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紅春

酷熱的八月，苗族人們迎來了他們最隆重的節(jié)日———趕秋節(jié)。

“苗族趕秋節(jié)”列入聯(lián)合國非物質(zhì)文化名錄以來，越來越多的人們對這盛大的節(jié)日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攝影師、記者、藝術(shù)家紛紛從四面八方趕過來，把寬敞的趕秋場擠得水泄不通。馬路變成了彎彎曲曲的河床，流水一樣的人群，還在源源不斷地注入到這片神奇的土地。

火辣辣的烈日下，是鬧騰的秋場。苗族巴代（祭祀、習(xí)俗及各種社會活動儀式的主持者）敲著大鑼，吹著長號，舉著苗幡，簇?fù)碇骞壬仙窈坪剖幨幍刈呱霞缐?，拉開了趕秋的序幕。

兩百多面苗鼓擂響了，俊俏的苗族姑娘此刻變成了一群躍動的精靈，秋場四周圍滿了觀眾，四面的小山坡也站滿了人。這邊的攔門酒剛剛喝完，那邊上刀梯的小伙子已經(jīng)精彩亮相。接龍舞、都樂舞、柳巾舞，一波接一波輪番上場。秋場沸騰了，鞭炮聲、鑼鼓聲、吶喊聲、喝彩聲，和著巴代們嘹亮的號角聲，此時的苗鄉(xiāng)到處是歡聲笑語。

秋場的一角，卻有著另一番景象。一頭大水牛被牢牢地拴在涂滿五色油彩的龍鳳花柱上，牛頭、牛角和尾巴分別被紅色、白色的布條裝飾起來。它像一個即將出場的演員，也像一位出征的壯士，它是今天椎牛祭的主角。

“椎牛”是流傳于湘西苗族一帶最隆重、最盛大的原始宗教祭祖祀典和還愿儀式。盡管“椎?！绷?xí)俗充滿著血腥和迷信色彩，卻因其飽含苗民對蚩尤祖先的敬重和解除重病、求福求子、消除災(zāi)禍的愿望而被苗族同胞代代傳承，沿襲至今。清王朝在改土歸流，乾嘉苗民起義之后，曾多次明令禁止苗區(qū)開展椎牛活動，但總是屢禁不止。苗族人民冒著違抗圣旨的風(fēng)險，將這項原始而神秘的祭祀儀式完整地保存了下來。今天，我們才得以在湘西苗家的趕秋節(jié)上目睹這一盛況。

當(dāng)很多古老的祭祀儀式在中國大地上慢慢消失不見時，椎牛祭祀和它背后承載的綺麗多彩的苗族文化像磁石一樣深深吸引著我們，不得不說它是一個歷史奇跡，是一項寶貴的非物質(zhì)文化財富。它獨有的民族特性和深厚的文化藝術(shù)價值，直至今天依舊散發(fā)著無窮的魅力。

一場驚心動魄，糾結(jié)著愛與痛，夾雜著野性血腥與美好祈愿的祭祀，在人們的歡呼聲中莊嚴(yán)地上演。

一根根尖利的梭鏢，刺穿厚厚的牛皮，刺進水牛鮮活滾燙的肉體，鮮血從傷口汩汩流出，濺滿草地。水牛帶著疼痛逃避，躲閃，狂奔……牛繩像一根命運的鎖鏈，拴住了它逃跑的腳步，躲過了這一處刺殺，卻又迎來了另一處等候多時的刺殺。

就這樣，十來個手拿梭鏢的苗族漢子，圍著這頭肩負(fù)祈福、還愿、消災(zāi)使命的水牛，一刺，兩刺，直到水牛傷口噴血，生命耗盡，倒在了人們的腳下，完成了它神圣莊嚴(yán)的使命……

精彩的節(jié)目紛紛結(jié)束，趕秋節(jié)的帷幕徐徐降落。在巫師的祝頌聲中，苗民們的母舅、妻舅、兄弟姐妹們領(lǐng)受牛肉、牛腿后各自散了，遠道而來的客人們乘著汽車揚著塵土而去。

煙塵帶走了嘈雜和喧囂，秋場一下子變得空蕩寂靜。一些身著苗族服飾，包裹著高高苗帕的本地人，扶老攜幼、三五成群在秋場邊的樹林里靜靜地坐下來，深情地望著對面坡上大片大片的莊稼地。

秋天就要來臨，稻子灌漿，玉米飽滿，莊稼成熟，所有的果實都在陽光下閃著光，這是一年中最美麗的場景！遠方吹來的山風(fēng)，吹來了秋意的涼爽，也吹來豐收的訊息，烈日照耀下的苗家生活，那么安閑、自在。棲息在樹陰下的人們和四周的大山一樣安靜，他們才是一群真正懂得趕秋的人。

（作者單位：花垣縣邊城高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