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朱元璋自建吳時起,便設起居注官一職,明朝建國后,起居注官一職仍舊得以保留。可以看到,明初起居注官不但擁有跟隨皇帝左右記錄言行的秘書職能,同時還擁有建言獻策的顧問職能以及為帝王解答疑惑的教育職能。
關鍵詞:明太祖、明初、起居注官
一、起居注與起居注官
中國自古以來便有“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一說,而以記載皇帝言行為主要內(nèi)容的起居注也成為了中國古代史學的寶貴遺產(chǎn)之一。
喬治中先生認為,中國的起居注記史體制的源頭應當從“先秦時期官方的記史理念說起”,認為“西周之末,各個諸侯國官方皆施行了史事記載的制度”。而伴隨著歷史的發(fā)展,東漢年間正式出現(xiàn)了“起居注”一詞,現(xiàn)在可以見到的主要有《明帝起居注》、《靈帝起居注》、《獻帝起居注》三種,但是值得注意的是,此時的“起居注”與后世的“起居注”不論在內(nèi)容還是在形式上都有不同,其最大的不同便是東漢起居注以記載后宮之事為主,至于國家大事以及皇帝大臣在朝堂之上的言行則不記。
明朝,起居注官依舊得以設立,并且在明朝初年受到了明太祖的重視,朱元璋從“吳元年(1366年)”就設立起居注一職,但是卻在洪武九年(1377年)就將起居注一職廢置,之后雖于洪武十四年(1381年)復設起居注一職,但也是“尋罷”。直到萬歷年間,起居注官在才得以復立。而本文的研究重點便是自吳元年至洪武九年間的“起居注官”的職權范圍。
中國社科院的楊艷秋認為“起居注設罷不?!鼻『镁褪敲鞔捌凇靶奘分贫鹊牟唤∪c史官只能缺失”的表現(xiàn)之一。而與明代起居注制度的沿革與興廢的論文主要以的王鴻雁發(fā)表于《史學史研究》(1999年第4期)的《明起居注的若干問題》,喬治中、劉文英合作在《史學史研究》(2010年第2期)上發(fā)表的《中國古代‘起居注記史體制的形成》以及2013年蘭州大學陳彥超的碩士研究生畢業(yè)論文《明代編修官研究》為主。這些論文紛紛注意到了明朝前期起居注官被廢這一現(xiàn)象,而對于起居注官被廢的原因則大致可以總結為起居注官的職責被歸入其他官員的職權范圍之中。
在本文中,筆者主要在研究明朝前期,即吳元年(1366年)到洪武九年(1377年)間起居注官在明朝朝廷內(nèi)的職權,通過對于史料的研讀,筆者認為,這一時期的起居注官除了具有跟隨皇帝左右記錄言行的秘書職能之外,還負有向皇帝建言獻策的顧問職能以及對皇帝講解知識的教育職能。
二、起居注官的秘書職能
對于起居注官的作用,錢茂偉的總結是“秘書式的原始記錄制度”。也就是說,起居注官最主要的職能,便是跟隨皇帝左右,不但要記錄皇帝的“言”,同時也要記載皇帝的“行”。
明代中期張居正在勸諫明神宗恢復起居注官時曾對明初時起居注官的作用進行了簡要的敘述:“國初設起居注官,日侍左右,紀錄言動?!倍煸霸谟栒]起居注官詹同之時,也強調(diào)了起居注官應當據(jù)實記錄,認為“國史貴乎直筆,是非善惡皆當書之。昔唐太宗觀史,雖失大體,然命直書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予平日言行可紀之事,是非善惡,汝等當明白直書,勿宜隱諱,使后世觀之,不失其實也”。
那么起居注官的紀錄范圍僅限于朝堂之上的政事嗎?筆者認為顯然不是,根據(jù)現(xiàn)存的史料我們看到,由于起居注官要“日侍(皇帝)左右”,所以其出入的場合也是十分豐富的。
首先是大型的集會之時,比如祭祀典禮或者太子冊封典禮。從《明實錄》中我們可以看到,在進行祭祀典禮之時,“起居注給事中殿中侍御史尚寶卿位于殿上之東”。而皇太子受冊封典禮時,起居注官也依舊位列其中,“起居注給事中殿中侍御史侍儀使尚寶卿侍立位于殿之東”。吳元年四月,明太祖曾在一次祭祀其父的時候“泣下不止”1,而此時正是侍奉其左右的起居注官詹同“侍側,再三慰之?!?
其次是朝廷議事之時,起居注官依舊會位列其中。一方面是正規(guī)的朝會,每逢正旦朝會,起居注官“位于殿上之東”3。另一方面則是一般的皇帝與大臣議事,《明太祖實錄》中記載了這樣一個例子,當明太祖與劉基商議是否要緩解民力之時,“起居注王祎”4也在場。雖然在這次的談話中王祎并沒有發(fā)言,但是卻以起居注官的身份得以出席,也可以看到在君臣議事之時,不論是朝堂之上的議事會還是小型的君臣對策,起居注官都是會出席的。
最后便是在一些非正式的宴請場合,例如在洪武三年,明太祖的一次接見各省富民的過程中,跟隨明太祖左右的就有“起居注陳敬”,也正是起居注官的存在,使這次會見中朱元璋勸誡富民的話語得以記錄。
三、明初起居注官的顧問職能
明太祖在任命楊訓文為起居注官時曾這樣訓誡道:“起居之職,非專事紀錄而已,要在輸忠納誨,致主于無過之地,而后為盡職也。吾平時于百官所言,一二日外猶尋繹不已,今爾在吾左右,可不盡言?”由此可見,在明太祖看來,起居注官除了要在皇帝左右記錄其言行以外,更重要的職責是在于能夠“輸忠納誨”,以幫助明太祖做出正確的決策。
明太祖時期起居注官的顧問作用主要體現(xiàn)在兩點,一點在于針對某些具體問題提出意見,另一點則在于幫助明太祖尋訪人才。
吳元年,朱元璋與諸臣商議律令的內(nèi)容之時曾因“吾特以一己意見決之,而眾輒以為然,鮮有執(zhí)論?!币皇露鄲溃⒋耸抡f與起居注官熊鼎。而熊鼎也為此發(fā)表了自己的見解,認為“主上參于群議,斷以睿見,誠為允當。請俟書成更與廷臣,看詳而后頒之?!倍煸皩τ谛芏@樣的建議也欣然接受。最終朱元璋“與廷臣復閱視之,去煩就簡,減重從輕者居多。”5同年十一月,朱元璋還曾與起居注熊鼎等人談及用人,期間熊鼎曾對曰“慕容超信用奸佞,故賢良退而奸佞附之。今主上明圣,所用皆賢良。公孫五樓之徒何從至哉?”而朱元璋也鼓勵熊鼎等人發(fā)言,認為“汝等宜勉之,茍有所見,毋隱也。”6
起居注官除了在用人方面發(fā)表見解外,有時還會擔任替朱元璋到天下尋訪人才一事??梢钥吹?,吳元年朱元璋曾派起居注官魏觀“以幣帛求遺賢于四方”7。而明朝立國后,在洪武元年,朱元璋再派起居注官魏觀“偕文原吉、詹同、吳輔、趙壽等分行天下,訪求遺才。”而這次魏觀的尋訪也十分成功,其舉薦的人才也大多被錄用。
四、明初起居注官的教育職能
在上文中我們已經(jīng)就明初起居注官的秘書職能與顧問職能進行了論述,在本節(jié)中我們將對于明初起居注官的教育職能進行論述。
起居注官作為史官的一部分,其擔任者大多通曉一定的歷史知識,而朱元璋也十分喜歡與這些起居注官們就歷史事件進行討論,并借此來闡發(fā)自己的感想。
有關朱元璋與起居注官討論史事的記載,在明實錄中多有記載,例如1365年,朱元璋就與起居注官詹同就“孫武殺吳王二寵姬以教兵”一事是否為真進行過討論,雖然起居注詹同認為此事“載太史公書或有之”8,但朱元璋卻提出了不同的見解,認為“殺寵姬之事亦司馬遷好奇之論也?!?/p>
同樣,吳元年八月,朱元璋也與起居注詹同等議論宋太祖時丞相趙普游說其收回武將兵權一事,并就此發(fā)表議論,并以此認為“普誠賢相”9,并且認為以往史書認為趙普“多忌刻”的評價并不準確。
除對史事進行講解外,起居注官有時也負有收集史事以供朱元璋閱讀的職責,例如起居注官滕毅在任職期間就受命“與楊訓文集古無道之君若桀、紂、秦始皇、隋煬帝行事以進?!?0
在明初,起居注官除了對史事進行講解外,對于其他的知識同樣也會進行講解。例如在吳元年十一月,朱元璋“沐浴出觀圜丘”11之后就曾詢問起居注官熊鼎“此與古制合否?”熊鼎雖回答“小異也”,但也對朱元璋這種創(chuàng)業(yè)即初便對禮制十分重視的態(tài)度提出了贊賞,并以此稱贊道“主上創(chuàng)業(yè)之初,首嚴郊丘之祀,既斟酌時宜,以立一代之制,又始終盡誠敬,此誠前代之所未及?!背芏ν?,宋濂在任起居注官的時候,就曾經(jīng)為朱元璋講解《春秋左氏傳》,之后又“口釋黃石公《三略》”12。
五、結語
可以看到,雖然明初起居注官的主要職責是侍衛(wèi)皇帝左右以記錄皇帝言行,但是由于其可以跟隨皇帝出入多種場合,因此也經(jīng)常會起到一種顧問的作用,而對于這種顧問的作用,明太祖也基本是采取一種鼓勵的方式,加之起居注官的大多以學者出身,豐富的文史知識也為明太祖向其請教各種問題提供了方便。所以說,明初的起居注官不但擁有記錄言行的秘書職能,還擁有顧問職能以及教育職能。
參考文獻
[1]劉知幾:《史通》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2008年12月
[2]喬治中:《中國古代起居注記史體制的形成》,《史學史研究》(2010年第2期)
[3]楊艷秋:《明代史學探研》,人民出版社,北京,2005年12月
[4]錢茂偉:《實錄體的起源、發(fā)展與特點》,《史學史研究》(2004年第2期)
[5]《明神宗實錄》,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
[6]《皇明寶訓》,上海書店,1990年6月
[7]《明史》,中華書局,北京,1974年4月
[8]《明太祖實錄》,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
[9]余繼登:《典故紀聞》中華書局,北京,1981年7月
注釋
1.劉知幾:《史通·外篇·史官建置》,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2008年12月,第216頁
2.喬治中:《中國古代起居注記史體制的形成》,《史學史研究》(2010年第2期)
3.喬治中:《中國古代起居注記史體制的形成》,《史學史研究》(2010年第2期)
4.《明史卷七三·志第四九》,中華書局,北京,1974年4月,第1788頁
5.錢茂偉:《實錄體的起源、發(fā)展與特點》,《史學史研究》(2004年第2期)
6.《明神宗實錄·卷三十五》,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本,第815頁
7.《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六》,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506頁
8.《明太祖實錄·卷二十八上》,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422頁
9.《明太祖實錄·卷二十八下》,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443頁
10.《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一》,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26頁
11.《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一》,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26頁
12.《明太祖實錄·卷三十五》,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651頁
13.《明太祖實錄·卷二十》,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277頁
14.《明太祖實錄·卷四十九》,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965頁
15.余繼登:《典故紀聞·卷一》,中華書局,北京,1981年7月,第8頁
16.《明太祖實錄·卷二十八上》,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424頁
17.《明太祖實錄·卷二十八上》,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424頁
18.《明太祖實錄·卷二十七》,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417頁
19.《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三》,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294頁
20.《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三》,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294頁
21.《明史卷一四〇·列傳第二八》,中華書局,北京,1974年4月,第4001頁
22.《明史卷一四〇·列傳第二八》,中華書局,北京,1974年4月,第4001頁
23.《明太祖實錄·卷十六》,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215頁
24.《明太祖實錄·卷十六》,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216頁
25.《明太祖實錄·卷十六》,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216頁
26.《明太祖實錄·卷十七》,國立北平圖書館紅格抄本,第238頁
27.《明史卷一三六·列傳第二十四》,中華書局,北京,1974年4月,第3928頁
28.《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二》,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98頁
29.《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二》,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98頁
30.《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二》,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98頁
31.《皇明寶訓·太祖寶訓·卷二》,上海書店,1990年6月,第98頁
32.《明史卷一二八·列傳第十六》,中華書局,北京,1974年4月,第3785頁
33.楊艷秋:《明代史學探研》,人民出版社,北京,2005年12月,第43頁
34.楊艷秋:《明代史學探研》,人民出版社,北京,2005年12月,第43頁
作者簡介
高佩文(1994—),男,漢族,天津人,學生,碩士研究生,單位:天津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研究方向:中國史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