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怡雯，胡紹慶，郭亞晶，胡 廣

(浙江理工大學，浙江 杭州 310018)

佛寺園林是我國寺廟園林中發(fā)展規(guī)模最大及迄今園林古跡遺留最多的代表類型，具有獨特的宗教功能，其建筑形式、空間布局、植物選擇等都在烘托、映襯宗教意境，營造具有宗教色彩的景觀環(huán)境[1]。我國的許多專家學者從植物配置、植物文化、空間意境等方面，都對寺廟園林進行了分析，并取得相應成果[2-5]。杭州市作為吳越國的舊址，具有眾多寶剎，舊時有“東南佛國”的美譽，是我國最具佛教文化研究價值的城市之一，目前也有許多關于佛寺園林的研究成果[6-9]。本文選擇杭州8所佛寺作為研究對象，調查其寺廟空間內的植物種類和栽種比例，分析寺廟中的植物選擇與寺廟規(guī)模是否存在相關性，并從植物屬性中的常綠與落葉樹種的比值及彩色與綠色樹種的比值兩個方面對寺廟相關屬性進行比較分析，探討杭州寺廟中植物景觀的營造規(guī)律。

1 研究對象及方法

1.1 研究對象

選擇杭州主城區(qū)的8座佛寺進行分析，具體研究對象為佛寺內部庭院景觀空間，指的是以佛寺建筑和墻體為邊線，墻體以內的園林空間，對所選擇的8所佛寺進行實地測繪與園林植物統(tǒng)計(不包括建筑內植物和可移動盆栽)。

靈隱寺始建于東晉咸和元年(公元326年)，始建者印度高僧慧理，位置在飛來峰與北高峰之間，禪宗五山十剎中五山之二。

法喜寺始建后晉天福四年(公元939年)，始建者吳越王錢弘俶，處天竺山乳寶峰北、白云峰南，“冷泉猿嘯”成為古代錢塘十景之一，教宗五山之首。

法凈寺始建隋開皇十七年(公元597年)，始建者寶掌禪師，處天竺山稽留峰北，為禪宗十剎之首。

法鏡寺始建東晉咸和五年(公元 330 年)，始建者印度高僧慧理，處天竺山白云峰麓，是杭州目前唯一比丘尼道場。

永福寺始建東晉咸和五年(公元330年)，始建者印度高僧慧理，處石筍峰下、飛來峰西側(靈隱寺之西，坐落于飛來峰呼猿洞對面的形勝山下)，建筑散點布局。

高麗寺始建后唐天成二年(公元927年)，始建者吳越王錢镠，處南高峰下，為教宗首剎的“華嚴第一道場”。

凈慈寺始建五代后周顯德元年(公元954年)，始建者吳越王錢弘俶，在南屏惠日峰下、西湖南側，“南屏晚鐘” “雷峰夕照”為凈慈寺兩大勝景。

香積寺始建北宋(公元978)，朝廷主持興建，處拱墅區(qū)江漲橋東香積寺巷，為京杭大運河上的香客集聚地。

1.2 研究方法

對調查寺廟進行實地勘測，統(tǒng)計各寺廟的總面積和寺廟內的綠地面積；對寺廟空間內的所有植物種類進行統(tǒng)計，并測量喬木地面以上1.2 m處的干徑，對直徑大于5 cm的喬木枝干進行記錄。將寺廟中的植物數據進行整理，與寺廟不同屬性比較。

統(tǒng)計各寺廟中的植物物種數量、木本草本比例、喬木重要值3組數據，比較寺廟面積對植物物種豐富度的影響。喬木重要值選擇樣方內地面以上1.2 m處直徑大于5 cm的喬木物種進行計算。木本草本比例=草本植物物種數/木本植物物種數×100，喬木重要值=(相對胸徑面積+相對數量)/2×100，相對胸徑面積=物種胸徑面積/寺廟總綠地面積，相對數量=物種棵數/寺廟總喬木棵數。

統(tǒng)計8個寺廟的常綠植物與落葉植物、彩色樹種與綠色樹種，從植物的形態(tài)、季相兩方面的比值與寺廟屬性中的寺廟面積、寺廟綠地率、始建年代、寺廟類型進行比較，判斷植物配置與寺廟屬性之間的相關性。

2 結果與分析

2.1 寺廟屬性與植物屬性

2.1.1 寺廟屬性

寺廟的設計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其屬性包括創(chuàng)建年代、所屬宗派、開庭祖師、寺廟類型等，這些因素決定了佛寺的風格和空間布局。本文對8個調研寺廟的相關信息進行統(tǒng)計，從寺廟面積、寺廟綠地率、始建年代、寺廟類型4個方面與寺廟植物屬性進行分析。按寺廟面積將寺廟從小到大排列，實地調查寺廟中的植物景觀面積，并對各個寺廟的綠地率進行統(tǒng)計(表1)。

表1 寺廟面積相關數值

通過分組賦值的形式對8個寺廟始建年代和寺廟類型進行歸類。年代分為4個時期：魏晉南北朝(220—589年)、隋唐(581—907年)、五代十國(907—960年)和宋代(960—1127年)；寺廟類型按其所屬位置分為城市型寺廟和山林型寺廟2種(表2)。

表2 寺廟始建時期和類型分類

2.1.2 植物屬性

植物屬性包括其科屬、形態(tài)、季相、生長地等基本信息。根據調查的杭州8個佛寺的寺內植物統(tǒng)計顯示(圖1)，共有種子植物132種，隸屬65科108屬，主要分布在薔薇科、殼斗科、木樨科、榆科、槭樹科、百合科和禾本科，總計51種植物，占總數的38.3%，其中薔薇科種數最多，有9屬13種。出現頻度最高的喬木依次為香樟、桂花、羅漢松、雞爪槭、銀杏、七葉樹，出現頻度最高的灌木依次為山茶、石楠、蠟梅、南天竹、紅花檵木、女貞。

圖1 寺廟喬、灌、草物種比例分布

常綠與落葉樹種的比值為1.29，彩色與綠色植物比值為1.36，本地種與外來種比值為13.67，說明杭州寺廟植物景觀以常綠為基調，但仍保持豐富的季相變化，而浙江省鄉(xiāng)土樹種在寺廟中占絕對優(yōu)勢，外來引進種較少。

2.2 寺廟物種數量與寺廟面積的關系

統(tǒng)計8所調研寺廟的植物數據，按寺廟面積從小到大向右排列，從植物物種數量、木本草本比值、喬木重要值3個方面，分析寺廟植物豐富度與其規(guī)模大小是否存在規(guī)律性(圖2)。

從圖2中發(fā)現，8個寺廟的植物物種數量與其面積大小的變化不存在相關性；但如果不考慮高麗寺、永福寺這兩個與傳統(tǒng)寺廟布局相差甚大的寺廟，其他6所寺廟植物物種數量與寺廟面積存在顯性線性相關(P=0.005<0.05)。高麗寺和永福寺的物種數出現異常高的數值，與其特殊的寺廟空間布局有關。高麗寺是以“古高麗寺圖”為參照重建，與我國傳統(tǒng)寺廟伽藍形式有所不同，而寺廟空間中綠地率高達42.69%，這可能是造成小寺廟高物種數的原因；永福寺是我國佛寺中少有的散布式布局，為了保全原始樹木和地貌在原址上修復的，破除了我國佛寺制度森嚴的中軸對稱形式，這可能是造成植物物種數較多的原因之一。排除異常值情況，推測在傳統(tǒng)寺廟中，寺廟植物物種數與寺廟面積大小變化成正比，在寺廟植物種植上，大寺廟一般搭配更多的植物種類，小面積寺廟植物種類會相應減少。

喬木重要值中◇表示輕度異常值，＊代表極度異常值圖2 寺廟植物與寺廟面積相關變化

木本與草本的比值發(fā)現，寺廟木本與草本物種數的比值與寺廟面積大小無關，木本植物在各個寺廟皆多于草本植物，木本種數與草本種數比值最低的凈慈寺達到3.7倍，靈隱寺的最高，達到10倍以上。結合圖1可以判斷，在杭州寺廟植物群落中，喬木種數與灌木種數不相上下，草本最少，兩者比例與寺廟面積無關。

杭州8所寺廟調查的結果顯示，各個寺廟的喬木物種平均重要值分布在0～25%，主要集中在10%以下，且各寺廟皆存在異常高值，分析發(fā)現主要為桂花、香樟、七葉樹3個樹種，其中桂花為杭州寺廟植物種重要值最高的樹種。經統(tǒng)計，杭州寺廟植物重要值前十位為：桂花(38.8%)>香樟(26.5%)>七葉樹(19.0%)>雞爪槭(9.5%)>羅漢松(8.9%)>銀杏(8.1%)>白玉蘭(5.3%)>紅楓(3.2%)>紫薇(3.6%)>樸樹(3.2%)。從重要值分布可以看出，杭州寺廟植物以鄉(xiāng)土植物為主，常綠樹種數量多，落葉樹種種類多，使杭州寺廟景觀在穩(wěn)定中蘊含豐富的季相變化。

2.3 寺廟植物與寺廟屬性的關系

從寺廟常綠、落葉植物物種數的比值及寺廟彩色、綠色植物的比值兩個方面比較寺廟面積、綠地率、建造年代、寺廟類型4個屬性的影響。常綠與落葉植物的選擇范圍為寺廟的木本植物；彩色與綠色植物的選擇范圍為寺廟所有植物。彩色植物指具有季相變化或有明顯的觀花、觀果屬性的植物，包括部分常綠植物；綠色植物指寺廟中常年保持綠色且花、果無觀賞性的植物。

從圖3、4發(fā)現，寺廟在選擇常綠、落葉植物和彩色、綠色植物搭配的時候與寺廟屬性無關。寺廟植物配置在多數情況下，常綠植物種數均大于落葉植物種數，小部分出現落葉樹種比常綠樹種多的情況，如靈隱寺；彩色植物種數多于綠色植物種數，搭配比例一般為1.1～1.5倍，少數寺廟彩色植物是綠色植物種數的2倍以上，如香積寺。

在彩色植物中，包含部分常綠植物和一些具有多季相景觀的植物，這些植物特性都極大地豐富寺廟景觀的季相變化。各寺廟秋季景觀植物在整個季相變化中占有較重比例(圖5)，秋天季相植物物種數與寺廟綠地率的高低正相關(圖6，P=0.011>0.01)，說明綠地面積越大的寺廟在植物配置選擇中，越傾向于選擇在秋天具有觀賞性的樹種，運用最多的為桂花、雞爪槭、銀杏、南天竹4種鄉(xiāng)土植物。

始建年代1表示魏晉，2表示隋唐，3表示五代十國，4表示宋朝；寺院類型1表示城市型，2表示山林型。圖4同圖3 寺廟常綠/落葉植物與寺廟屬性相關變化

圖4 寺廟彩色/綠色植物與寺廟屬性相關變化

圖5 寺廟彩色植物季相分布

3 小結

杭州寺廟植物配置有以下特點：1)傳統(tǒng)寺廟內的植物物種數與寺廟的面積大小正相關；2)寺廟景觀以常青肅穆為基調，較多選擇常綠植物中具有觀花、觀果特性的樹種；3)桂花、香樟、七葉樹3個樹種是杭州寺廟配置時最常使用的景觀樹種，也是寺廟植物種植數量最多的樹種；4)寺廟的秋季季相植物物種數與寺廟綠地率呈正相關。

圖6 寺廟彩色植物季相與綠地率關系

寺廟栽植植物選擇的常綠針葉樹種多為長壽樹種，選擇的常綠闊葉樹種多為適應杭州氣候的樹種[10]，經調查發(fā)現，杭州寺廟植物重要值前二的就是桂花與香樟，兩者分別為杭州的市花、市樹，目前杭州許多古寺仍保留百年以上的古樟，是浙江省著名的名木古樹，所謂“寺因木而古，木因寺而神”，植物與寺廟在景觀意境營造上相互成就。而在樹種的選擇分析中也發(fā)現，杭州寺廟植物配置更偏重于鄉(xiāng)土植物的使用，外來物種的使用不足十分之一，佛教中著名的“五樹六花”在杭州佛寺中皆比較少見，更多的選擇漢化后的佛教植物和江南私家園林常用植物，如松、柏、銀杏、無患子、香樟、桂花等，都是杭州佛寺最常用的漢化佛教植物。在寺廟中種植豐富的秋季季相樹種，是因為寺廟在常綠植物表現萬古長青的基調上，還追求佛教中順應自然、周而復始的禪道，植物的一生一滅更符合佛教中因果循環(huán)的思想，同時植物營造的瑰麗秋景也是寺廟的一大景觀，常用植物有七葉樹、雞爪槭、銀杏、無患子等，七葉樹也是有名的佛教圣樹，銀杏又名“佛指甲”，我國有“逢寺必栽銀杏樹”的說法。綜上所述，杭州寺廟選擇的植物種類與其本地的環(huán)境氣候有關，同時也與民眾審美情趣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