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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看透”特朗普?

        2018-07-09 18:44:42石勇
        南風窗 2018年14期

        石勇

        全世界都在研究特朗普。這是肯定的。

        但是,從他最初的對手—角逐共和黨總統(tǒng)候選人提名資格的杰布·布什等人—開始,到希拉里,到歐美一些國家,以及這些國家的智庫,卻頻頻發(fā)生誤判,以至于特朗普到現(xiàn)在都執(zhí)政500多天了,在改變美國和世界時屢屢得手,很多人好像都還不知道呈現(xiàn)出來的樣子,哪一個才是真實的他。

        這并不怪特朗普太狡猾,而是科層化的知識結(jié)構(gòu)太無能—他從沃頓商學院讀書開始,就對這套科層化的認知模式進行了顛覆。

        比如吧,對于特朗普上臺,很多人用“民粹主義”來解釋,那就是一個錯覺。用傳統(tǒng)的“左-右”框架來看他,更是離題萬里。翻看一下政治學或政治哲學的那些名詞,比如“激進保守主義”“馬基雅維利主義”,套用在他身上即使不是笑話,也不過是自言自語。

        特朗普的“政治理念”根本就不是小布什們以前說的那些東西,跟奧巴馬們說的那些東西也沒有多少聯(lián)系。他跟世界打交道的行為模式,不可能從這些東西中得到預測。

        主流心理學又如何呢?

        美國一些心理學家,說特朗普屬于“自戀型人格”,“癥狀”嘛,當然是他有一張大嘴,到處吹噓自己,還喜歡四處攻擊,特別自戀。2017年2月,35位精神病專家在《紐約時報》上發(fā)表一封公開信,警告說特朗普“情緒極度不穩(wěn)定”。他們認為特朗普患有“自戀型人格障礙”,追求極度的贊美和關(guān)注,對批評和失敗無法應對。

        更多人沒什么學術(shù)名詞可用,一開始當然是根據(jù)行為表象作出反應,以“瘋子”“小丑”之類的視角去看特朗普。不過500多天了,現(xiàn)在很多人明白,他恐怕既不瘋,也不是小丑,而是很不簡單。

        我們最容易忽視的一個信息也許是:特朗普是一個“跨界”達人,既是成功的房地產(chǎn)商,也是不著名演員,同時還是選美大賽的老板,真人秀節(jié)目的老板和玩家,暢銷書作家,成功學雞湯教主—美國總統(tǒng)只是最新的一次跨界。不過對于“看透特朗普”來說,最有價值的信息首先并不是這些領(lǐng)域的東西,而是他的性格、心理動力、行為模式—這些東西或者不變,或者自有一套變化的邏輯。

        我想嘗試以這些視角,去為“看透”特朗普提供點方法論。

        是扮演的角色,還是他的自我?

        首先說一個最有現(xiàn)實意義的問題:從“出道”以來,特朗普大嘴不斷,言辭夸張,粗魯,異想天開,完全沒有政客那種外交辭令般的言辭,而且從來不顧對方的感受,這是真實的他嗎?

        比如,他在第一次正式“出道”,即2015年8月6日黨內(nèi)初選的第一場辯論中,就曾這樣說:“如果我當選,我將在美國和墨西哥邊境建一座‘長城,而且還要墨西哥為這項工程付費!”同樣又嚷嚷:“如果我當選美國總統(tǒng),我將支持對中國出口美國的商品征收45%的關(guān)稅!”

        又比如,離現(xiàn)在最近的一次,2018年6月22日,他在推特上說:“我們南面的邊境必須堅固,我們不能讓我們國家的非法移民泛濫,而民主黨在一邊說著那些虛假的哭哭啼啼的故事來幫助他們的競選?!?/p>

        我相信,看到他的這些話(或文字),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被刺激出情緒,支持者會歡呼,進入亢奮狀態(tài),覺得美國在“特哥”的執(zhí)政下一定很“牛掰”;而反對者則會深感羞辱和憤怒,覺得可惡之極;哪怕是“中立者”,也會認為這個人好像管不住自己的大嘴。

        換句話說,絕大多數(shù)人在這里都會出現(xiàn)一種條件反射:說這些話的,就是真實的特朗普。

        不過我想說,大家恐怕上當了。

        自我和角色的相關(guān)原理,這是理解特朗普的一把重要鑰匙。

        他顛覆了以往的游戲規(guī)則,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游戲規(guī)則,并且掌握話語權(quán),讓別人來適應。

        我們跟世界打交道,就是用三種東西:真實自我、虛假自我、角色。其中,前兩種因為屬于心理結(jié)構(gòu)的功能,只要主動亮出來或被刺激出來,都會帶著情感情緒。而角色則沒有情感情緒,但它根據(jù)情境需要,可以表演、演示出來,搞得看上去有感情的樣子,比如“我對此表示衷心的感謝”就是?!氨硎緩娏业淖l責和極大的憤慨”也是。

        每個人都可以體驗到,真實自我的情感是真實的,是真情流露;虛假自我的情感則很假;角色呢?不存在真假這個概念,大家只是感覺營造出來的情感氛圍還可以,這是氣氛、情境、姿態(tài)、態(tài)度、立場的需要,大家彼此心照不宣—當然也會有人入戲。

        這是原理上的分析。在大部分的現(xiàn)實情境中,真實自我、虛假自我、角色往往不是單打獨斗,而是兩兩組合,甚至三個按一定的百分比一起上。但每一次,都必然是以某一個為主,其它為輔。

        所以,面對特朗普,最正確的反應應該是:此時出現(xiàn),說了這些話的特朗普,是純粹的角色、真實自我、虛假自我,還是以哪一個為主的組合?只有這樣,才可能知道特朗普說的哪一句是真是假,真假程度又如何。

        但我們發(fā)現(xiàn),特朗普的聽眾絕大多數(shù)人都把它視為特朗普真實自我的顯現(xiàn),即使在語言本身的意義上認為他在胡扯,不相信他所說的,但也相信那就是真實的他,他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這是一種錯誤的反應。如果特朗普只玩一次,那這種錯誤不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關(guān)鍵是特朗普把它變成了一種一貫的風格。

        制造的效果

        政客必須隱藏自我,所以,他們所說的很多話,往往都具有外交辭令般的表達形式,是以角色為主的,甚至全是角色。因為暴露出自我固然可以顯示出實力,但也容易暴露出漏洞。而且在博弈中,自我似乎沒有多少回旋空間,但以角色為主就不一樣了,可以進退自如。這似乎是一個國內(nèi)政治和國際政治經(jīng)典的游戲規(guī)則,也是支撐外交關(guān)系的一種流行認知模式。

        如波茲曼所說,美國是一個“娛樂至死”的社會,其制度決定了政客必須取悅于選民。所以只是角色往往不夠用,除了演示出角色情感之外,或多或少會加進一點真實自我、虛假自我的佐料,并且以表演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達成一種逼真和富有感染力的效果。奧巴馬們對此可能有很深的體會。但無論怎樣,仍是以角色為主。

        在特朗普那兒,他完全不玩這一套了,每講一句話都含有情緒,甚至情緒強烈,夸張,刺激,給人一種以自我為主的感覺。這實際上顛覆了以角色為主的那種跟世界打交道的游戲規(guī)則。

        大家對應于那種游戲規(guī)則的認知模式不夠用了,出現(xiàn)了“認知短路”。

        原理是這樣的:

        如果特朗普的風格只玩一次,那只是在跟奧巴馬、小布什等人的反差中產(chǎn)生一種沖擊,人們會認為他就是某種人,但如果他回歸主流游戲規(guī)則,則表明他也是想隱藏自我,或認為那個自我是拿不出手的。這對特朗普非常不利,相當于“失言”,很可能成為一個污點。

        可是,他一直這樣玩,不停地強加給聽眾一種他是什么什么人的印象,那在聽眾那兒,就形成了對于他的清晰形象,會“接受”他這個人,會默認他玩這種風格的“合理性”。那些覺得他“牛掰”的人自不必說,即使是反對者,由于并不會真的認為他是個瘋子,所以,也覺得這頭闖進了瓷器店的公牛說的一些話雖然難聽,但他就是這樣的人。

        這就是特朗普要的效果。

        這個效果,就相當于是他的一種保護,他可以去說他想做的。

        他顛覆了以往的游戲規(guī)則,創(chuàng)造了一種新的游戲規(guī)則,并且掌握話語權(quán),讓別人來適應。

        以我的觀察,特朗普跟外界打交道,是以虛假自我為主的,同時真實自我、角色也一起上。公式可以是:特朗普=虛假自我+真實自我+角色。份量是:虛假自我>真實自我>角色。

        由于他的言行表演性很強,還可以觀察出,他呈現(xiàn)虛假自我、真實自我、角色時,是通過表演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的,相當于有時他的自我隱身幕后,把自我、角色當成道具進行表演,有時又直接把自我推到心理前臺,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很多人就是吃了他這個虧。從中可見,他是一個真正的高手。

        不過還是有邏輯可梳理的:

        第一,他的虛假自我是負責制造沖擊性、戲劇效果和傳播效應,以及放煙幕彈來打掩護的;真實自我是負責做想做的和不讓人格破產(chǎn)的;角色則是他用來界定打交道的對象。他所說的很多話,可以認為是夸張的,但不能當成是隨口胡扯—畢竟他押上了真實自我;

        第二,帶著角色上場,那就意味著,在不是一次性博弈的情境里,有可能在某個時候,真實自我一直藏著不動,全由虛假自我和角色來玩,迷惑對手,但最終,在獲取了博弈優(yōu)勢后,真實自我總會跳出來。

        特朗普主要是帶著自我出場的,而不是角色,他就很難去扮演那種政治上的“理念人”。

        “金特會”就是如此。說好的要在新加坡談,但突然又說不談了,在朝鮮作出表示后,又改口要談了??瓷先コ鰻柗礌?,但實際上,在非一次性博弈中,這是他的套路,在這里,真實自我藏著不動,由虛假自我來玩—這并不是他的真實表示。當虛假自我獲得優(yōu)勢后,真實自我就可以跳出來了。

        在這里,判斷是虛假自我還是真實自我,就看三點:用詞有沒有留下余地或作出什么暗示(即虛假自我有沒有留出余地給真實自我);表達跟情境有無邏輯關(guān)系;是否答非所問。

        性 格

        特朗普是制造表象的行家里手。以上從自我和角色的原理來看他的行為模式,只能判斷他的真真假假哪個為真哪個為假。要知道他是什么人,我們必須進入他心理動力的核心:性格。

        我在這里所說的性格,不是指“內(nèi)向外向”“性格孤僻”之類日常說法,那是心理學家榮格在20世紀初的一個錯誤,把一個人的心理傾向當成了性格—事實上每個人的性格不同,但都可能表現(xiàn)出“內(nèi)向外向”的心理傾向。它也不是指那些創(chuàng)造出來供商業(yè)雞湯或娛樂上運用的這個九型那個色彩的性格。我指的是我的性格理論。

        特朗普的性格很清楚:表演型+占有型。表演型是主性格,占有型是輔性格。

        關(guān)于這個性格,我用一個通俗說法:特朗普這樣性格的人,最強烈的心理動力,就是想成為眾人關(guān)注的主角,成為舞臺上的中心人物,絕對不想成為配角,預設這個世界就應該是他玩的;次要的心理動力,彌補主性格不足的心理動力,就是想占有這個世界上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錢—包括權(quán)力和名聲、美女。

        沒有天生的性格,一個人形成什么性格,一般是從家庭的影響開始。

        特朗普在房地產(chǎn)上賺了大錢成為成功人士后,曾經(jīng)寫過一本他高度看重的書《交易的藝術(shù)》。這本很“成功學”的書,曾經(jīng)賣了300多萬冊,數(shù)十次登上紐約暢銷書排行榜。在這本書里,他講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小時候的故事。比如他說:

        “回顧以往,現(xiàn)在我覺得,我的想出人頭地的感覺有些是從母親那里得來的,她對戲劇性的和富麗堂皇的事物總是有天賦的敏感。她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家庭婦女,但她也具有對事物的敏銳感覺。我仍記得我生于蘇格蘭的母親在電視機前動也不動地坐了一整天,觀看伊麗莎白女王的加冕儀式。她被那宏偉的景觀和堂皇華貴的魅力迷住了。我也記得父親那天的表現(xiàn)。他一邊不耐煩地踱來踱去,一邊說:‘看在上帝的份上,瑪麗,你到底有完沒完。關(guān)掉它。這幫人都是些虛偽的戲子。而母親連頭都沒抬。在這點上,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母親喜歡輝煌壯麗的事情,而父親卻是腳踏實地,只相信能力和效率?!?p>

        不錯,他的表演型正是受其母親影響形成。他的父親主性格是自卑型,輔性格是占有型。他的輔性格占有型,正是受父親影響。

        其性格的表現(xiàn),在小學和上軍事學校時就很明顯。在小學時,他是一個主角,孩子王,有很多人喜歡他,但也有很多人不喜歡,頗像現(xiàn)在一樣。

        13歲時,由于他太“淘氣”,行為惡劣,他的父親決定送他上軍事學校。而特朗普在軍事學校也混得如魚得水,充分表現(xiàn)出他表演型性格的優(yōu)勢,高年級時還被任命為大隊長。

        對于一個表演型性格的人來說,財富、權(quán)力之類,最終都會消失,但關(guān)于自己到底是個什么人,值得驕傲的地方是什么,他希望無數(shù)人知道并記住。

        從小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特朗普幾乎隨時都表演出他的性格。但在不同時期內(nèi)容不同,小學時是孩子王;軍事學校時是素質(zhì)全面的大隊長;在沃頓商學院時是具有精明商人頭腦的學生,不死讀書,卻研究聯(lián)邦住房管理局的房產(chǎn)沒收清單。

        畢業(yè)后,他發(fā)現(xiàn)父親這個房地產(chǎn)商做得很LOW,只是建中低檔公寓出租,而且房客素質(zhì)差,于是想成為一個在紐約上流社會的開發(fā)商。他所建的很多大廈,就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房地產(chǎn)成功后拍電影,搞選美,搞《學徒》真人秀節(jié)目。2000年,他在電視劇《辛普森一家》中扮演美國總統(tǒng),掌管著支離破碎的美國經(jīng)濟;直到終于成為美國總統(tǒng),把世界推入一個大變局。

        成為美國總統(tǒng)前,他要表演的是一個成功人士的形象。在競選美國總統(tǒng)時,他要表演一個拯救美國,讓美國重新“第一”的形象。無論如何,他有強大的心理動力讓自己,以及別人相信,情況就是這樣,肯定是這樣。而其占有型性格,則充分發(fā)揮出商人的精明,利益的盤算,以及對實力的重視。

        這是性格,并不是演戲—至少不僅僅是演戲。

        性格是自我最內(nèi)核的一部分,特朗普主要是帶著自我出場的,而不是角色,他就很難去扮演那種政治上的“理念人”。這就是他和共和黨“建制派”不一樣的地方。說穿了,他的很多行為,跟他性格上要表演一個厲害的人生形象,跟“美國第一”的關(guān)于“山巔之城”的宗教傳統(tǒng)有關(guān)。他必須相信這一點,這可以給他的行為進行合理論證。而他當初的當選,現(xiàn)在的高支持率,讓他感覺自己是正確的,而且會一直正確下去。表演型的人,都很容易自我說服和自我催眠。

        行為規(guī)律

        搞清楚特朗普的自我-角色規(guī)律,以及性格后,我們來問一問:他有什么樣的行為模式?

        我要給出一個公式:

        行為規(guī)律=自我(性格、心理傾向、情緒情感、偏好、價值觀)+角色+利益+互動模式。

        看一下特朗普的價值觀是很有意思的。他曾經(jīng)在一本書里說:“我們以為自己很文明,但實際上,這是一個殘酷的世界,人人……”

        顯然,他所預設的是“人性惡”,認為“文明”不過是一種包裝,撕掉這個包裝,露出的其實是霍布斯的那個叢林世界。這種價值觀,意味著不可能像傳統(tǒng)美國政治精英那樣,在自由民主口號下講究很多“政治正確”。

        前面所說的那本《交易的藝術(shù)》,其實透露出了特朗普的很多想法。我相信這都是他的夫子自道。他不可能寫一本只是在瞎說話欺世盜名的書。原因很簡單,對于一個表演型性格的人來說,財富、權(quán)力之類,最終都會消失,但關(guān)于自己到底是個什么人,值得驕傲的地方是什么,他希望無數(shù)人知道并記住。他擔心自己一旦離開這個世界,別人對他的描述便有可能失真,因此寫書便是留下自己的真實形象。在這里,他不可能造假,因為造出一個虛假的自己進行欣賞并為之驕傲,是沒有意義的。造假是為了忽悠人,而不是為了自我忽悠。

        我們來看看這本書里的一些自述:

        “我喜歡好大喜功,因為我不覺得這是件困難的事,既然人們總要思考點什么,為什么不往大的方面想呢?大多數(shù)人愛打小算盤,因為他們害怕成功,害怕做出決定,害怕取勝,這就使像我這樣的人占了很大的優(yōu)勢?!?/p>

        “敢想的訣竅之一是全神貫注。我在思考時,就像一個能控制自己的精神病患者,我注意到許多獲得極大成功的企業(yè)家都有這種特性。他們的注意力高度集中,精力過人,看問題往往是片面的,有時甚至是偏執(zhí)而瘋狂的?!?/p>

        這里,解釋了他的一系列行為。從當孩子王開始,到競選美國總統(tǒng),到打貿(mào)易戰(zhàn),到現(xiàn)在宣布建“天軍”,在不同時期總是往大的方面想。而且,他所說的很多話,確實看上去是偏執(zhí)而瘋狂的。

        他又說:

        “人們都說我是主動進攻型的,恰恰在決策時我小心謹慎,十分保守?!?/p>

        “我依靠靈活來保護自己。我從來也不讓自己被某一項生意或方法拴得太死。對新開的項目,我盡量將球停在空中,而不急于讓它落下來?!?/p>

        這說明,他在發(fā)揮其表演的性格優(yōu)勢、說一些很偏執(zhí)的話前,其實對很多東西已經(jīng)有預先的籌劃和多種預案了;而不急于讓球落下來,則是要進行控場?!敖鹛貢碑敃r作為“新開的項目”,正屬于這類案例。

        他在發(fā)揮其表演的性格優(yōu)勢、說一些很偏執(zhí)的話前,其實對很多東西已經(jīng)有預先的籌劃和多種預案了;而不急于讓球落下來,則是要進行控場。

        特朗普并不雇用許多統(tǒng)計專家,而且并不相信時髦的市場調(diào)查。他的辦法就是在作出一個決定前,先問問每個人的意見,從而得到人們的本能反應。他可以不斷地問來問去,直到開始對某些事獲得某種直覺,那就是他該決定的時候了。

        民主黨正是在2016年大選中吃了這樣的大虧。那些看似權(quán)威的民意調(diào)查實際上并沒有顯示出真實狀況,跟科層化的知識結(jié)構(gòu)一樣金玉其外。與此相比,特朗普根本不理睬這些時髦花哨的東西,直達本質(zhì),找準了自己的“客戶”。這是性格的敏感,也是商人的敏感。

        他對宣傳極為重視,所謂的“推特治國”正是由此而來?!拔易鲂麄鞯淖詈笠话谚€匙是虛張聲勢。我一次又一次地努力引起人們的幻想。人們的想象力不總是那么豐富,但在具有豐富想象力的人面前,他們也會激動起來。因此,適當?shù)目鋸埵菬o害的。人們希望要信某種東西是最大、最好和最壯觀的?!?/p>

        所以,可以說得很夸張,“美國第一”也是必須的。

        特朗普還說:“一旦有人想很惡劣或不公平地對待我,或想占我便宜,我的一貫態(tài)度是毫不留情地給予有力的反擊?!标P(guān)于這一點,已經(jīng)稀松平常了。

        最后,“你不能欺騙人們,至少不能長時間欺騙……如果你的貨不真價不實,人們最后總會明白過來”。關(guān)于這一點,也正是我在前面所說的,他的行為往往押上真實自我的原因。他可以玩很多花樣,但會努力阻止自己人格破產(chǎn)。

        我們從這里可以歸納出,在商業(yè)和政治上,他和別人的互動會有這樣的模式:

        預先謀劃,準備多種方案→夸張地說出→利用輿論效應查看對方反應→試探性博弈或拋出煙幕彈→對方拋出籌碼→決策

        或:

        預先謀劃,準備多種方案→夸張地說出→利用輿論效應查看對方反應→試探性博弈或拋出煙幕彈→對方反擊→報復性反擊→進入新平衡→決策

        再看一下行為規(guī)律的公式:行為規(guī)律=自我(性格、心理傾向、情緒情感、偏好、價值觀)+角色+利益+互動模式。

        在這里,無非是對自我、角色、利益、互動模式有所認知,以及對情境和信息有所了解。當然,越完備,越能趨近行為的規(guī)律。

        另外,特朗普是一個復雜的身份組合。作為美國總統(tǒng)的他是:心理人+商人+政治人+宗教人。在他做什么的時候,視情境不同,可能含有這個組合的部分甚至全部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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