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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煥平的詩

        2018-07-20 01:31:38宗煥平
        安徽文學(xué) 2018年5期
        關(guān)鍵詞:牌局望月白雪

        宗煥平

        一群烏鴉在雪地里覓食

        一群烏鴉在雪地里覓食

        是徒勞的,卻讓千篇一律的雪地

        有了弧度和層次

        烏鴉使白雪不再純潔

        白雪使烏鴉更黑,黑得透徹

        一白一黑,蒼茫的原野活了

        天地愈加遼闊

        擦 拭

        雙休日,我哪里也不去,取一塊

        細(xì)而軟的棉布,專心致志

        擦拭家里的老榆木家具

        一遍又一遍地擦拭

        特別是,那些角落、皺褶、縫隙

        我知道,它的內(nèi)部,一定有

        許多異物和舊的時(shí)光暗藏

        包括一些痛,一些傷

        一些思想和鋒芒,以及委屈

        即使彎腰、屈膝、側(cè)身和劈腿

        也不易全部清除,而不像

        壁櫥、柜子、桌椅的表面

        輕輕一拭,就能光潔如初

        世上許多事物,大抵也是這個(gè)樣子

        比如,堅(jiān)硬的東西,往往要用

        柔軟的方式面對(duì)

        隱匿的事物,通常要下細(xì)功夫處理

        再比如,清洗面部是容易的

        而后背上的臟物,若不借助別人的手

        很難自己徹底搓去

        追 逐

        我們付出幾乎一輩子的努力

        披荊斬棘去追逐一種東西

        與它一步之遙,或者唾手可得時(shí)

        又不得不咬牙放棄

        它可能已經(jīng)不是我們?cè)瓉砜嗫?/p>

        追逐的東西——

        因?yàn)殡x得太近,它失去了本來面目

        或者,它曾經(jīng)戴著一副假面具

        因?yàn)榫嚯x太遠(yuǎn),我們看不清楚

        甚至,悄然改變的,是我們自己

        老 伴

        三十多年了,日子仍然像

        寡淡了就倒掉,無味了

        就再沏一壺的普洱茶

        仿佛擁有過許多,又似乎

        什么也沒留下

        而今,唯一讓我們念念不忘的

        是坐在燈下

        我們不急不慢地說著話

        我低著頭,憑借那束亮光

        瞇起一雙老花眼

        一根一根

        為你拔去花白的頭發(fā)

        鴿 子

        夕陽把大地

        渲染得一片金黃

        城市廣場(chǎng)熙熙攘攘

        車輛,南來北往

        噴泉的聲浪,雜亂無章

        一只鴿子悠然飄落在

        大理石臺(tái)階上

        它羽毛潔白,不沾一粒塵埃

        全世界

        一下子安靜起來

        中秋月

        月亮又大又蒼涼

        我獨(dú)自行走在異鄉(xiāng)的路上

        今夜,就在今夜

        那些平時(shí)只顧低頭趕路的人

        一定會(huì)舉頭望月

        月亮,自古至今

        都是人類存放孤獨(dú)的容器

        一個(gè)人望月的次數(shù)和頻率

        決定了他孤獨(dú)的程度

        白 云

        車子在筆直的高速公路上疾駛

        前方那片很低的白云,看上去很近

        看上去很低很近的白云,仿佛只要

        猛踩幾腳油門,或者在車上打個(gè)盹

        就可以輕易與它親近——

        將自己融進(jìn)去。甚至一狠心

        把它甩到身后,像一股白色的煙塵

        可是,事實(shí)并非如此。車子又向前

        疾駛了半天,白云與我們的距離

        依然沒有縮短,細(xì)細(xì)觀看

        反而好像更遠(yuǎn)了一點(diǎn)

        黃昏時(shí)分,我們也沒能靠近那片白云

        更不要說超越了

        夜幕降臨,我們已看不清那片白云

        但是仍然堅(jiān)信,它并沒有消失

        它還在前方,距離我們時(shí)遠(yuǎn)時(shí)近

        正被夜色一層一層包裹

        或者自身已化為黑暗的一部分

        打 牌

        空閑的時(shí)候,我喜歡下樓

        看小區(qū)里的老頭和老太太打牌

        看一根枯柴,與另外幾根枯柴

        捆綁起來

        相互燃燒和火苗躥跳的狀態(tài)

        而不是孤獨(dú)地坐在臺(tái)階上

        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

        老人握牌的手,像虬枝在風(fēng)中顫抖

        像云霧里的船只尋找渡口

        但這并不影響游戲的延續(xù)和樂趣

        每天兩小時(shí)的牌局

        似乎與輸贏,沒有關(guān)系

        與刮風(fēng)下雨,沒有關(guān)系

        與嚴(yán)寒酷暑,沒有關(guān)系

        但必須在他們送走孫子孫女

        并且用粗糙的雙手

        彈奏完鍋碗瓢盆交響曲之后

        人手不夠時(shí),我會(huì)作為替補(bǔ)加入牌局

        以使這場(chǎng)游戲繼續(xù)下去

        并不露痕跡地多輸幾次

        這短暫的時(shí)光充滿歡愉

        也給我以慰藉

        一想到再過幾年,我可能也會(huì)

        斜插在這里,像另一根枯柴

        我就說不出該為此欣喜

        還是該為此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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