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瓏

(廈門理工學院經(jīng)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4)

近幾年來，非營利組織蓬勃發(fā)展。以基金會為例，其數(shù)量從2010年的2 200家增長到2016年的5 559家，年均增長560家，年均增速為17.10%①。非營利組織的快速發(fā)展對其管理提出新的挑戰(zhàn)，組織間對捐贈資源的爭奪也日益激烈?；饡确菭I利組織與捐贈者、受益人之間存在嚴重的信息不對稱，為此，提高基金會等非營利組織信息披露質量以減少信息不對稱，優(yōu)化慈善資源的配置成為我國理論界和實務界關注的重點議題。有關基金會信息披露的影響機制及其披露質量與捐贈收入關系等問題的分析，對于提高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具有重要的意義。但目前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營利部門，針對非營利部門的相對較少。已有學者研究發(fā)現(xiàn)，財務信息或會計信息質量的提升能提高非營利組織的捐贈收入[1-4]。但是普通的捐贈者可能缺乏專業(yè)的會計或財務知識，他們可能在關心財務信息的同時亦關注非財務信息。而中基透明指數(shù)(FTI)披露的信息較為全面，包含了部門的基本信息、財務信息、項目信息、捐贈及內部建設信息。為此，本文借鑒國內外相關研究，結合我國全國性基金會的數(shù)據(jù)，將樣本分解為全國公募基金會和全國非公募基金會，以FTI為信息披露的代理變量，研究公募、非公募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和捐贈收入的關系，并探討審計質量是否會影響信息披露與捐贈收入的關系。

一、研究假設

(一)信息披露質量與捐贈收入

委托代理理論認為，由于捐贈者和非營利組織之間存在委托代理關系，增加了捐贈者的監(jiān)督成本和非營利組織的擔保成本等代理成本，故提高信息披露質量，贏得捐贈者的信任進而影響其捐贈決策成為降低捐贈者和非營利組織代理成本的重要制度安排。信號傳遞理論認為，信息披露是管理層向投資者(捐贈者)傳遞組織經(jīng)營業(yè)績、財務狀況及組織治理情況的最為重要的途徑，對資源配置起著重要的引導作用。

信息披露質量與捐贈者的捐贈行為關系研究已經(jīng)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關注。Weisbrod & Dominguez[5]推斷可獲得的信息的數(shù)量會影響捐贈者的決策，并建立了影響個人捐助的三個因素(捐贈價格、組織年限和籌資費用)的模型。后續(xù)很多關于非營利組織捐贈行為的研究都是基于此模型發(fā)展起來的。Parsons[6]實驗研究了捐贈者與財務信息和非財務信息的關系，發(fā)現(xiàn)給過去捐贈過的已捐贈者提供財務報告，能夠顯著提高已捐贈者的捐贈意愿；其實驗參與者也認為，非財務信息披露對慈善捐贈的決策非常有用。Trussel和Parsons[1]認為，財務報告使用者和會計準則制定者希望會計報告能提供更多信息以有助于他們進行決策，財務報告中反映的組織效率、穩(wěn)定性的財務指標以及信息數(shù)量指標、信息質量指標能夠顯著影響捐贈。Petrovits等[2]利用1999年至2007年27 495家公共慈善組織的數(shù)據(jù)，實證檢驗了捐贈者、政府機構和其他主要的資金來源者都會直接或間接地對非營利組織的內部控制信息作出反應。Saxton等[7]研究認為，信息網(wǎng)絡披露可以向潛在的和現(xiàn)有的捐贈者發(fā)出關于組織運營效率、可信度、受托責任和經(jīng)營成果方面的信息，從而有利于捐贈者對基金會進行評估，并做出理性的捐贈行為。劉亞莉等[3]檢驗慈善組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對下一年度捐贈收入的影響，結果顯示，公募子樣本中總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對捐贈收入有顯著影響，但在非公募子樣本中，總體財務信息披露質量的影響并不顯著。陳麗紅[4]以2006—2012年我國慈善基金會為樣本數(shù)據(jù)的實證研究發(fā)現(xiàn)，基金會綜合運營效率的會計信息越好，越能吸引更多的捐贈額。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假設：

H1 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對基金會的捐贈收入具有正向影響。

我國基金會分為公募基金會和非公募基金會，兩者的區(qū)別主要在于組織是否能夠公開向社會募集資金。目前，隨著非營利組織領域競爭的加劇，通過信息披露降低捐贈者的信息收集成本已經(jīng)成為公募基金會爭奪捐贈資源的重要方式。而非公募基金會一般是由企業(yè)或個人成立，并主要依靠特定對象的捐贈獲得資源，因此信息披露質量并非決定這些特定捐贈者是否進行捐贈的重要因素。由于基金會的資金募集方式不同，信息披露質量對捐贈者產生的捐贈效應存在差異。故提出以下假設：

H1a 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對公募基金會的捐贈收入具有正向影響。

H1b 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對非公募基金會的捐贈收入無顯著影響。

(二)信息披露、審計質量和捐贈決策的關系

營利部門已有大量的研究成果證明，高質量審計具備顯著的治理效應，能夠降低公司與投資者之間的信息不對稱，改善資源分配效率，提高公司價值[8-10]。我國《基金會管理條例》規(guī)定：“基金會、境外基金會代表機構應當于每年3月31日前向登記管理機關報送上一年度工作報告，接受年度檢查”，“年度工作報告應包含審計報告”；《基金會信息公布辦法》也規(guī)定“信息公布義務人的財務會計報告未經(jīng)審計不得對外公布”；財政部和民政部于2012年聯(lián)合出臺的《關于進一步加強和完善基金會注冊會計師審計制度的通知》中提出，對基金會應該進行“年度工作審計、離任和換屆審計、專項審計”?？梢灶A期，隨著基金會審計制度的不斷強化和完善，社會公眾將越來越重視審計的監(jiān)督作用。從代理理論來說，審計是降低代理成本的有效治理機制。代理沖突程度越高，組織降低代理成本的動力也就越足，從而對高質量審計的需求也就越強；從信號傳遞理論來看，雖然信息披露有利于降低信息的不對稱性，但是信息質量的可靠性無法得到保障，如果基金會通過高質量的事務所的審計，就可以向捐贈者傳遞“信息可靠”的信號從而吸引更多的捐贈者。但是，非公募基金會募集基金的特殊性，致使其捐贈者的捐贈決策并不會因為其審計質量受到影響。為此，提出以下假設：

H2 其他條件不變時，高質量的審計有助于增強基金會信息披露與捐贈數(shù)量的關系。

H2a 其他條件不變時，高質量的審計有助于增強公募基金會信息披露與捐贈數(shù)量的關系。

H2b 其他條件不變時，高質量的審計不能顯著增強非公募基金會信息披露與捐贈數(shù)量的關系。

二、研究模型及檢驗

(一)變量的選擇

借鑒國內外各類經(jīng)濟因素對捐贈影響的研究成果，結合我國目前基金會可獲得的數(shù)據(jù)，除了信息披露質量變量之外，本文還將審計質量、組織規(guī)模、組織年限、捐贈價格、管理費用率和籌資費用納入模型中。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表Table 1 Variables defined

(二)數(shù)據(jù)來源

通過瀏覽基金會的官方網(wǎng)站、中國社會組織網(wǎng)基金會子站以及《中國基金會透明度發(fā)展研究報告》，手工收集了全國性基金會2011—2015年5個年度的數(shù)據(jù)，剔除信息不全或擁有異常值的樣本，最終得到1個包含172家基金會520個觀測值的面板數(shù)據(jù)。

(三)模型的建立

基金會捐贈者在進行捐贈決策時只能獲取上一年度的財務報告及非財務信息，因此建立以下模型：

ln DoNt=β0+β1INFOt-1+β2AUDt-2+β3INFOt-1×AUDt-1+

β4AGEt-1+β5ln TOTATt-1+β6PRICEt-1+β7ADMINt-1+

β8ln FRt-1+β9DOARD+β10PUB+ε

其中,β0為截距，β1～β10為系數(shù)，ε為殘差，模型所用的變量解釋如表1所示。

(四)模型檢驗

表2是相關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報告了模型中解釋變量和被解釋變量如捐贈、信息透明度、審計質量、總資產和籌資效率等各變量的總體特征?；饡n DON均值為15.68萬元，最高達到21.831萬元，最低為0，說明各基金會捐贈收入差異很大。INFO的均值為68.543分，說明樣本的基金會整體披露水平較高；AUD的均值為58.9%，說明超過一半的基金會比較重視基金會的審計事務所的選擇；AGE均值為13年，說明樣本基金會成立的年限比較長。PRICE均值為1.057，符合Weisbrod & Dominguez[5]推斷的捐贈者對慈善機構提供1美元產品所捐贈的金額必須大于1美元，即捐贈價格大于1美元的說法。ADMIN的均值約為6%，說明樣本基金會的管理效率較高。從理事會規(guī)模來看，DOARD的均值是15.7人，最小值是5.0，最大值是25.0，這表明不同基金會的理事規(guī)模存在較大差異，但是符合《基金會管理條例》第二十條基金會設理事會理事為5人至25人的規(guī)定。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tǒng)計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變量間相關系數(shù)的Pearson檢驗顯示(檢驗結果限于篇幅而省略)，各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shù)的絕對值大部分小于0.4，說明變量之間多重共線性的可能性很小。

三、研究結果

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對捐贈收入影響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基金會信息披露質量對捐贈收入影響的回歸結果Table 3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quality of foundation information disclosure and donation

注釋：*、**、***分別表示在10%、5%、1%的水平下顯著。

從表3可見，總樣本模型調整的R2達到17.29%，表明模型整體擬合度較好。全樣本和公募基金會子樣本的表現(xiàn)基本一致：組織年限的系數(shù)為負，但是結果不顯著，可能是因為目前的捐贈者已經(jīng)打破傳統(tǒng)觀念，在進行捐贈決策時不再以年限長短為判斷標準；組織規(guī)模的系數(shù)顯著為正，說明組織規(guī)模大的基金會，存在社會信任水平高的優(yōu)勢，同時具有較強的資金實力及與外界進行溝通的能力，更容易獲得捐贈支持；捐贈價格的系數(shù)和預期的一樣為負數(shù)，說明捐贈成本高會降低捐贈者的捐贈意愿；管理費用率的系數(shù)顯著為負，說明捐贈者傾向于管理效率高的基金會；籌資費用的系數(shù)顯著為正，說明籌資上的支出起到了提高捐贈的效果。

雖然影響潛在捐贈者捐贈決策的因素很多，但是本文關注的是信息披露質量對捐贈的影響。從全樣本基金會和公募基金會回歸結果來看，基金會的信息披露質量的系數(shù)顯著為正，說明信息披露質量的提高的確促進了捐贈者的捐贈意愿，有利于提高基金會將來的捐贈收入，驗證了H1和H1a。高質量的審計事務所審計過的基金會也會贏得更多的捐贈收入，驗證了H2。公募基金會回歸結果中信息披露質量和高質量審計的交乘項顯著為正，說明審計質量有助于信息披露與捐贈決策之間的關系，即捐贈者對于高質量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后的信息更信賴，并更愿意增加捐贈額，驗證了H2a。但是從非公募基金會子樣本的回歸結果來看，基金會的信息披露質量系數(shù)、高質量審計系數(shù)以及信息披露質量和高質量審計交乘項系數(shù)均為正數(shù)，但是均不顯著，驗證了本文提出的假設H1b和H2b。

四、研究結論與啟示

研究結果顯示，捐贈收入作為基金會的主要來源受到基金會本身屬性如年限和規(guī)模的影響，同時也受到基金會資金使用狀況如管理費用率和籌資費用的影響?？刂屏擞绊懢栀浀倪@些因素以外，基金會的信息披露質量的確會對基金會將來的捐贈收入產生重要影響。為此，可得到如下啟示：

其一，基金會的信息披露質量是決定基金會獲得捐贈收入的重要影響因素，也是提高基金會公信力，獲得公眾信任的前提，政府及相關部門應該進一步完善基金會相關信息披露制度，為基金會完善強制性信息披露提供制度保障。同時，基金會自身應該積極提升自愿性信息披露質量，為基金會的可持續(xù)發(fā)展提供保障。

其二，除基金會的財務信息外，體現(xiàn)基金會基本建設和績效的信息，如組織基本信息、項目信息也非常重要，因此，基金會應更完整全面地披露捐贈者關注的財務信息以及非財務信息。

其三，高質量的審計能顯著促進捐贈收入，基金會應重視審計工作，并盡量聘請高質量的審計師。

其四，非公募基金會募集資金的特殊性，致使其缺乏提高信息披露質量的動力，也較少受到社會公眾的關注與督促，政府應進一步完善法律法規(guī)和獎懲機制，以引導非公募基金會提高信息披露質量。

由于目前基金會數(shù)據(jù)披露情況還不夠健全，本文的研究仍存在需進一步完善的地方，比如進一步探索不同維度的信息披露對捐贈者捐贈決策的影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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