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吳
寶馬良駒,自古不可多得。史書上最有名的駿馬當數(shù)赤兔:其身如火炭,無半根雜毛;從頭至尾,長一丈;從蹄至項,高八尺;嘶喊咆哮,猶如騰空入海;來去如風,無可匹敵。后人有詩贊其曰:“奔騰千里蕩塵埃,渡水登山紫霧開。掣斷絲韁搖玉轡,火龍飛下九天來?!绷紝⑷绲脤汃R,自是視如珍寶。今天說的是一個賣寶馬的真實故事。沒有錯,是賣寶馬,而且賣馬之人是抗日名將彭雪楓。
1939年2月,擔任新四軍游擊支隊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的彭雪楓,率領部隊進駐河南永城縣書案店。陽春三月的書案店,微風和煦,萬物復蘇。春天是美好的,但嚴重的春荒卻在不斷加劇,群眾家中開始缺糧,甚至出現(xiàn)斷炊。已到春播季節(jié),但一部分群眾卻為沒有錢買種子而發(fā)愁。
一天,供給處長資風向彭雪楓匯報,傷病員的藥品全部用完,財務只剩下三四塊錢,部隊每天每人五分錢的菜金已發(fā)不出。部隊光靠挖野菜充饑,是難以度過春荒的。戰(zhàn)士們的體力明顯下降,不少人因為誤吃了不知名的野菜而瀉肚子。
資風,這位井岡山時期的紅軍干部,平時克勤克儉、忠誠老實,是革命隊伍中的一位好管家??墒乔蓩D難為無米之炊??!在經(jīng)濟如此拮據(jù)的情況下,要供養(yǎng)千軍萬馬,這日子叫他如何操持呢?
彭雪楓沉思片刻說:“挖野菜不是長久之計,我們子弟兵不能與民爭食,要把一切可吃的、可喝的、可用的先讓給群眾。”
彭雪楓雙眉緊鎖,沉默良久。他站起身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思索著度過春荒的辦法。突然,他腦海中閃現(xiàn)了一個念頭:賣馬!他當即對供給處長資風、參謀雷鳴鄭重地下達命令說:“現(xiàn)在部隊經(jīng)費困難,一時又難以解決,明天你們把直屬隊的那些馬,包括我的那匹棗紅馬牽到集上賣了,以解燃眉之急?!?/p>
一聽司令員要賣馬救災,資風和雷鳴面面相覷,都不贊成。特別是彭雪楓的這匹愛馬,全身赤紅,沒有一根雜毛,像熟透了的棗兒一樣。它挺拔雄健,顴骨寬厚,膘肥體壯,皮毛光亮,腳蹄穩(wěn)健,鬃毛飄逸,誰見了都說是寶馬良駒。這匹棗紅馬就像他的親密戰(zhàn)友一樣,平時同進同出。馬兒頗通人性,平時一見到主人就撒歡,在戰(zhàn)場上更是英勇機敏,奔跑如風,跟隨他艱苦抗戰(zhàn),立下了許多戰(zhàn)功。
雷鳴清晰地記得,每當戰(zhàn)斗打響,彭雪楓總是第一個躍上馬背,手握韁繩,縱馬奔騰。馬兒就像與他心意相通一般,一馬當先,沖鋒在前,不畏敵人的炮火,殺入敵陣。一次,戰(zhàn)斗異常的激烈、殘酷。棗紅馬飛奔到哪里,司令員手中的駁殼槍像炒豆子一樣爆響,哪里就齊唰唰的倒下一片日本兵。但日本兵太多了,像決口的河水,一浪連著一浪涌上來。漸漸地彭雪楓與棗紅馬被包圍了,彭雪楓還不幸受傷。眼看情況危急,疾風般奔馳的棗紅馬來了一個急?;厥?。只見它一聲嘶鳴,抬起前蹄,踏倒面前的兩個敵兵,緊接著急速狂奔,殺出一條血路,沖出敵人的包圍。它驍勇異常,救主人于危難之中,被大家稱贊為忠義之馬。彭雪楓養(yǎng)傷之時,棗紅馬天天無精打采。直到主人傷好,它與主人重逢,才活蹦亂跳。
多年生活戰(zhàn)斗在一起,彭雪楓對棗紅馬已不是主仆之情,而是戰(zhàn)友之情。要不是為了渡過難關,他怎能舍得賣掉心愛的戰(zhàn)馬呢?這一夜,他單獨來到馬廄,撫摸著心愛的戰(zhàn)馬,默默地流下了眼淚。
次日,彭雪楓親自牽著這匹棗紅馬,連同其他十多匹戰(zhàn)馬交給資風,讓他到集市上賣了。分離之時,馬兒仿佛知道要與主人分開,陣陣嘶鳴,不愿離去。彭雪楓不忍直視,擺手示意將馬牽走。這些戰(zhàn)馬都是指戰(zhàn)員們的親密戰(zhàn)友,但是,為了抗戰(zhàn),為了度過春荒,大家只得忍痛割愛。
官兵們痛失戰(zhàn)馬的神情,彭雪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在士兵大會上對大家說:“目前春荒嚴重,部隊經(jīng)費困難,群眾生活艱苦,我們怎能忍心雪上加霜、增加民眾的負擔呢?我們共產(chǎn)黨人應學習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精神,與人民群眾同甘共苦,咬緊牙關、熬過春荒。古時候,秦瓊受困于山西潞城,不是賣掉了他心愛的黃驃馬嘛!今天,為了打鬼子,為了民族的解放,我們暫時賣掉這紅驃馬、黑驃馬、白驃馬!不騎馬不要緊,沒有馬還可以步行。沒有糧食可不行,傷病員沒有藥品更不行。為了解決餉糧少醫(yī)藥缺乏,唯有忍痛賣戰(zhàn)馬。賣了馬,可以換來柴米油鹽、急需藥品,還有其它物資,以解燃眉之急。再說,目前春種在即,正是老百姓用馬之時。這樣做,正好是軍民兩利??!今天我們賣掉十幾匹戰(zhàn)馬,明天我們多打勝仗,一定會有千百匹戰(zhàn)馬!”
度荒賣戰(zhàn)馬,換來“救急錢”,不僅及時解決了部隊的吃飯問題,而且還救濟了根據(jù)地無糧斷炊的貧困戶。在春播前,彭雪楓還指示部隊拿出一部分錢,幫助群眾買種子開展春耕,使軍民并肩攜手度過了春荒難關。部隊和老百姓口口相傳彭雪楓賣馬的故事,一傳十,十傳百,一路傳到了延安,毛澤東聽到后,稱贊彭雪楓是“共產(chǎn)黨人的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