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霞
喜馬拉雅2018年春季攀登季已經(jīng)結(jié)束,這片登山者心中的圣地,雪山屹立不倒,萬年常在,迎來送往一批又一批客人,書寫下一個又一個故事。地球上14座8000米級山峰其中10座都分布在喜馬拉雅山脈,我們在此回顧梳理喜馬拉雅2018春季的攀登概況。浩浩蕩蕩的冒險結(jié)束,喜馬拉雅足夠強大,容得下每個人的喜怒哀樂、成敗得失,試問每個人的內(nèi)心能否承受?8000米上的風(fēng)云變幻,是力量的較量,也是心智的考驗。
盡管春季是一年之中攀登喜馬拉雅山脈的最佳時期,但這并不意味著絕對的安全,誰也無法保證逃得過雪崩、冰裂縫、氣溫的急速下降、高山勁風(fēng)的突襲。
今年春季,珠峰和洛子峰如獲神佑,不同尋常地迎來穩(wěn)定天氣。盡管噴流—圍繞地球的一條強而窄的高速氣流帶—在5月7日沖擊了喜馬拉雅山脈,幾支珠峰的登山隊伍被迫停留在低海拔區(qū)域等待窗口,而冰瀑醫(yī)生們(Icefall Doctors)不得不等到5月10日才能繼續(xù)修登頂路繩。因此,直到5月14日,尼泊爾這側(cè)和中國西藏這側(cè)的路繩才全部修完。幸運的是,從13日到24日這一段時間里珠峰上的天氣都相對穩(wěn)定平靜,這就帶來了難得一遇的連續(xù)11天的登頂日,幾乎創(chuàng)下了一個珠峰攀登季內(nèi)登頂人數(shù)的新紀錄。
這個珠峰攀登季,堪稱史上最繁忙。至少有700人次登頂珠峰,大大超過2013年創(chuàng)下的665人登頂?shù)募o錄。不論是在尼泊爾一側(cè)還是中國西藏一側(cè),都有大量商業(yè)登山隊伍登上了世界第一高峰,連續(xù)11天的天氣窗口使得登頂率尤其高。
但喜馬拉雅山脈的其他8000米級山峰上,情況就沒這么樂觀了。道拉吉里山上,從大本營到一號營地之間遇上了持續(xù)降雪,進程受阻,在天氣好轉(zhuǎn)之前是漫長的等待。來到道拉吉里的26名登山者,最終沒有一名成功登頂。預(yù)測天氣最有希望好轉(zhuǎn)的是5月18日,多支隊伍聚集在三號營地,等待最后的沖刺。然而,強風(fēng)再次侵襲了道拉吉里山峰之巔,迫使三號營地的所有隊伍鎩羽而歸。
干城章嘉峰近三年來無人登頂,今年可算展露出一線希望。不過,壞天氣讓攀登的進程艱苦異常,第一波沖頂從5月15日開始,在額外氧氣瓶的幫助下,一小部分在5月16日登頂成功。那些嘗試無氧攀登的登山者則被酷寒和深雪擋在了成功大門之外。
8000米不僅僅是一個海拔高度,對登山者而言更是一道生死分界線。沒有人可以隨隨便便登頂一座8000米山峰,一個攀登季下來,總有人歡喜有人憂。以下這些主要攀登事件基本可以概括本季喜馬拉雅的攀登情況,可分類總結(jié)為:成功、失敗、新紀錄和悲劇。
關(guān)鍵詞:成功
中國又多兩位13座8000米
4月29日,由明瑪·G·夏爾巴(Mingma Gyalje Sherpa)帶領(lǐng)的6人隊伍—4名夏爾巴人和2名中國登山者阿忠和靜雪,成功登頂8516米的洛子峰,成為這個登山季首批登頂8000米級別山峰的登山者,阿忠和靜雪也分別實現(xiàn)他們各自的第13和第12座8000米。登頂洛子峰后,靜雪繼續(xù)前往攀登干城章嘉峰。5月22日,靜雪和明瑪·G·夏爾巴為首的夏爾巴團隊到達干城章嘉C3營地,當(dāng)晚登山隊出發(fā)沖頂,23日清晨成功登頂。至此,阿忠和靜雪均已完成13座。在8000米之路上,中國登山者展現(xiàn)出越來越優(yōu)異的表現(xiàn)。
夏伯渝登頂珠峰
中國登山者夏伯渝登頂珠峰,無疑是這個登山季里最激勵人心的故事之一。這位雙腿已截、只能靠義肢行走的69歲老者,在43年前第一次嘗試登珠峰時,身體多處凍傷壞死,以致雙腿盡失。此后,他又向珠峰發(fā)起過3次沖擊,最接近的那次距離峰頂只有90米。第5次,他終于圓夢。5月14日,夏伯渝跟隨明瑪·G·夏爾巴帶領(lǐng)的隊伍一起從南坡登頂珠峰。我們難以想象的困難,在夏伯渝老師身上都成了贊嘆。
登頂洛子峰最年長者
5月15日,79歲高齡的日本登山者松本達夫(Matsumoto Tatsuo)成為世界上登頂洛子峰最年長的人。他和Carlos Soria、夏伯渝等登山者都是“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經(jīng)典的當(dāng)代書寫。
北大登山隊登頂珠峰
5月15日,來自北京大學(xué)珠峰登山隊的14名登山隊員中有12名隊員從北坡成功登頂珠峰,這些成員主要由北大山鷹社隊員、北大教師和校友組成,登頂成員中年齡最小的為21歲,最大的為55歲。這也是國內(nèi)高校登山團體同時登頂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
中國女孩無氧馬卡魯
5月3日,這個攀登季首批登頂馬卡魯峰的是簡丹(高小丹)和她的三個夏爾巴人,在未使用額外氧氣的情況下。她曾在2017年10月就向馬卡魯峰發(fā)起過無氧攀登,在距離峰頂僅剩50余米處因積雪過深而決定下撤。5月14日,中國另一名女性登山者何靜也成功無氧登頂馬卡魯峰。早在2017年9月,她就成功無氧攀登海拔8163米的馬納斯魯峰。
閃電速攀
5月7日,美國登山者、高山向?qū)drian Ballinger帶領(lǐng)他的隊伍登頂卓奧友峰。作為一位專業(yè)運動員,他曾在2011年成功在3星期之內(nèi)連續(xù)登頂2次珠峰和1次洛子峰。這個登山季,他帶著隊伍登頂卓奧友之后,又于5月20日登頂珠峰。精英團隊,速戰(zhàn)速決,這就是Adrian近幾年的攀登風(fēng)格,也是他們正在推動的“閃電速攀”項目。
安納普爾娜的唯一來客
5月14日,韓國登山者Kim Hongbin登頂安納普爾娜,完成他人生中第12座8000米,失去手指的他也是一名殘奧會運動員,和他一起登頂?shù)倪€有4名夏爾巴人。他是本季唯一有計劃攀登安納普爾娜的國際登山者。
關(guān)鍵詞:失敗
79歲九登道拉吉里
已經(jīng)登過12座8000米的西班牙登山者Carlos Soria重返道拉吉里。這些年來,他在這座山上屢屢受挫,前后攀登了8次,也失敗了8次。4月22日,已經(jīng)79歲但是身體狀態(tài)仍然很好的Carlos開始了他的第9次嘗試。他在大本營等待了幾個星期,終于迎來了良好的天氣窗口,5月17~18日。但天氣這個因素真是不好說,就像2017年那次一樣,就在他距離峰頂垂直距離100米的關(guān)鍵時刻,老天爺開始不配合了,他不得不下撤。強風(fēng)和突然惡化的天氣把他的隊伍滯留在三號營地,迫使他們?yōu)榱藴p小暴露而撤回大本營,宣告了第9次的失敗。下一個攀登季或許還會在道拉吉里看到Carlos的身影。
珠峰-洛子峰穿越連登
今年春季有兩支隊伍劍指珠峰-洛子峰穿越連登。羅馬尼亞人Horia Colibasanu和斯洛伐克人Peter Hamor野心勃勃地打算在西山脊上開創(chuàng)一條新的穿越路線,而且不帶氧氣瓶;Tenji Sherpa則計劃通過南坳進行穿越,以紀念他的攀登伙伴—去年在珠峰-洛子連登計劃中殞沒的“瑞士機器”Ueli Steck。然而,兩支隊伍都沒有成功,Tenji通過南坳路線登頂了珠峰,但中止了穿越到洛子峰的嘗試;Colibasanu和Hamor則在通向西山脊的路上就放棄了登頂珠峰,因為積雪太深。計劃總趕不上變化,更何況是在8000米之上。
珠峰-洛子峰-努子峰三重冠
來自新加坡的Leow Kah Shin,一名對沖基金經(jīng)理人同時也是超級馬拉松跑者,試圖在一個攀登季完成洛子峰、珠峰和努子峰“三重冠”的攀登。他雇傭了一支私人隊伍,由Guy Cotter帶領(lǐng),24小時多一點的時間里登頂了洛子和珠峰。勝利在望,卻因強風(fēng)和大雪天氣而不得不放棄了努子峰的嘗試。最后以完成了三座中的兩座而告終。其實,懂得適時放棄、全身而退也是一種成功。不過,在今年這個攀登季里連續(xù)登上三座8000米的牛人也不是沒有—Nima Jangmu Sherpa就成功登頂了洛子峰、珠峰和干城章嘉峰。
希夏邦馬的遺憾
這個攀登季,已經(jīng)完成13座8000米的中國登山者羅靜,如果成功登頂希夏邦馬峰,就將成為中國首位完成14座8000米的女性登山者。她于5月11日正式開始攀登,12日到C2,13日到C3,14日凌晨3點出發(fā)沖頂。到達海拔7950米的位置(距離主峰77米處),因天氣突變,希夏邦馬登頂通道突然關(guān)閉,遺憾未能圓夢。同時攀登這座山的還有中國登山者張梁,他已經(jīng)攀登過14座(包括希夏邦馬中央峰8012米),此次目標(biāo)也是希夏邦馬主峰(8027米),此次也是遺憾下撤。不過,相比同期在希夏邦馬失蹤的保加利亞登山者Boyan Petrov,倒也是留得青山在的幸運。
無人登頂
馬納斯魯峰和道拉吉里一樣,這個春季攀登季無一人登頂。根據(jù)之前尼泊爾公布的簽發(fā)登山許可證的資料,本季獲得道拉吉里峰和馬納斯魯峰登山許可證的人數(shù)分別為26人和8人。
關(guān)鍵詞:新紀錄
登頂珠峰次數(shù)最多的人
一位名叫Kami Rita Sherpa的男性夏爾巴人第22次登上了世界最高峰,這已經(jīng)是一個相當(dāng)驚人的世界紀錄,但他的人生目標(biāo)是至少登頂珠峰25次。同時,一名叫作Lhakpa Sherpa的44歲女性夏爾巴人也創(chuàng)下了女性登頂珠峰最多次數(shù)的紀錄—9次,前紀錄也是她自己創(chuàng)下的。這次,她于5月16日從中國西藏側(cè)的北坡路線登頂。
七大洲最高峰最快完成時間
除了登頂珠峰次數(shù)最多的男性和女性均刷新紀錄之外,喜馬拉雅山脈還見證了七大洲最高峰最快完成紀錄的誕生:澳大利亞人Steve Plain在5月14日登頂珠峰,這意味著他在117天內(nèi)就完成了七大洲最高峰的攀登。
關(guān)鍵詞:悲劇
被風(fēng)吹走的帳篷
2018春季登山季以一場發(fā)生在道拉吉里峰的山難開場。36歲的意大利阿式登山家Simone La Terra在自己的帳篷里被強風(fēng)刮走滾落,第二天直升機搜救隊伍在6100米左右定位到他的遺體。
珠峰上新增5具尸體
這個攀登季的珠峰,被報出死亡的有5人,比2017年少1個人。這不幸遇難的5人中,3人為夏爾巴人:Damai Sarki在尼泊爾側(cè)的二號營地附近跌入冰裂縫,Pasang Norbu在幾乎抵達峰頂時突發(fā)中風(fēng)而死,Lam Babu則是在登頂之后下撤途中遇難,原因情況不明。另外2名死者是國際登山者:來自馬其頓的Gjeorgi Petkov在尼泊爾側(cè)突發(fā)心臟病死亡,日本登山者栗城史多(Nobukazu Kuriki)登頂下撤后,被人發(fā)現(xiàn)死于三號營地的帳篷里,原因未確認。
洛子峰一人遇難
本季洛子峰天氣狀況盡管穩(wěn)定,也有一名登山者遇難。俄羅斯登山者Rustem Amirov在距離峰頂不遠處死于急性高山疾病。
失蹤的保加利亞人
保加利亞登山者Boyan Petrov在希夏邦馬峰失蹤,遺體尚未找到。Boyan Petrov是一名登頂過10座8000米山峰的經(jīng)驗豐富的登山者。這次他計劃攀登希夏邦馬峰,然后移步去登珠峰。他采用solo風(fēng)格,獨自一人、無氧攀登。4月29日,他向希夏邦馬峰進發(fā)。他與同期在希夏邦馬峰進行攀登的中國登山者羅靜等人有過交集。5月3日有人從大本營用望遠鏡看到他的行蹤,那也是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之后就失蹤了。壞天氣接踵而至,救援人員耽誤了一天,他們只看到Boyan 留下的些許痕跡:三號營地的帳篷,一些個人用品包括一件T恤、胰島素藥物、能量膠。他的一位好友Kiril Petkov協(xié)助救援隊伍搜救,據(jù)他估計,Boyan應(yīng)該是在三號營地到峰頂?shù)耐局袎嬋肓吮芽p。但是除非有更多證據(jù)被發(fā)現(xiàn),否則我們無法得知這位經(jīng)驗豐富的登山者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結(jié)語
死亡,始終是圍繞著極限運動的一個不變話題。這個喜馬拉雅登山季,共有8人喪生,其中3名夏爾巴人、5名國際登山者。整體來說,今年的死亡率相對低,很大歸功于天氣的平穩(wěn)。不過,隨著登山者的數(shù)量持續(xù)增加,將會不可避免地發(fā)生死亡案例。今后如何做出更理智的判斷?如何進行更安全的攀登?如何對自己、家人和山峰更負責(zé)?這將是登山者們永恒不變的探索。
注:本文數(shù)據(jù)大部分參考explorersweb.com、thehimalayannews.com等網(wǎng)站的文章資料,準確數(shù)據(jù)仍有待喜馬拉雅數(shù)據(jù)庫(Himalayan Database)和8000ers.com整理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