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

大師窮得叮當響，三十多歲了媳婦還沒娶進門。但我敬佩大師。我敬佩大師不是因為大師請我喝過酒，而是大師會寫文章。我高考落榜回到小鎮(zhèn)時，大師就叫大師了。

小子，走，和哥一起喝酒去。

大師站在我家門口舉著匯款單沖我大聲地喊。

又來稿費了？祝賀祝賀！我故意大聲回應。

有人說，大師，又出文章了？了不得啊。

哪里哪里，拙文而已，拙文而已。大師謙虛地說。

大師，寫啥子文章喲，好好掙錢娶個媳婦吧。

大師背著手搖頭嘆息：膚淺，膚淺啊。

一瓶劣質白酒，一盤花生米，大師的十元稿費就進了我和大師的肚里。

小子，你哥我必將成為大作家，你信不？大師卷著舌頭說。

我信，哥你一定會成為大作家?？墒歉纾矣X得你還是先把臨街的房子打通做點小生意吧，這比稿費來的快。你都三十多了，也該有個媳婦了。

大師用手點著我的額頭：膚淺，膚淺啊。我那房子準備賣成錢出書的。出書，懂嗎？

我羞愧難當。

當然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最近從省城回老家探親訪友，我想起來大師。聽朋友說，大師如今已是上千萬資產的老總了。

那天，我如約到酒店和大師見面。進了包間，一個胖男人站起來和我們握手，我盯著他看，他盯著我看。

然后就是大師豪爽的笑聲。

小子，和哥一起喝兩杯？

一盤花生米，一瓶白酒。我脫口而出。大師先是一愣，繼而大笑。

席間，我問哥，你還寫文章嗎？大師用手點著我的額頭，半天憋出一句話：膚淺，膚淺啊……

那晚，我和大師喝的爛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