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

[1]

“這次我們班數(shù)學最高分是142分，沈若陽?！苯淌依锉l(fā)出熱烈的掌聲，數(shù)學老師滿意地看著同學們的反應，繼續(xù)道，“文理分科的第一學期，若陽同學還是我們班的及格困難戶，到現(xiàn)在第二學期，她數(shù)學成績已經(jīng)是連續(xù)幾次的最高分啦，大家要好好向她學習學習啊。”

沈若陽只是微微勾起嘴角，淡定自若地看著試卷的錯題，演算著什么。

“哇沈若陽，你逆襲成功啦。你怎么學的啊，教教我啊?！鼻白赖纳倌晷ξ貑柕?。

“因為數(shù)學里住著個少年啊?！鄙蛉絷柮摽诙觥?/p>

“?。磕阏f什么？”前桌撓撓后腦勺，不明所以。

沈若陽摸了摸腦袋，看了看前方的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黝黑的瞳孔閃爍著光亮。

她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筆尖行如流水，不自覺地寫出兩個字——程光。

[2]

程光是她高一還未分文理科時的前桌。不像如今的前桌少年那么普通，他如天穹里的太陽，閃耀了沈若陽平凡乏味的生活。

也是這樣一個萬里無云的晴天。彼時的沈若陽因為在最優(yōu)班里墊底而自卑，在教室的角落里隱形。

從初中時的穩(wěn)居前十到如今的班里倒數(shù)，巨大的落差讓生性安靜的沈若陽更加孤僻。

而她的前桌程光不同，他容貌清秀，身形頎長，聲音潤耳，性格開朗，成績優(yōu)異。不少女生愛慕他，男生更是和他勾肩搭背。

沈若陽努力地學習，除了吃飯睡覺，她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學習上，成績毫無起色。

月考成績出來了，沈若陽握緊80分的卷子，有些泄氣地嘆了口氣，眼眶像被揉進了沙粒般的干澀難受。

數(shù)學老師是位十分幽默的中年大叔，他在講臺上笑著問：“試卷簡單吧？我就說這次考簡單點的，你們別緊張嘛。”

班里頓時活躍起來，大家交頭接耳。

“這次大家考得不錯呀，最高分也是最可惜的那個人，148分。程光，你考試時是不是想飯吃了，好好的11，你怎么還多了一筆，寫成17了？”

在班里一陣“哇哇”的贊賞聲里，程光笑意盈盈地回了老師一句：“不是啊，是老師你太帥了，看見你，我忍不住顫抖啊。”

沈若陽望著坐在前方的少年，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數(shù)學老師咧嘴一笑，便拿起粉筆講課了。

那些生澀而靈活的阿拉伯數(shù)字，在數(shù)學老師的粉筆下，不停地變化著，成功地把沈若陽繞暈了。

沈若陽努力地想跟上老師的步伐，奈何腦子如生銹的齒輪，緩慢地運轉(zhuǎn)，遲鈍得讓沈若陽想哭。

“沈若陽，借我支筆吧，我的筆沒水了?！背坦廪D(zhuǎn)過頭來對沈若陽說道，溫和的嗓音猶如午后的日光，聽得沈若陽的心臟莫名地快了一拍。

一回頭，他看見她眼里微微地泛紅，她看見他黝黑的瞳孔深邃明亮。

沈若陽像是觸電般快速低下頭，逃避著他的視線，她把手中的筆遞給程光，自己從筆袋里拿起了另一支。

她深呼了一口氣，程光看著她的試卷，很認真地對她說：“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來問我，現(xiàn)在好好聽課?！?/p>

像是品嘗到又酸又甜的果子，沈若陽在尷尬的處境中卻感到了空氣的甜膩味。

[3]

不知不覺下課了，沈若陽看著自己筆記滿滿的試卷，有些不知所措。

“不著急，慢慢來，沈若陽，你可以的?！鄙蛉絷柲o自己打氣，挑了道三角函數(shù)題，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來，草稿紙很快被填滿，她卻沒算出最后的結(jié)果。

“這道題不會寫嗎？”程光不知何時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她滿滿的草稿紙，皺了皺眉。

沈若陽臉上不自在地飄起了紅暈，她點了點頭。

“我教你?！背坦鈷吡艘谎垲}目，修長的手指拿起筆，很快地在草稿紙上演算起來，他邊寫邊講，每一步驟都講得特別清晰。

沈若陽聽得很認真，認真到她看見程光頭頂上方空氣中飛舞的浮塵，白皙皮膚里細細的絨毛，修長手指的骨節(jié)分明，數(shù)字字母間拉扯不盡的關(guān)系。

講完題后，他告訴她說：“數(shù)學其實不難的，它只是數(shù)字和文字的關(guān)系而已，只要找到最關(guān)鍵的聯(lián)系，便可一擊即中。”

“好好學數(shù)學啊，數(shù)學可是拉分的寶呢?！彼ＵＱ郏{(diào)皮的模樣讓她心悸。

她似乎知道她該做什么了。

后來，她開始問他問題，他總是很耐心地給她解答。有時，他也會找一些他覺得很靈活的題跟她分享，雖然她總是不會寫。

在數(shù)學中，她便猶如朽木，不可雕也。

文理分科表發(fā)下來時，當情感小人兒和理智小人兒在她腦海里打架時，程光很認真地告訴她：“沈若陽你還是選擇文科吧，在文科里你有絕對的優(yōu)勢，我可看好你啊。”

理智終是戰(zhàn)勝了情感，在文理分科表交上去時，程光笑嘻嘻地對她說：“文科數(shù)學應該比較好學，你可得好好學啊，別枉費我對你的一片苦心栽培。還有，茍富貴，勿相忘啊?！?/p>

[4]

下課鈴聲響起，沈若陽從回憶里走出來。前桌少年回過頭來：“若陽若陽，快告訴我你的數(shù)學秘籍！”

沈若陽微笑：“數(shù)學就是數(shù)字和文字的關(guān)系，我大概是讀懂了題目和數(shù)字間最關(guān)鍵的聯(lián)系吧?！?/p>

前桌撓撓頭，嘟囔著：“太深奧了，果然不是凡人能懂的啊。”

沈若陽沒有回話，看著窗外對面的理科樓，微微出神。

文理分科，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擅長的文科，而他也自然而然地進了理科班。沒有了繁瑣的政史地，他總是穩(wěn)居理科的榜首。

他太優(yōu)秀，優(yōu)秀到她抬頭才能望見。所以，她要更加努力，去變得更好。在很多個日夜里，她與數(shù)學斗智斗勇，多次的摸爬滾打，也終于開了竅。她希望在未來的某一天，她能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告訴他：“程光，我喜歡你。”

那天，沈若陽在日記本上寫道：“前桌問我為什么數(shù)學成績提升那么快時，我想起了那份80分的試卷，那個晴朗無云的午后，那個告訴我數(shù)學并不難的你。你大概不知道，你那溫暖的話語，就像一束光，讓小兔般亂撞的我突然有了方向?！?/p>

路漫漫長而有期許兮，吾將以汝為光，向前奔兮。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