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靈超

1.離奇的火災

一天，家住河南漯河市的劉明濤到報箱里取報紙，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明濤、小華，你們父母的忌日就要到了。難道你們不想知道父母被害的驚天秘密嗎？”紙條下面，有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劉明濤的腦袋“嗡”的一聲，難道自己和妻子14年來一直尋找的真相，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這張陌生的紙條，到底是惡作劇還是暗藏驚天秘密？他揣著紙條回到了家，告訴妻子周小華紙條上的信息。

14年前的一天凌晨5點，刺耳的電話鈴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劉明濤。劉明濤拿起了話筒。是一個中年女人，聲音急促地問：“是小華家嗎？我是你爸金店的鄰居，你們快過來，金店著火了！”

劉明濤頓時睡意全消，周小華也馬上起床穿衣。夫妻倆騎摩托趕到金店，現(xiàn)場一片狼藉，墻壁被燒得焦黑，先期趕來的消防隊員把大火撲滅了，但依然有刺鼻的氣味。

周小華大喊：“爸！媽！你們在哪兒？”劉明濤這才發(fā)現(xiàn)，岳父周建宇和岳母黃夢華雙雙躺在地板上，早已沒了氣息。周小華哭暈在地……

周小華的父親周建宇是漯河市的致富能手，上世紀80年代初就辭職下海，多年打拼積累了幾百萬財富。后來，周建宇回到家鄉(xiāng)在漯河市匯源區(qū)老街開了一家金店，和妻子黃夢華、女兒周小華起早貪黑，苦心經(jīng)營金店，生意終于漸漸紅火起來。

就在這年國慶節(jié)，夫婦倆高高興興地把女兒周小華嫁了，女婿劉明濤高大英俊，為人誠懇正直，深得周建宇夫婦的喜歡。

在等待警察到來之際，劉明濤仔細查看時，聞到一股汽油味。這讓他的心頭一震：難道是有人故意縱火？按常理，一般人不會在家里放汽油的。漯河市匯源區(qū)公安局副局長楊威帶著民警來到事發(fā)現(xiàn)場，經(jīng)過現(xiàn)場勘察，初步斷定為火是由電源插座引起的。這讓劉明濤非常詫異，因為金店門口根本沒有電源插座，怎么可能是電源起火呢？何況，現(xiàn)場有明顯的汽油味。

“我爸做事一向很小心，每晚睡覺前都要仔細檢查一遍，絕不可能是自燃起火的！”周小華哭著對警方說。警方表示，如果真是人為縱火，他們一定會早日抓到真兇。

父母突然遇害，周小華萬分悲痛，連續(xù)幾天不吃不喝。80歲的奶奶聽說兒子兒媳被大火燒死后大病不起，還在上小學的弟弟周磊天天哭著要爸爸媽媽。

警方遲遲沒有答復，劉明濤如坐針氈。處理完岳父母的后事后，劉明濤向妻子保證，一定會找到真兇，讓冤死的岳父母瞑目。

然而，怎么做才能找到真兇？金店的首飾沒有被偷，對方顯然不是謀財。岳父母生前到底和誰有不共戴天之仇才招致殺身之禍？劉明濤一無所知。盡管岳父母感情甚篤，性格樂觀，而且金店生意一直很好，按理說不會有自殺傾向。

但劉明濤還是不肯放過任何一條線索，他走遍了附近所有的汽油站，他們都說沒有賣散裝汽油給周建宇夫婦。看著妻子天天以淚洗面，小舅子周磊不肯上學，天天在家要爸爸媽媽，劉明濤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辭掉了工作，細心照顧好妻子和小舅子，一有時間就往公安局跑，但是每次去公安局，得到的答復都是，要等待消防部門最終的鑒定結果才能正式立案。

2.懸而未決

幾天之后，漯河消防局火災原因鑒定中心終于出具了《火災原因認定書》，認為金店起火的因是為外來可燃液體引起，初步判定是外來人為縱火案。當然，也不排除周建宇夫妻倆或其中一方，自己點燃汽油自殺。這樣的鑒定結果，讓這場大火顯得更加撲朔迷離，也意味著劉明濤夫婦，要經(jīng)歷一場漫長但很可能永遠無法找到真相的官司。

看到一天天消瘦下去、夜夜噩夢的妻子，劉明濤心如刀割，心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事情真相。

《火災原因認定書》下來后，劉明濤多次去公安局詢問案件進展情況。專案組負責人、刑警大隊副隊長孫景炎告訴他，事發(fā)后，警方調查了所有和周建宇有關的人，但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警方也束手無策，這樣下去不就成懸案了嗎？劉明濤決定自己行動。半個月后，他在岳父母出事的店門口掛了一張木牌：“父母被害，至今兇手依然逍遙法外，希望大家提供線索，定重謝！”

隔段時間，劉明濤就把上面的字再涂深一些，但轉眼兩年過去，除了一些圖財?shù)脑p騙電話外，劉明濤沒收到任何有用的線索。想到兇手縱火后馬上逃離現(xiàn)場，金店的財物也安然無恙，劉明濤隱隱覺得，放火燒死岳父母的兇手可能不是等閑之輩，這里面一定有大陰謀。

事發(fā)兩年之后，劉明濤和妻子重新裝修店面，將金店改成了糧油店。隔年，周小華生了兒子，弟弟周磊考上了初中。妻子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時間流逝會將傷痛慢慢抹去，健在的人得向前看，努力過好自己的生活。劉明濤暗暗祈禱：案件終有一天能水落石出，如果萬一成了謎案，那他也應該和妻子好好生活，因為他們還有孩子。

3.浮出水面

然而，那天早上的神秘紙條讓劉明濤再次走上了尋找真兇的路途。第二天一大早，劉明濤打了紙條上留的電話，但對方卻關機了。

一連幾天，他都不停打電話，對方要么關機要么不接，發(fā)短信也不回。就在他懷疑這很可能只是個惡作劇時，對方終于回了短信：“今晚8點鐘，人民公園南門見?！背酝晖盹埡?，劉明濤對妻子謊稱有個應酬，騎摩托來到了人民公園南門。和他見面的竟然是個蒼老憔悴，看起來年近60歲的女人，對方小心翼翼地問：“你是劉明濤嗎？”

見他點了點頭，她低下頭，結結巴巴地說她叫苗文慧，知道周建宇夫婦是被誰害的。見對方緊張得結結巴巴，劉明濤帶她去了附近的一家茶館，找了一個安靜的包間。劉明濤問：“阿姨，您真的知道誰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嗎？”苗文慧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劉明濤遞過紙巾，說：“您放心，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發(fā)誓！只要消息可靠，我還可以支付您報酬！”

聽到“報酬”，苗文慧的眼睛一下亮了。她頓了頓后說：“好吧，我豁出去了！”

“我老母親說，每年春節(jié)你都給她送一袋大米、一袋面粉和一桶油。她說你們一家都是大好人！”苗文慧的話讓劉明濤很是驚訝，原來她就是自己一直幫助的一位孤寡老人的女兒！“我是當年放火的兇手之一，而幕后指使者就是王華！”當苗文慧說出這句話時，劉明濤忍不住站了起來。而苗文慧卻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了起來，常跟公安局打交道的劉明濤突然動了心眼兒，打開了手機的“錄音鍵”。

苗文慧說，當年放火的有3個人：她和丈夫王向陽、王向陽的弟弟王向東。而背后指使者就是漯河鼎鼎有名的富豪、慈善家王華。14年前，王華可沒現(xiàn)在這么有名。苗文慧說，她并不了解王華和周建宇究竟有什么仇恨，只知道是生意上的糾紛，王華一心要除掉周建宇。最初，王華找到了王向東，支付20萬讓他干掉周建宇夫婦，而且還提出用汽油引發(fā)火災的建議。后來，王向東找到了哥哥嫂子和自己一起行動，承諾事成后分他們10萬元。嗜賭成性，欠了一屁股外債的王向陽、苗文慧當即答應。

放火那天的凌晨3點，王向陽夫妻帶著一桶汽油去了周建宇的金店，王向東則住在附近一家賓館放風。凌晨4點，王向陽將一個未熄滅的煙頭放在金店門口，苗文慧則用一個長漏斗把汽油淋在煙頭上引起自燃。當熊熊大火瞬間吞沒了金店時，3個人落荒而逃。

案發(fā)后，王華給了王向東20萬元，苗文慧和丈夫也分到了10萬元。最初一段時間，苗文慧和丈夫都非常緊張。但眼看著一年過去，警方從未找上門來，她相信了小叔子王向東的話：“王華神通廣大，早已幫我們擺平了，這案子永遠都破不了！”

“既然連警察都沒懷疑到你們頭上，為什么你要主動跟我說？”劉明濤問苗文慧。苗文慧沉默半晌后，長嘆一聲：“與其讓他們害死，還不如讓你去告他們！”

5年前，苗文慧開了家足療店，私下里卻從事賣淫嫖娼活動。在2009年8月警方的一次掃黃行動中，苗文慧被抓，被判了兩年有期徒刑。出獄后，苗文慧發(fā)現(xiàn)丈夫和別的女人同居，并向她提出離婚！苗文慧死活不離婚，動不動就去找丈夫和小三鬧。一次，當苗文慧再次上門鬧事后，因為太激動，把手機落在王向東家，等她轉身去取時，竟在門外聽見丈夫和小叔子在商議，他們擔心她遲早會把當年縱火的事情說出去，要把她除掉！為了自保，苗文慧決定給劉明濤通風報信，她沒有勇氣去公安局自首。

劉明濤無比震驚，恨不得狠揍苗文慧一頓。仔細一想，他更恨幕后主使王華，但是要把王華送上審判席談何容易！如今的王華是漯河市的億萬富翁、慈善家、市工商聯(lián)主席和市政協(xié)委員。而且時間過了這么久，能把王華扳倒嗎？當下，劉明濤建議苗文慧自首，并答應為她找最好的律師，苗文慧答應了。

當晚，回到家的劉明濤把這件事告訴給了妻子。第二天早上，夫妻倆帶著苗文慧前往漯河市公安局報案。苗文慧的大量供述，引起了當?shù)鼐降臉O大重視，他們立即成立了專案組，組織抓捕王向陽、王向東兄弟。他倆的供述和苗文慧的一致，王華的確是燒死周建宇夫婦的幕后主謀。2014年1月6日，漯河市公安局對王華進行了抓捕。

4.案中案

在鐵證面前，王華很快招認了。原來，周建宇當年曾借給王華80萬元，不到一年周建宇就要他還錢，而且連本帶利要他還100萬元。王華不同意，周建宇說再不還錢，就到法院去告他。王華動了殺機，找到王向陽讓他幫忙干掉周建宇夫婦。讓劉明濤震驚的是，王華被抓時供認：縱火案發(fā)生后，警方曾將他視為重點嫌疑人，但后來因證據(jù)不足被釋放。但是，為何這個重要信息，劉明濤當年一無所知？

自從王華被抓后，劉明濤和妻子經(jīng)常接到恐嚇電話。一天中午，劉明濤和妻子剛從車上下來，一名年輕男子走到他們面前說：“給你們500萬能讓你們住手嗎？否則，有你們好看的！”

劉明濤心想，有人想盡快了結此案，把王華從公安局撈出來，還是破案之后還有人遭殃？

在對岳父母案子進行仔細梳理，并找了很多當年的證人后，劉明濤發(fā)現(xiàn)：在明明已經(jīng)證實為外來不明液體引起大火，很可能是人為縱火的情況下，為何遲遲沒有進展？王華之所以多年逍遙法外，是不是有強有力的保護傘？

王向東稱，當年警方找過他后，他曾打電話給王華，對方說他在公安局有人。聯(lián)想到這些，劉明濤大膽猜測，當年負責此案的漯河市匯源區(qū)公安分局副局長楊威、刑警大隊副隊長孫景炎很可能脫不了干系。于是，劉明濤以實名向漯河市檢察院舉報兩人。檢察院經(jīng)過縝密調查后，于2014年8月將已經(jīng)調任漯河市某區(qū)當紀檢委書記的楊威、已經(jīng)退休的孫景炎抓獲。

經(jīng)查明，當年周建宇夫婦被害后，王華其實已被列為重大嫌疑人之一，但因為王華給了兩人巨額賄賂，兩人便不再繼續(xù)追究，企圖將這起案子永遠塵封起來。從此，這倆人心甘情愿當起了王華的保護傘。王華被抓后，楊威和孫景炎惶惶不可終日，他們和王華的家人商量，一定要想方設法，不讓劉明濤夫妻繼續(xù)追究下去，誰知他倆機關算盡，反而引起了劉明濤的懷疑，并落入法網(wǎng)。

這天晚上，劉明濤遲遲不能入睡，而多年來幾乎夜夜失眠、好不容易入睡就會噩夢纏身的周小華，卻第一次睡得那么香甜、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