,要么在孵化鳥蛋,要么在保衛(wèi)雛鳥,每一位的領(lǐng)地最小只有十幾厘米見方。在這片聚居地,大家都好像在默默無聲地辛勤工作,而虎視眈眈的海鷗一直在頭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搜尋早餐機會。不時地,一只笨拙地著陸或搶著起飛的海鳩,會跟鄰居大打出手。但爭端來得快去得快,轉(zhuǎn)眼就宣告結(jié)束,鳥兒們復(fù)歸原位,就像什么也沒發(fā)生過。
在阿爾戈阿灣的鳥島上,暴雨積成的水坑使一只鰹鳥難以著陸。氣候變化模型預(yù)測,該地區(qū)將有更加頻繁而急劇的降雨,洪水可能導(dǎo)致鳥蛋大規(guī)模損失。變化的氣候可能使其他一些鳥類的食物魚離繁衍地更遠(yuǎn),從而影響它們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