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薇曼
作者有話說:我的作者好友們相繼養(yǎng)起了貓,大家每天的日常任務不是寫文,而是在群里上傳貓咪的照片或視頻,討論貓做的蠢事,往往是貓主人不斷嫌棄貓咪,而沒養(yǎng)貓的不斷夸贊貓咪好可愛。終于某天,一位沉默的作者發(fā)言了:你們這樣曬貓,和朋友圈里曬娃的人有區(qū)別嗎?好吧,誰讓貓這種生物如此可愛呢!
01.她打數(shù)學老師小報告的事,洛弋顯然是支持的
新一輪月考的排名公布后,安彌夏失去了希望。
他們的班主任兼數(shù)學老師極愛拖堂。放眼課表,周一至周四上午最后的課清一色的數(shù)學。每當下課鈴響,拿著馬克筆在白板前熱情洋溢地上躥下跳寫著解題步驟的數(shù)學老師便慷慨激昂地大手一揮:“我們再講五分鐘!”
一個月黑風高的晚自習課,安彌夏往校長意見箱匿名投遞了一張字條。很快,數(shù)學老師出臺新規(guī)定,月考前十名的同學可以準時去吃飯。
接連兩次月考,安彌夏的總成績都排在班級倒數(shù)十名。每天中午,她都只能目送她的同桌,年級第一的洛弋悠然地走向學生餐廳。
離放學還有十分鐘,安彌夏將飯卡推到洛弋面前,在草稿紙寫下一句話給他看:今天中午我請你吃飯,隨便點,你能不能順帶幫我買一份限量供應的雙扒套餐呢?
她說得大方,卡里的余額除去買雙扒套餐,最多只能點一個葷菜或者兩個素菜,明顯是想坑少年一把。
洛弋果斷搖頭。
眼看香噴噴的豬扒和牛扒要長著翅膀飛走了,安彌夏飛快地寫道:一次都不行?別忘了,是誰為你們爭取到先吃飯的權利,你難道不感謝那個人?
有一次她抱怨數(shù)學老師拖堂,洛弋告訴她,如果把拖堂的事匿名投稿到校長意見箱,校長應該會出面提醒數(shù)學老師。
當晚,她假裝學習到很晚才離開教室,將建議信塞進意見箱。塞完信,她發(fā)現(xiàn)去而復返的洛弋正站在樓梯口。
安彌夏捏了一把汗,少年卻朝她豎起拇指,然后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她打數(shù)學老師小報告的事,洛弋顯然是支持的,沒想到他這么小氣。
洛弋提筆寫道:有一次就有兩次,你平時沒少偷吃我的零食,算是抵消了。
少年人緣好,大家吃零食都會分給他。他從來不吃,隨手塞進抽屜,她只是好心幫他“清理”庫存。
小氣鬼。安彌夏抬手,用手肘撞了他一把,少年的筆尖“刺啦”劃破紙張。
洛弋坐在她的右邊,他是左撇子,而安彌夏習慣用右手,兩人同時抬手寫字或拿東西,總會撞到彼此的手肘。之前穿夏裝校服時,她發(fā)現(xiàn)少年的手肘被自己撞得青紫,于是每次寫字都會考慮到他,縮著手慢慢寫。
被她故意連撞幾下的洛弋繳械投降,把草稿本遞給她:我有件事要拜托你,如果你答應的話,我?guī)湍阗I飯。
安彌夏猶豫間,下課鈴響起。饑餓戰(zhàn)勝了理智,她抓住飯卡塞到少年手里——
“成交!”
02.沒想到洛弋這種看似弱不禁風的美少年,還有如此熱血的一面
安彌夏到達學生餐廳,臨窗而坐的少年在朝她招手。
他沐浴在日光下,瞳孔似琥珀通透,烏黑的短發(fā)折射出耀眼的光暈,宛若沙灘上一枚剔透的寶石,笑容恍若天使——
“安彌夏,你的飯在這里?!边@句話真是動聽如天籟。
他的餐盤里空空如也,應該是吃完飯了。
少女假惺惺地問:“你吃什么?我卡上的錢還夠吧,這周還沒去充值?!?/p>
“不夠,我也是雙扒套餐。”少年接著說道,“阿姨說飯卡里的錢扣成負數(shù)也沒關系,充值時會自動補上?!?/p>
安彌夏還是第一次聽說有這種操作。上次她買一個包子,卡上只差五分錢,阿姨可是讓她先去充錢再買的。
見他面前還有滿滿的一碗湯,她一把抓起湯碗:“這湯好像很好喝,是買給我的嗎?”
不等他回答,她一仰脖,“咕咚咕咚”把湯喝完了。
平時經常偷吃洛弋的零食,安彌夏絲毫沒跟他客氣。洛弋不動聲色地等她喝完,才幽幽地說道:“那碗湯我喝過?!?/p>
說完,他端起餐盤,瀟灑地退場。
安彌夏望著空空如也的碗,感覺臉上有火苗蔓延而過,他怎么不早說?
或許是湯太補,她整個午睡臉頰都很燙。午休來到教室,見到洛弋后,她感覺臉更燙了。
少年倒是鎮(zhèn)定如常,交給安彌夏一個袋子。
“好吃的嗎?”她歡喜地接過來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件球衣,還帶著淡淡的皂香。
“周五我要參加球賽,對決(三)班,你幫我把球衣縫好,這是我?guī)湍阗I飯的交換條件。”
洛弋真相信她會信守承諾,她本來打算吃完飯就翻臉不認賬的。不過,縫球衣難度不高,她隨手幫他縫了算了。
她收好球衣,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的球衣是上周跟人單挑被撕爛的那件?”
當時她到達籃球場,洛弋正跟一位男生單挑,引來女生們尖叫連連。
據(jù)說他們的對決是為了一位女生,沒想到洛弋這種看似弱不禁風的美少年,還有如此熱血的一面。
洛弋點頭,又善意地提醒道:“安彌夏,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在球場用饑渴的眼神盯著打球的男生們?他們都說你……”
安彌夏最討厭別人說話吊胃口,見他欲言又止,連忙追問:“說什么?”
“說你是個喜歡肌肉猛男的色女?!?/p>
他當時在球場練球,聽到她被人這么說,隨口反駁了幾句。怎知那人因此找他單挑,他便應了戰(zhàn)。男生慘敗以后,撒潑扯爛了他的球服。
當然,這些事他不會告訴她。否則,她多半要飄飄然地問:“哈哈,你是不是暗戀我?”
安彌夏正要辯解,地理老師夾著教科書進了門。她連忙在草稿本上“唰唰” 寫道:我才不是喜歡肌肉猛男,我是在找人。
見少年畫了個“?”,她又繼續(xù)寫道:前陣子我在泳池里抽筋溺水,有人把我救上岸,等我醒過來,他卻不見了。
那人左邊胸口有個心形胎記,還戴著藍色護腕,她覺得在球場應該能找到他,才天天跑去球場蹲點的。
不然,誰有興致看一群猩猩般粗魯?shù)某裟猩鷵屒?,汗臭味都快把她熏暈了好不好?/p>
03.洛弋天天對著自己傾國傾城的臉,當然看誰都丑
下課后,洛弋突然問安彌夏:“找到他,你打算做什么?”
如果說她對素未謀面的恩人心動了,那她的少女情懷大概要被洛弋嗤之以鼻。
更何況,那個人是誰,她心里早有頭緒,只是不知從何問起。
于是,安彌夏編了個借口:“我想問他有沒有給我做人工呼吸,這關乎我的初吻?!?/p>
洛弋瞠目結舌,手里的筆“啪”地掉到桌上:“你大可不必擔心,以你的長相,那人是下不去手的?!?/p>
安彌夏從來沒被人說過丑,這話讓她耿耿于懷。她來到洗手間,鏡子里映出她的模樣。及肩的長發(fā),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右臉頰有小酒窩……她明明這么可愛。
洛弋天天對著自己傾國傾城的臉,當然看誰都丑,她才不跟他一般見識。
晚自習時,安彌夏把補好的球衣交給洛弋。
她犧牲晚飯后躺在床上無所事事的幸福時光,手指被針扎了七個洞,才終于把球服補好。針腳七扭八歪像心電圖,她就給他繡了只可愛的小獅子當賠罪。
然而,洛弋打開一看,立刻嫌棄地說道:“安彌夏,你在我的球衣上繡了只蜈蚣?”
“那是獅子王,多可愛,多符合你的形象啊?!?/p>
洛弋不禁打量她亂糟糟的頭發(fā):“我跟你,誰比較像獅子?”
“當然是你了?!闭f著,少女在草稿紙上畫了只可愛的小獅子,“獅子王的頭像太陽,而你,是大家的太陽?!?/p>
少年看著她的畫,沉吟片刻后評價道:“安彌夏,如果你縫衣服有畫畫百分之一的功力,就絕對不至于把獅子縫成蜈蚣。”
畫畫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長處。安彌夏被他夸得心花怒放,撕下草稿紙上的小獅子遞給他:“拿著吧,若是十年后我成為舉世聞名的畫家,這張畫肯定值大錢。到時候我請你當我的助理,天天幫我削鉛筆?!?/p>
洛弋早已習慣她的浮夸,他配合她的演技,將草稿紙收進抽屜里。
“謝謝安大師賜畫?!?/p>
周五放學后,洛弋來到球場,發(fā)現(xiàn)啦啦隊里并沒有安彌夏的身影。
她果真沒有來。昨晚他問安彌夏來不來看他打球,少女對著數(shù)學題抓耳撓腮,隨口答道:“明天是周五,放學后我沒空,你加油?!?/p>
以往他代表班級打球賽時,安彌夏吶喊的聲音比誰都響亮。今天,球場邊少了她嘹亮的嗓音,他忽然有些失落。
她現(xiàn)在在哪里,又在做著什么呢?
04.懦弱的他明明想要逃跑,她卻又毫無顧忌地奔向他
周六一大早,洛弋接到母親的電話,讓他到C大給自己送一份資料。
校慶在即,C大學生活動中心熱鬧非凡。少年經過走廊,一隊穿著奇裝異服的人,搬著紙糊的道具“咚咚咚”地迎面沖過來。塵土飛揚,他躲進一旁開著門的活動室。
他回頭,想跟活動室里的人打聲招呼,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有熟面孔在。
安彌夏站在一面墻大小的巨幅畫布前,一手執(zhí)刷子,另一手提著顏料桶,暢快地畫著畫。她畫的是一幅建造于星空里的游樂場,刷子猶如附著有魔法,所到之處,咖啡杯里的兔子、坐碰碰車的貓,栩栩如生,仿佛童話世界的入口敞開于眼前。
陌生的地方,讓熟悉的她也變得遙遠起來。
“安彌夏,你怎么會在這里?”
少女聞言回頭,她將亂糟糟的長發(fā)高高地綁起,露出一段纖細如天鵝的后頸,耳朵小巧如貝殼,白色裙子上染著色彩斑斕的顏料,仿佛春天綻放。
她仰頭,驕傲地對他說道:“我在畫畫。你呢,怎么在這里?”
洛弋望著顏料尚未干透的巨幅畫卷,忽然說不出話。他從不知道,她有如此驚人的才能。
他自以為對她有一定的了解,可事實上卻是對她一無所知。
安彌夏畫完收尾的幾筆,放下刷子,肚子發(fā)出“咕”的一聲響。她從早上開始就忙活著畫畫,早已饑腸轆轆。
四目相對,少年“撲哧”一笑:“我去給你買肉包子,你等等?!?/p>
“我想吃蛋糕,還有奶茶。”
“得寸進尺,取消你吃肉包的資格,給你買菜包。”
你還是你,將我們距離拉遠的,不過是我無意識間的自卑罷了。
洛弋跑了一趟超市,買來安彌夏要的蛋糕和熱奶茶。
他還沒走進美術社的活動室,就聽見屋里傳來一陣笑聲。
透過如畫框的玻璃窗,他看到安彌夏在跟一位高大的青年說著什么。那畫面極其美好,容不得其他人打擾。
“你回來了?”
注意到洛弋的視線,安彌夏的兩眼閃閃發(fā)亮。她奔向他,再接過他手里提的食物。
跟安彌夏說話的青年是紀衍,洛弋認得他,母親的得意門生,美術系的才子。他們聊了幾句,洛弋才知道紀衍是安彌夏從小一起玩大的鄰居。紀衍打算在校慶時開一場美術展覽,所以讓安彌夏來幫忙。
聊過一會兒,洛弋起身告辭:“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我也要走?!?/p>
安彌夏朝他招手,一把抓起放在旁邊的包包,“噔噔噔”地跑向他。
懦弱的他明明想要逃跑,她卻又毫無顧忌地奔向他,讓他該如何放棄她呢?
05.他一瞬間竟以為她猜到他的心思,他真是高估她了
洛弋到車棚推車。路上,安彌夏嘰嘰喳喳地跟他說紀衍的事??吹铰暹淖孕熊?,她興奮地跳到后座上。
少年瞄了一眼癟下去的輪胎:“安彌夏,體檢時你的體重是多少?”
“嘿嘿,你猜?”
他嘆氣,縱身上車。
洛弋騎出去沒多遠,就聽見身后的少女不停地吸著鼻涕:“你能不能騎慢一點,我冷?!?/p>
他停車,回頭打量她身上那套沾滿顏料,好看卻不保暖的衣服。為了來見心上人,她還真是努力,這幾天有今年最強的冷空氣。
他解下圍巾,胡亂繞到她的脖子上、臉上,又翻身上車。
少女將被他纏到臉上的圍巾拽下來系好,笑嘻嘻地說道:“謝謝你啊?!?/p>
接下來,他明顯騎得慢了很多,風掠過耳畔,安彌夏甚至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呼吸聲。
“洛弋,你的心情好像很不好,是不是……”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少年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因為我把好吃的全部吃完了,沒有留給你,你很生氣?”
他一瞬間竟以為她猜到他的心思,他真是高估她了。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說你紀衍哥哥的事,我對他沒興趣?!?/p>
“我看你們聊得那么開心,還以為你是他的粉絲呢,原來不是啊。”
他跟紀衍說話,不過是旁敲側擊地打聽跟她有關的情報。畢竟有些問題,對著她本人,他難以啟齒。
經過綠洲小學門外,他忽然停車,指著靠門邊的花圃說道:“那邊的滿天星是我們一年級(一)班種的,你還記得不?我們一年級時同班?!?/p>
心幾乎跳到嗓子眼,他故作鎮(zhèn)定地等待著她的反應。
“當然記得。”
“之前大家聊到在哪所小學讀書,你什么都沒有說,我還以為……你忘了?!?/p>
安彌夏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你放心,我不會到處說你的黑歷史的?!?/p>
洛弋一頭霧水:“什么黑歷史?”
“當時你一直在瞪著我,難道不是在警告我不要胡說八道?放心,我只要有零食就能收買,不會到處宣傳你是個愛哭鬼的事,破壞你的完美形象?!?/p>
洛弋無言以對。他還以為她早就把自己給忘了,當時不停地看她,是希望她能想起自己。沒想到她卻是顧慮他的感受而保持緘默。
他反應過來,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不禁笑出聲,讓安彌夏一頭霧水。
他翻身上車:“走吧。”
06.記住一個人,跟記憶力好壞無關
課間休息,洛弋問安彌夏中午要不要幫她買飯。
她滿口答應,又心有余悸地問:“你是不是有事情要我?guī)兔??無論是掃地還是打水,我在所不辭,你盡管吩咐?!?/p>
確實,他突然示好,若不找個理由,未免太可疑。少年想了想:“你幫我把課堂筆記抄到筆記本上吧?!?/p>
下半學期所剩無幾,語文老師突然提出要檢查大家的筆記本。這幾天,沒做筆記的同學四處奔走在借筆記抄。
她有些詫異:“你沒做筆記?”
翻開他的教科書,安彌夏發(fā)現(xiàn)他把老師講過的知識點都記在書上,條理清楚,簡直可以拿來當范本。但是,總不能把教科書當筆記本上交給老師吧。
少年挑眉:“我看一遍就能記住,不需要做筆記?!?/p>
每天背文言文背得聲嘶力竭還老是記不住的少女羨慕地說道:“你記憶力真好,難怪小時候的事記得那么清楚。”
“記住一個人,跟記憶力好壞無關?!鄙倌晖nD了一下,“真正在意你的人,或許沒有多少機會了解你,但你說過的每一句話,他一定都會認真聽,記得比你還清楚?!?/p>
說這話的少年比平時要溫柔許多,甚至透出一絲傷感,宛若天亮前即將隱去身影的月亮。
課堂筆記上交后,語文老師表揚了洛弋的筆記,讓大家都向他學習。
安彌夏在臺下聽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筆記是她抄的,只是掛著洛弋的名字,老師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有兩份字跡一模一樣的筆記嗎?
下課后,大家都圍過來向洛弋借筆記。等人散開后,她趴在桌上悶悶不樂。
“明明是同一個人的字跡,老師為什么只夸你呢?”
洛弋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拍了拍她的頭,模仿語文老師的語氣說道:“安同學的筆記做得非常好,請大家向她學習?!彼Φ?,“現(xiàn)在你被表揚了,開心嗎?”
少女的臉頰滾燙,小聲說道:“又不是真的被老師表揚,開心什么啊?!?/p>
“你會畫畫,寫字又好看,這兩點已經很優(yōu)秀了。”
少年的聲音像輕風掠過耳邊,他給予的肯定,讓安彌夏的失落一掃而空。
07.我又一次被你所拯救
放學后,安彌夏留下來補英語聽寫。當她走出校門時,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洛弋的身影。洛弋是住校生,而她走讀,很少在校門口碰見他。
少年跟高大魁梧的中年人在說著什么,他微微低頭,中年人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條件反射地后退。
安彌夏快步上前,提高音量喊道:“洛弋,你怎么在這兒?英語老師找你,快走吧。”
靠近以后,安彌夏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圈有點發(fā)紅,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無助的表情。
中年男子交代了洛弋幾句后就離開了。
洛弋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謝謝你來叫我。”
“我騙你的,英語老師沒有叫你……”怕傷及他的自尊,她趕緊換了個話題,“剛才那人是誰?”
她真是個笨蛋,這個問題簡直正中洛弋的要害呀。
洛弋如實回答:“他是我爸,我從小就不太擅長跟他交流。”
安彌夏放心不下少年,跟著他往回走。他們來到沙池,洛弋撐住雙杠,敏捷地一翻,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谏厦妗?/p>
他朝少女伸出手,眼睛微瞇:“上來吧。”
安彌夏怕得要死,卻還是把手伸給他,在他的指示下翻到單杠上面。她沒想到,洛弋看起來蠻瘦弱,力道還真不小,輕輕松松就把她給拉上去。
坐在高處俯瞰,不僅人變得渺小,煩惱也仿佛變得微不足道。洛弋輕聲說道:“你還記得以前你跟我換過運動褲的事嗎?”
洛弋的父親是個軍人,對他很嚴格。洛弋從小喜歡鋼琴,卻被父親認為不夠男子漢,讓他每天跟自己去公園晨跑,練拳。他太瘦小了,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父親卻仍然堅持自己對他的教育方針。
有一次學校組織踢球,他的運動褲破了,想到會被嚴厲的父親責備,他哭得很傷心。
安彌夏走過來問他怎么了,聽他抽抽搭搭地說出原委,她一臉神秘地說道:“把你的褲子給我,我?guī)湍惆阉兒??!?/p>
他把運動褲給她,安彌夏讓他閉上眼,悄悄把自己的運動褲換過來給他。
晚上,母親幫他洗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運動褲上繡著她的名字,還以為是他拿錯了褲子。
還沒等他把褲子還給她,母親就帶著他告別了父親。
他朝安彌夏露出明亮的笑容:“謝謝你剛才喊我的名字,說出來你可能會覺得夸張,我又一次被你所拯救了。”
安彌夏當然記得件事。當時他哭得很傷心,她悄悄換掉褲子后,他總算破涕為笑。
我以為,無論多微小的事情,能讓誰露出笑容,都有去做的意義。此刻看著你微笑的模樣,我才明白,因為那個人是你,我才希望自己能做點什么,讓你不再悲傷。
見她沉默,洛弋忽然問:“話說,安彌夏,你怎么從剛才開始就不停地發(fā)抖,很冷嗎?”
安彌夏欲哭無淚:“我……我恐高啊。”
為了陪他,她可真是豁出去了。
08.看到這樣的他,她又難以下定決心離開
新學期到來,教室里的同學都在興致勃勃地討論寒假去哪里玩。
安彌夏姍姍來遲,洛弋問她:“新學期第一天就遲到,你的生物鐘還沒調過來?”
“我昨天才剛回來?!鄙倥癫娠w揚地笑著,拉了拉椅子,湊到他面前小聲問道,“洛弋,你覺得我該不該去美術班?紀衍把我的畫給我們學校的美術老師看了,老師讓我考慮一下?!?/p>
聽她提到紀衍的名字,洛弋感覺心里仿佛有細微的電流通過。她終究還是選擇了他。
“我沒法幫你決定去留,但如果你問我的真實想法……”他的喉結滾動,有些艱難地開口,“我希望你留下來?!?/p>
他凝視著她,流光溢彩的雙眸,恰似從壯麗風景里截取的特寫,讓人怦然心動。
安彌夏清楚,以她的成績,在普通班不可能名列前茅,但是去美術班,她就能發(fā)揮出自己的長處。她也想變得像洛弋一樣優(yōu)秀,為此,她絕不能駐足不前。
考慮自己的未來,她只會感到迷茫;考慮和他有關的未來,她便擁有前所未有的勇氣。
可是,看到這樣的他,她又難以下定決心離開。
安彌夏跟洛弋講起寒假跟紀衍去參加美術集訓的見聞。講著講著,她從包里翻出一樣東西遞給他:“我在集訓地燒陶瓷時做的,送你?!?/p>
他的生日快到了,她想了一整個寒假都沒想到要送他什么。她想起他總是被自己碰掉的筆,這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沒有筆盒。
少年接過來,發(fā)現(xiàn)是一個筆筒,上面雕有熊貓和竹子,看起來非?!蠚鈾M秋。
“做得真丑,你真是除了畫畫什么都不會?!彼鲃菀獡尰厝ィ暹w快地將筆筒塞進抽屜里,然后輕拍她亂糟糟的長發(fā),“既然你只有畫畫這種才能,那就好好努力吧?!?/p>
他還是決定支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那天站在畫布前令人目眩的她,值得更好的舞臺。
“謝謝夸獎。你要加油考Q大,那是全國最好的大學。而我呢,會考上全國最好的美術大學Y大。我們一起加油吧。”
她還記得他說過要考Q大,這番相互鼓勵的話語里夾雜著告別,讓他有一絲難過。
他故意說出刻薄的話,是希望她因此討厭他。但是,她卻依舊朝他回以無瑕的笑。
我無法做到像你那樣自信,仿佛一顆子彈,無畏而有力地奔向前方,永不回頭,將我拋在身后。
09.總有一天,我還是能追上你
四月里,學校組織春游,安彌夏收到洛弋的QQ消息,問她要不要來他們班,大家都挺想念她的。
安彌夏轉到美術班幾個月,之前在學生餐廳遇到原來的同學,對方已然不記得她的名字了。
她笑嘻嘻地問:是他們想我,還是你想我?。?/p>
洛弋的頭像迅速變暗,她繼續(xù)打字:你假裝不在線也沒有用。抱歉,我去不了。
果然,本該下線的洛弋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安彌夏當然不可能不去。到達春游目的地的林場后,她來到原來班級的活動區(qū),想給洛弋一個驚喜。
洛弋不在,她攔住一位同學問他在哪兒,同學指向桉樹林:“他好像在那邊?!?/p>
她躡手躡腳地走進樹林,發(fā)現(xiàn)洛弋正跟班花周彤有說有笑的。他恰好回頭,安彌夏猝不及防,愣了幾秒,拔腿就往樹林深處跑。
洛弋腿腳發(fā)力追過來,安彌夏很快就被他追上。
她哇哇大叫:“你干嗎追我啊?”
“那你干嗎要跑?”
“我跑是因為……怕打擾到你跟周彤你儂我儂。”其實是因為快哭了,她好久沒見到他,他笑得那么燦爛,仿佛太陽,刺得她眼睛生疼。
“既然你這么善解人意,我回去繼續(xù)跟周彤你儂我儂好了。”
洛弋轉身離開。他的背影在綠水青山里越走越遠,安彌夏想抓住他,卻只抓到一絲冷風。
她捂住臉,蹲了下去。選擇離開的人是她,現(xiàn)在看到他身邊有別人,她卻不禁感到難過。
不知過去多久,她聽見腳步聲傳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少年的嘆息——
“走吧,該回去了。下次你再胡說八道,我真的會生氣?!?/p>
安彌夏站起來乖乖認錯:“對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從指縫間掉落的東西,因為抓不住,才顯得分外珍貴。
透過指縫看見去而復返,朝我俯下身,露出無奈笑容的你,比什么都重要。
他們一前一后地往回走,安彌夏跟在他后面,鼓起勇氣喊他。
“洛弋,你絕對要考上Q大,我也絕對會去Y大。我們拉鉤,好不好?”
少年有些詫異:“之前我就想問,為什么你不考C大,而要考Y大?”明明她心心念念的紀衍就在C大。
“廢話,Y大跟Q大在同一座城市啊。”
洛弋理清思路后,心底的狂喜猶如噴泉涌出,將他淹沒。很多話只聽一遍很難領略含義,同一番話,她說了兩遍,他才遲鈍地明白過來——
她選擇的,是他。
回去的路上,洛弋塞給安彌夏一樣東西。
他的面容被落日映得通紅,美得驚心動魄:“安彌夏,我走得比你快,你的三步是我的兩步,就算你比我先出發(fā)很久,總有一天,我還是能追上你。所以,你盡管大步往前走?!?/p>
少年給她的是一只藍色護腕。安彌夏捏緊護腕,當初在游泳池救她的人果然是他。對她而言,這應該是最好的護身符。
她心血來潮,指著邊上一棵高大的苦楝樹說道:“洛弋,我們來個約定吧。兩年后的八月一日,我們再來這里見面好不好?”要是沒有什么確切的約定作為證明,她真怕今天發(fā)生的事只是一場夢。
和風吹拂,他點頭:“不見不散?!?/p>
10.因為你的出現(xiàn),讓我徹底放下心來
努力的日子過得飛快,一睜眼一閉眼,便是朝夕,讓安彌夏感到恐懼。時間的飛逝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宛若大海無邊無際,看不見目的地的未來。孤身奮戰(zhàn)的我們就像一葉小扁舟,不知何時會被巨浪淹沒。
約定之日到來,安彌夏在樹下等了一整天,洛弋都沒有出現(xiàn)。
她獨自一人回想了很多事情。美術大樓里有個很大的展廳,每個月都會選出學生們的優(yōu)秀作品進行展覽,安彌夏的作品幾乎每個月都會當選。
不止她,洛弋的名字也總是在公告欄張貼的排名榜前列。他們在彼此看不見的地方,都很努力。
偶爾在校內遇到,他們也只是打聲招呼,絕口不提那天的約定。她以為,一切就像盛大焰火綻放前的夜晚,總是寂靜無比。
日薄西山,安彌夏揉揉發(fā)熱的眼圈,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走到拐彎處,夕陽跳進眼里,有一道鍍著落日余暉的身影進入視線里。有眼淚滾落,大概是陽光太耀眼的緣故。
花樹下的少年與她四目相對,落花紛紛入懷,風里傳來他久違的聲息——
“安彌夏,你終于來了?!?/p>
“什么叫終于來了,我等了你一整天,你怎么來得這么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p>
洛弋聽完,思忖片刻,有些咬牙切齒地說道:“安彌夏,你別告訴我你走錯地方了,害我傻等一整天啊。這棵樹是你選的,你怎么能不記得它長啥樣?”
少女連忙假裝四處看風景:“哈哈哈——話說附近怎么這么多長得相像的樹呀?!?/p>
“不許岔開話題!”
“嘿嘿,你不也等了一天。明明想見我想得不得了,你還生什么氣呀?!蹦軌蚝耦仧o恥地說笑,是因為你的出現(xiàn),讓我徹底放下心來。
太陽即將下山,又一天如翻頁般飛快逝去。這一刻,我不再懼怕時間的流逝。因為我知道,明天,以及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有你在。
我因為你,對未來的每一天都充滿期待。
編輯/叉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