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沙
古典主義時期,詩人是國師。
浪漫主義時期,詩人是自我放逐的叛逆王子。
現(xiàn)代主義時期,詩人是知識精英,像冷靜的哲學家。
后現(xiàn)代主義時期,詩人看不出是詩人,像鄰家大叔一樣普通。
這就是詩歌史上詩人形象的變化,其實就是文明中詩人角色的變化。
新居自帶一個貯藏室,在地下一層,被我整成了私人圖書館。
此處有公共圖書館里沒有的書刊,是一部中國當代詩歌野史。
是詩人比武的戰(zhàn)場,是犧牲戰(zhàn)士的墓地。
是血淚匯聚的河,是面壁十年的壁。
是我在人間的居所深入地下的根,戳在大地的魂。
在這里,垃圾成金。
在這十四平米的空間,有一扇緊閉的小窗,將其緊閉,不防小偷,只怕老鼠。
我只對我家的座上賓開放,并鼓勵他們從這里帶走一點什么。
往后,距退休還有八年,而寫作沒有退休……加快還是減慢?寫多還是寫少?都不是問題。沒有一定要寫的東西,沒有一定要達到的目標,沒有事先訂死的計劃……
聽憑體驗、感覺、認知、呼吸、心跳、血液的流速,寫一點,再寫一點……
而已。
下了一天的大雪驟停,最后階段竟是太陽雪,天空中有彩色的流云,遲到的暮色終于落下,落滿了航天城一個空無一人的十字路口……
我們一家三口走過斑馬線。
路邊的五六個小飯館里空無一人。
也許是在雪天,兒子選定了雪鄉(xiāng)飯館,熱氣騰騰的東北菜。
“在這種無人的飯館,走進來一個落魄的男人,就是一部電影的開始,高倉健演的電影,他會要清酒、豬肝炒飯,還有烤串啥的,老板娘會說,倒底是男子漢,真能吃?。」适戮烷_始了……”我對學電影的兒子說。
這一晚他的飯量大增。妻則吃得很少。
這是我們被大雪困在新居的晚上,新居是我為自己準備的老年寫作基地——我最后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