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獨 坐

找處沉寂無人的巷道

關(guān)掉頭頂?shù)牡V燈

黑暗柔軟的綢緞上

可以鋪開一個人內(nèi)心遼闊的長卷

奔騰的馬群踢翻了閑置的低壓開關(guān)

浩瀚的原始森林擠倒了鋼鐵的支架

一個中年人頭腦里冒出的縷縷青煙

肆無忌憚地將地心的秩序改變

眼前越來越開闊

我因為思想而變得光明

時間因為有我而變得飛快

一個人深坐冥想，用不了多久就會吸干

地心曠古的黑暗

在大罐內(nèi)

天輪沙沙地作響，兩輛紡車

分別向光明和黑暗旋轉(zhuǎn)

冗長的鋼絲繩牽動著兩只大罐

兩只鋼鐵的老虎，

不去山林覓食，只在歲月的深井里徘徊

吃人，吃煤塊、矸石和礦車，但從不嚼碎

只是放在嘴里把玩

到了一定的高度就把他們吐出來

途經(jīng)老虎的腹中，我們沉默不語

仿佛一出聲就會被黑暗的胃液消化

作為它體內(nèi)最柔軟的器官

我雙臂合攏，護緊體內(nèi)另一頭尖叫的老虎

不讓它咆哮著沖出喉嚨

飛翔的領(lǐng)袖

一只井蝠在地心深處飛了好久

體內(nèi)的雷達站一直開著

卻沒有掃描到一絲綠。工作面上支架林立

整齊如一，沒有任何杈枝

小小的困獸，在大工業(yè)的叢林中四處碰壁

最后終于找定了一片煤田

把它當成了自己含辛茹苦的祖先

并用了最后大半生的時間圍繞著它飛

試圖率領(lǐng)這只在時空里

隱匿已久的巨大黑蝙蝠，和它一起飛出

狹小的地心世界

在缺少翅膀的地心

這只井蝠把自己當成了飛翔的領(lǐng)袖

老 井：本名張克良。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安徽散文學會會員?！栋斯皆娍穲?zhí)行主編。供職于安徽淮南市潘北煤礦。業(yè)余時間寫詩。在《詩刊》《星星》《揚子江》等發(fā)表過多篇（首）作品。有詩入選《中國2010年度詩歌精選》。組詩《煤雕》獲得第五屆全國煤礦文學“烏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