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嬌
10年(2007~2017年)間,4000多名學生,超過125萬小時的志愿服務,足跡遍布37個美國城市以及79個國家與地區(qū)的600多個社區(qū)。這一組數(shù)字是杜克大學王牌社區(qū)服務項目DukeEngage所取得的成績。在杜克大學,“DukeEngage”的出現(xiàn)頻率超過了杜克引以為豪的“basketball(籃球)”,成為杜克大學吸引95后、00后的撒手锏。
杜克大學是全美排名前10的私立高校,位于民風相對保守的北卡羅來納州,被稱為“南方的哈佛”,杜克人毫不客氣地把哈佛叫做“北方的杜克”。
每年,杜克錄取本科生人數(shù)不足2000,其中的3/4進入三一文理學院,剩下的1/4進入普拉特工程學院。醫(yī)學、商學、法學等是杜克的優(yōu)勢學科,不少本科生都是醫(yī)學預科生(pre-med)或法學預科生(pre-law),他們被喻為“一架架斗志昂揚的戰(zhàn)斗機且興趣廣泛”。校方建議杜克人每學期選課4門,修了雙學位或輔修的增加1門,理工科學生算上實驗課,還有學神級別的,選課不低于6門,學習壓力大。到了大二大三,杜克人都得找實習或助研,除了純科學以及醫(yī)學、法學預科生,其他熱門選擇包括金融、咨詢、計算機等。意外的是,DukeEngage這樣既占時間又“務虛”的項目,為什么會在10年前誕生,且備受歡迎?
3000萬美金項目
杜克大學所在的美國南方有著種族沖突的歷史。這所“小而富”的私立高校也卷入了沖突漩渦。
2006年的“杜克曲棍球隊輪奸誣告”就是各種社會矛盾的集中爆發(fā)。受雇表演的一名黑人脫衣舞女控告杜克大學男子曲棍球隊的三名白人隊員輪奸了她。社會輿論一邊倒地指責杜克大學的隊員,控訴“這是白人對黑人的控制,這是男人對女人的控制,這是蘇格蘭佬對一名非學生的女性的欺凌,這是富人對窮人的壓迫……”種族、性別、私立大學、家庭經濟背景,成了壓在這些被告身上的四重罪名。連杜克大學的88名教師也聯(lián)名譴責被告。這一切的聲討與“定罪”,都發(fā)生在調查舉證與法庭辯護之前。但當原告親口承認有意誣陷,全美嘩然。起訴方的地區(qū)檢察官被取消律師資格,還因被告與杜克大學的民事索賠而申請破產。正是在這風口浪尖,DukeEngage呱呱落地。它最初被看作杜克大學為了轉移公眾視線而采取的權宜之計,其實反映了校方急于讓學生走出“象牙塔”,接觸不同膚色、不同種族、不同性別、不同身份、不同家庭出身、不同成長環(huán)境的個體與社區(qū),讓他們走向真實的世界,也讓世界近距離地觀察與接觸真正的杜克人。
DukeEngage的啟動快速而順利,半年就搭建好團隊,完成籌款任務。這個項目在最初設計階段確定兩大特色:廣覆蓋與全免費。籌款工作開始不久,就靠西雅圖街頭的一杯咖啡搞定了1500萬美元的贊助。慷概解囊的杜克校友正是比爾和梅琳達·蓋茨基金會的女掌門人梅琳達,她在杜克讀了本科與MBA,擔任過校董,還受邀回母校在畢業(yè)典禮上致辭,對這個社區(qū)服務項目更是全力支持。梅琳達認捐的消息傳到杜克基金會之后,執(zhí)行主任Mlyn湊齊了剩下的1500萬美元。輕松搞定的經費體現(xiàn)了杜克校友的給力,也反映了校訓“服務社會的知識(knowledge in the service of society)”在杜克深入人心,即當你擁有的資源越多,你對社會的責任也越大。
資金到位,DukeEngage在當年就開始行動,首批89名杜克學生于2007年暑期奔赴美國以及肯尼亞、也門、坦桑尼亞與印度。第一年參與DukeEngage的學生總數(shù)達到了350人,分成30個集體項目與近100個獨立項目。五年后,參與人數(shù)達到了2000,累積的志愿服務時間長達64萬小時;十年后,參與人數(shù)超過4000,志愿服務小時突破125萬小時,服務的國家與地區(qū)增至79個。考慮到杜克的招生規(guī)模,十年共招了不到2萬名本科生,20%以上的杜克人都參與了DukeEngage。
“全免費”是DukeEngage吸引本科生的主要原因之一。校方不僅負責來回機票,提供當?shù)刈∷?,還為參與學生每人提供600至1100美元的生活補助,需要公交出行的項目還提供交通補助。如果是集體項目(規(guī)模少則6~7人,多達15人),定期還會舉行各種聚餐、講座、拓展等活動,免費向學生開放。估算下來,杜克為每個參與DukeEngage的學生投入約9000美元。在論證這筆費用的合理性時,Mlyn認為,如果DukeEngage的目標只是為了幫助社區(qū)發(fā)展,那還不如直接捐錢。DukeEngage的核心任務在于教育杜克學生意識到他們的行動所帶來的社會影響力。不管未來做股票交易還是投身公益事業(yè),這種意識都將伴隨他們一生。這種終身受益的教育,其價值遠遠超過9000美元。
搶救生命只有5分鐘
這種終身受益的教育從出發(fā)前的培訓(pre-departure academy)開始,由各種工作坊與論壇組成,培訓內容包羅萬象,關鍵時刻甚至性命攸關。
2017年暑假,一名在底特律參與DukeEngage的大二學生不慎吃到芝麻引發(fā)過敏。當時他正騎車去雜貨鋪買東西,隨身沒有攜帶個人藥品,過敏癥狀讓他呼吸困難。情急之下他沒有報警,而是打電話給韋恩州立大學(位于底特律的一所公立大學)的校警,告訴對方:“如果你們5分鐘之內不能趕到,我就會死于過敏?!辈坏?分鐘,校警就趕到現(xiàn)場并幫他叫來了救護車。這種救命的重要信息正是來自于行前培訓的經驗分享。底特律警力有限,遇到緊急事件打911會先被轉給附近警署,極有可能耽誤病情,造成無法挽回的生命損失。幸虧有周密而實用的行前培訓,這才不是一起悲劇,而成了一個被人津津樂道的故事。
類似故事在每一個參與DukeEngage的學生身上發(fā)生。有些項目與他們的專業(yè)及職業(yè)規(guī)劃密切相關,如同一份高強度的實習。比如有志于從政的法律預科生,他們會選擇位于華盛頓特區(qū)的項目,從宿舍走路5分鐘就到了白宮。一名攻讀統(tǒng)計和公共政策雙學位的大三女生,加入了電子隱私信息中心(簡稱EPIC),這是一個法律非盈利機構,關注點是與手機定位、DNA測試、無人駕駛等最新科技相關的隱私、言論自由及其他法律。
有些DukeEngage項目與學生的專業(yè)及職業(yè)規(guī)劃相差甚遠,對他們而言,這樣的經歷充滿意外,更為難忘。
去印度參加兩周支教活動的10名杜克學生就上了這樣印象深刻的一課。每周只有一天,他們用來準備教案,以及教學生英語詞匯。剩下的時間全跟著一個當?shù)氐氖承薏藞@。能讓孩子們吃上菜固然是件好事,但這不是杜克學生參與這個印度項目的最初想法。他們中有學語言的,也有學工程的,但修菜園用不上任何專業(yè)知識與技能——先用手拔草,再用磚砌個花床,整個過程中石匠師傅只說了兩個英語單詞。這種貌似“大材小用”的經歷恰恰是DukeEngage帶給他們的最大收獲——在一個遙遠的地方,一種不同的文化里,說著不同的語言,做著并非他們原先預期但是卻被真正需要的事情,不可能(甚至也沒有人想要)追求完美。這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讓杜克學生領悟到的精髓。
這些切身的領悟將伴隨著他們的一生。2012年在危地馬拉參與DukeEngage的一名杜克學生,在當?shù)匾凰厥饨逃龑W校當志愿者。2014年畢業(yè)后,與不少杜克校友的選擇一樣,他從事金融工作,但是業(yè)余時間里從來沒有停止過對危地馬拉這個特殊教育項目的關注與持續(xù)投入,包括設計網站、發(fā)起籌款,而且籌到的經費足夠建造一所新學校。一個個真實的案例驗證了Mlyn的思路:通過參與DukeEngage激發(fā)出來的服務意識、行動能力及社會影響,換算成貨幣價值,將遠遠超出9000美元。
據統(tǒng)計,80%的DukeEngage參與者由于這段經歷改變了職業(yè)規(guī)劃。比如2016屆的一名醫(yī)學預科生,認為DukeEngage幫他“脫胎換骨”,成了思科的數(shù)據科學家,工作之余還參與了幾個開發(fā)手機應用的初創(chuàng)企業(yè)。當你有時間和資源去回報社會的時候,這就是你投身公益事業(yè)的最佳路徑。
DukeEngage的核心任務在于教育杜克學生意識到他們的行動所帶來的社會影響力。不管未來做股票交易還是投身公益事業(yè),這種意識都將伴隨他們一生。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