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予懷
我微微地一吟,這世界就寂然了。
我是蘭,要隱居荒野,然后就“不為五斗米折腰”,坦蕩蕩地飄然而去。
這清高自然又不矯揉造作,最不像那桃李之流,到處在城市路邊盛放,卻又盼著哪天君王興致好了來郊游,把它挖去放在宮廷里與金鳳凰銀麒麟為伍,故作嬌態(tài)了。就像李白,他雖是“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但到底是免不了這俗套子,想去奉行天子,進而“生不用封萬戶侯,但愿一識朝荊州”了。
可我到底是蘭,周圍有清流激湍,映照左右,又有茂林修竹,天高云淡,何須要去這世俗中苦苦掙扎,百般爭寵,就盼著能在集市上賣出個好價錢,然后碌碌一生。我高吟道:“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边b遙地看著長安煙霞,想到人最終是馮唐易老,命途多舛,卻不知道相互憐憫,還要狠命地想出些法子來污蔑別人,在官場上紛爭不休,可又不知道何時才有“當軒下馬入錦茵”的輝煌了。
旁有一清溪,斜斜地映著竹籬茅舍,院里有酒,對月悲嘆,舉觴獨酌,前面的白楊樣子俊朗,多有悲風,蕭蕭可愁煞人。那白楊只是稀疏幾棵,依依地立著,樹干也有裂縫,葉子微有棱角,隨風尋之,宛在田野中央。
這時來了一位隱士,我便細細地想去探個究竟,最好是他有梅妻鶴子,又視我如知音,便可整日作詩飲酒,對弈彈琴,傲笑于荒野了。只見他青衫飄飄,手舉折扇,一路迎風走來,眉宇間仍存浩然之氣。他席地而坐,旁有一群人沿著溪邊走來,或沉默不語,或嬉笑怒罵,皆團團圍坐,可不是仙人道士下凡來了??此麄儾煌诜踩耍峙掠忠袊@“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以此區(qū)區(qū)長鮮歡。微吟罷,憑征鞍無語,往事千端”。正如蘇東坡、陶淵明二人,那般徹底地厭倦世俗功名,向往心靈的自由,即使受到各種打擊,本質(zhì)仍是高潔,即興而至,興盡而散,也不去講究儒家的禮樂。孟浩然因“不才明主棄”而放棄功名,雖只是落得做了個平民百姓,卻被李白及整個世界膜拜。因為人們更看重的是文人的精神境界,即使有人有“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功名,到底也只是一時的輝煌,是經(jīng)不起時間的淘洗的。
世人皆醉我獨醒,世人皆濁我獨清。我是蘭,所以功名利祿,于我如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