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成 宋 潔 馬翠翠 曲 男
(山東中醫(yī)藥大學,山東 濟南 250014)
居喪風險是指一個人經其他重要的人的死亡后,對其負面健康結果易感性的程度,負面健康結局可表現(xiàn)在生理功能、心理功能、社會功能等諸多方面,其最壞的結局是死亡〔1〕。此處,“風險” 特指導致負面健康結果的可能性,而非特定的原因和結果。喪偶是老年人晚年生活中重大的轉變性事件,不僅可以導致老年人健康問題增多,而且長期照料生病的配偶還可以導致身心疲憊、自身患病或疾病加重,導致居喪風險增加〔2,3〕。尤其是新近喪偶老年人會經歷更多的痛苦、絕望、抑郁及死亡風險增加〔4〕。多項研究〔5,6〕表明,喪偶對老年人死亡率的影響主要集中在喪偶早期,并隨喪偶時間的延長逐漸減弱,尤其喪偶6個月內老年人的死亡率最高。本研究分析并明確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現(xiàn)狀及其影響因素。
1.1研究對象 于2015年5~6月對山東省108例新近喪偶老年人入戶進行問卷調查。納入標準:①喪偶時間≤3個月;②無認知及語言交流障礙;③首次喪偶且喪偶后無婚配者;④知情且自愿參加本次研究者。排除標準:①患有嚴重軀體疾病不能配合完成調查者;②患有嚴重精神障礙者。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評分為79~112分,平均(98.68±6.48)分,呈中等偏上水平。
1.2研究方法 調查員由經過統(tǒng)一培訓的護理學院2013級本科生、研究生及教師擔任。采用便利抽樣的方法,就近通過城市社區(qū)居委會、鄉(xiāng)鎮(zhèn)村委會、社區(qū)或村衛(wèi)生所等獲得喪偶老年人的信息。問卷采取入戶詢問填寫與自填相結合的方式,對于部分文化程度較低等不能自行填寫的老年人,采用一對一的形式,由調查員按問卷內容以統(tǒng)一的詢問標準進行訪談并填寫,當場檢查問卷,保證合格。共發(fā)放問卷110份,回收有效問卷108份(98.18%)。
1.3研究工具 ①一般資料調查表包括性別、年齡、文化程度、月收入、職業(yè)、配偶喪亡方式、居住方式、所患慢性病及種類數(shù)、是否承擔主要照顧者角色等。②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評估量表由課題組編制,具有良好的信效度,其內容效度為-0.629,Cronbach α系數(shù)為0.872〔7〕。量表包含4個維度,33個條目,分別為:軀體功能、心理功能、社會功能、生活質量。每個條目采用4級評分法:完全符合=4分,符合=3分,不符合=2分,極不符合=1分。量表中條目前帶“*”的條目為反向計分(即完全符合計=1分,符合=2分,不符合=3分,極不符合=4分)。量表總得分33~132分,得分越高,說明喪偶老年人的居喪風險越大。
1.4統(tǒng)計學方法 采用SPSS21.0軟件進行t檢驗、方差分析及多元逐步線性回歸分析。
2.1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影響因素的單因素分析 喪亡方式、年齡、文化程度、經濟收入、職業(yè)、患有慢性病種類數(shù)、居住方式、是否承擔主要照顧者對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量表總分影響,差異具有統(tǒng)計學意義(P<0.05)。見表1。
2.2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影響因素的多因素分析 以居喪風險量表總分作為因變量,將年齡(60~69歲=1,70~79歲=2,≥80歲=3)、配偶喪亡方式(預期死亡=1,非預期死亡=2)、文化程度(小學及以下=1,初中及以上=2)、月經濟收入(<500元=1,≥500元=2)、居住方式(獨居離子女遠=1,獨居離子女近=2,與子女同住=3)、患有慢性病種類數(shù)(≤1種=1,2種=2,≥3種=3)作為自變量,進行多元逐步線性回歸分析(引入水準α=0.05,剔除水準β=0.10)。結果顯示,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水平與喪亡方式、年齡、文化程度、經濟收入、患有慢性病種類數(shù)、居住方式6個因素有關,這6個變量可以解釋總變異的74%。見表2。
表1 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影響因素的單因素分析(n=108,分,
表2 新近喪偶老年人年人居喪風險影響因素的多元線性逐步回歸分析結果(n=108)
R2=0.740,F(xiàn)=48.003,P<0.01
本調查顯示,新近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量表評分總體呈中等偏上水平,高于馬翠翠〔7〕對山東省喪偶6個月內老年人居喪風險量表評分為(82.43±10.28)分的報道,也高于Kristjanson等〔8〕對喪親6個月內居喪者居喪風險總體呈中等水平的報道。由于喪偶對老年人的短期影響遠遠大于長期影響〔9〕,新喪偶所帶來的身體和心理上的壓力,可能會加重老人原本就存在的慢性病,并有可能導致一系列并發(fā)癥〔10〕,從而增加居喪風險。隨著喪偶時間的延長,老年人逐漸適應新的生活方式,部分補償機制(如與子女同住等)也可能起到積極作用〔11〕,居喪風險降低。此外,本次調查的喪偶老年人以農村喪偶老年人居多,且絕大多數(shù)老年人患有不同程度的慢性病。由于農村經濟收入水平相對較低,子女提供給老年人的經濟支持非常有限,導致老人缺乏醫(yī)療衛(wèi)生保障〔12〕。多數(shù)老人表示患病后去村衛(wèi)生所治療,無經濟能力去正規(guī)大醫(yī)院治療,病情加重導致自身健康狀況惡化,因此居喪風險水平可能相對較高。
本研究與國外研究結果〔13,14〕一致。Parkes〔13〕研究表明,與配偶為自然死亡者相比,配偶為非預期死亡者會經歷更艱難的悲傷過程和心理健康結局。Kristensen等〔14〕同樣發(fā)現(xiàn)在大量喪失事件中,突然喪偶比自然死亡所致的喪偶更能加劇喪偶者的心理衛(wèi)生障礙,會導致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重度抑郁、酒精或藥物依賴、自殺意念等心理健康問題,并且恢復過程比較緩慢。此外,突然喪偶所帶來的精神和心理壓力很可能會加重原本就存在的慢性疾病,并可能會導致其他并發(fā)癥〔15〕,從而會影響老年人的整體健康狀況,因此居喪風險水平較高。
本研究表明隨著年齡的增長,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水平逐漸降低。這與以往研究結果〔11,16〕一致,新喪偶對65~79歲低齡老年人的影響最大,≥80歲高齡老年人的影響卻大幅度下降。原因可能為在高齡階段,死亡成為老年人晚年生活中較常見的事件,對于配偶的死亡不再是一個無預期的事件,老年人在心理上已經有所準備,所以對高齡老年人而言,配偶死亡所帶來的沖擊小于低齡老年人〔15〕,居喪風險相對較低。
本研究與Martikainen等〔17〕研究結果一致,低學歷老年人受喪偶影響而死亡的概率高于高學歷老年人。文化程度的高低可直接影響到喪偶老年人的自我保健意識和行為能力,進而影響到健康狀況〔18〕。受教育程度低的喪偶老年人自身文化知識水平有限,不僅對疾病信息和防治缺乏了解,而且主動獲取保健意識的能力較差,出現(xiàn)健康問題不能進行及時有效的治療〔18〕,導致自身健康狀況惡化,居喪風險增加。此外,較高的文化水平通常意味著比較穩(wěn)定的職業(yè)或社會地位,從而有著較好的經濟和醫(yī)療衛(wèi)生保健條件,出現(xiàn)健康問題可以及時診治,居喪風險降低。
本研究與國外多項研究結果一致〔17,19〕。Stroebe等〔19〕研究顯示,喪偶伴隨經濟資源下降或收入不足,會惡化居喪健康結局。Martikainen等〔17〕也表明,低收入的喪偶老年人死亡率顯著高于高收入的喪偶老年人。經濟收入的高低直接影響著個人的物質生活和社會地位,良好的經濟狀況不僅是老年人精神健康的重要保障,而且還能促進喪偶老年人的健康行為,當出現(xiàn)健康問題時,經濟收入高的喪偶老年人一方面可以通過多種途徑選擇適合自身的健康行為,另一方面還能夠得到及時有效的醫(yī)療幫助和社會支持,以改善健康狀況〔18〕,因此居喪風險水平較低。
慢性病會影響老年人的活動、生活自理能力,導致社會交往減少,尤其是患有多種慢性病的喪偶老年人,由于機體功能受損較嚴重,反復接受治療的時間比較長,又進一步加重了喪偶老年人的經濟負擔,不僅對老年人身體造成極大的不適應,而且也對其心理健康造成了不良的影響〔20,21〕,因而居喪風險也就越高。
喪偶本身可以帶來重大的生活改變,引起社會關系及配偶支持的喪失〔22〕,獨居又使喪偶老年人遇到困難后無人照顧,無人傾訴,導致心境差,容易產生焦慮、抑郁、孤獨等負性情緒,嚴重者還會出現(xiàn)自責、自卑和厭世的想法〔18〕,因此獨居的喪偶老年人具有較高的居喪風險。而與子女同住,老年人不僅可以獲得物質和經濟上幫助和支持,而且患病時還能獲得來自子女的生活照顧和精神安慰〔23〕,因而居喪風險相對較低。
農民居喪風險水平高于公職人員或企業(yè)職工,這可能與農民文化程度普遍偏低、缺乏自我保健意識,患病后不能及時就診,加之農村經濟落后、衛(wèi)生保健條件較差及缺乏社會支持〔21〕有關;而公職人員或企業(yè)職工的喪偶老年人可能受文化程度較高、經濟收入較穩(wěn)定的影響,保健意識和醫(yī)療衛(wèi)生保健條件較好,因而居喪風險水平相對較低。
承擔主要照顧者的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水平高于未承擔主要照顧者的喪偶老年人。與Schulz等〔3〕研究結果一致,表明承擔照顧者的經歷,會增加喪偶老年人負面居喪結局的風險。DiGiacomo等〔2〕也顯示,對配偶提供照顧的喪偶老年人,其身體和心理健康狀況比未提供照顧的喪偶老年人更差,長期照料生病的配偶不僅可以導致喪偶老年人身心疲憊,而且提供照顧所帶來的壓力和心理痛苦,致使他們更多地關注配偶的健康狀況而忽略自身健康問題和需求,導致自身患病或疾病加重,造成居喪風險增加。此外,本研究中未承擔照顧者的喪偶老年人絕大多數(shù)是高齡老年人,對于配偶的離世老年人已經有心理準備〔16〕,因而居喪風險相對較低。
4 參考文獻
1Aranda S,Milne D.Guidelines for the assessment of bereavement risk in family members of people receiving palliative care〔M〕.Melbourne:Centre for Palliative Care,2000:8.
2DiGiacomo M,Lewis J,Nolan MT,etal.Transitioning from caregiving to widowhood〔J〕.J Pain Symptom Manage,2013;46(6):817-25.
3Schulz R,Beach SR,Lind B,etal.Involvement in caregiving and adjustment to death of a spouse:findings from the caregiver health effects study〔J〕.JAMA,2001;285(24):3123-9.
4Naef R,Ward R,Mahrer-Imhof R,etal.Characteristics of the bereavement experience of older persons after spousal loss:an integrative review〔J〕.Int J Nurs Stud,2013;50(8):1108-21.
5Nystedt P.Widowhood-related mortality in Scania,Sweden during the 19th century〔J〕.Hist Fam,2002;7(3):451-78.
6Moon JR,Kondo N,Glymour MM,etal.Widowhood and mortality:a meta-analysis〔J〕.PLoS One,2011;6(8):1-9.
7馬翠翠.喪偶老年人居喪風險評估量表的研制及初步應用〔D〕.濟南:山東中醫(yī)藥大學,2016.
8Kristjanson LJ,Cousins K,Smith J,etal.Evaluation of the Bereavement Risk Index (BRI):a community hospice care protocol〔J〕.Int J Palliat Nurs,2005;11(12):610-8.
9Van den Berg GJ,Lindeboom M,Portrait F.Conjugal bereavement effects on health and mortality at advanced ages〔J〕.J Health Econ,2011;30(4):774-94.
10Stimpson JP,Kuo YF,Ray LA,etal.Risk of mortality related to widowhood in older Mexican Americans〔J〕.Ann Epidemiol,2007;17(4):313-9.
11焦開山.喪偶對中國老人死亡風險的影響〔J〕.人口學刊,2010;6(6):9-13.
12陳傳波,路雪芹,黃 霞,等.農村失能老年人生活質量及影響因素調查分析〔J〕.中華護理雜志,2013;48(8):710-3.
13Parkes CM.Coping with loss:bereavement in adult life〔J〕.BMJ Clin Res,1998;316(7134):856-9.
14Kristensen P,Weisth L,Heir T.Bereavement and mental health after sudden and violent losses:a review〔J〕.Psychiatry,2012;75(1):76-97.
15焦開山.中國老人喪偶與其死亡風險的關系分析〔J〕.人口研究,2010;34(3):64-76.
16Shor E,Roelfs DJ,Curreli M,etal.Widowhood and mortality:a meta-analysis and meta-regression〔J〕.Demography,2012;(49):575-606.
17Martikainen P,Valkonen T.Do education and income buffer the effects of death of spouse on mortality〔J〕.Epidemiology,1998;9(5):530-4.
18賀新艷,欒 霞,劉麗杰.喪偶獨居老年人抑郁狀況及相關因素的調查〔J〕.中華現(xiàn)代護理雜志,2010;16(2):142-4.
19Stroebe M,Schut H,Stroebe W.Health outcomes of bereavement〔J〕.Lancet,2007;370(9603):1960-73.
20賈麗娜,袁 平,王小燕,等.福州市城區(qū)老年人生存質量現(xiàn)狀及影響因素分析〔J〕.中國公共衛(wèi)生,2011;27(9):1165-7.
21吳曉蓮,雷利霞,周繁華,等.農村喪偶老人抑郁狀況及其影響因素的調查〔J〕.解放軍護理雜志,2014;31(16):32-5.
22Ben-zur H.Loneliness,optimism,and well-being among married,divorced,and widowed individuals〔J〕.J Psychol,2012;146(1-2):23-36.
23焦開山.中國老年人的居住方式與其婚姻狀況的關系分析〔J〕.人口學刊,2013;35(197):78-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