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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嬰傳說(二)

        2018-05-19 05:10:02鹿少爺
        故事林 2018年9期
        關(guān)鍵詞:乞丐

        鹿少爺

        四、怪異乞丐

        何繼生平生最看不慣恃強凌弱之事,何況這些人欺負的對象還是個可憐的乞丐。他當即大喝一聲:“你們干什么?這么多人欺負一個乞丐?”

        “你是哪根蔥,也敢多管閑事,老子連你一起打!”一個染著黃毛的小伙子嘴里罵著,揮起手里的木棍就朝何繼生打了過來。

        何繼生冷笑一聲,也不躲閃,硬生生地奪過木棍,雙手一用力,只聽“喀嚓”一聲,那根雞蛋粗的木棍竟被他生生折成兩段。幾個人見狀,頓時目瞪口呆,黃毛小子更是嚇得直往后躲。那乞丐見有人替他出頭,也不逃了。

        何繼生用手里的斷棍指著那個染著黃頭發(fā)的小伙子,厲聲喝問:“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打他?”

        一個中年男子連忙解釋說:“你別誤會,我們不是壞人,是這里的居民。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用這種方式想嚇唬嚇唬他?!?/p>

        大家七嘴八舌,終于說清了事情的原委。這個乞丐是半個月前出現(xiàn)在這個居民區(qū)的,一開始居民們見他可憐,便給他一些吃的穿的,可是很快大家就發(fā)現(xiàn),他與別的乞丐不一樣,他居然精通開鎖,并經(jīng)常趁居民們不在家的時候打開人家的門鎖登堂入室,雖然他沒偷過什么東西,但這也夠嚇人的。居民們報過警,可是警察拿個乞丐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嚇唬一頓了事。就在剛才,他又打開一戶居民家的門鎖,把獨自在家寫作業(yè)的孩子嚇哭了。居民們實在忍無可忍,才想用這種法子把他嚇唬走。

        竟然有這么奇怪的乞丐!何繼生不禁苦笑,說:“可這也不是個好辦法啊,第一,他未必會被你們嚇跑;第二,就算他到了別處,還不是一樣給人制造麻煩?我倒是有個解決的辦法:讓大爺大媽們看著他。大家行行好,容留乞丐也算一件功德無量的事,你們看怎么樣?”

        居民們還是頗有同情心的,接受了何繼生的建議,離去了。那個乞丐見危機過去,好像感到頗為有趣,“咯咯”地傻笑起來。何繼生看了乞丐一眼,不由得后退一步,直皺眉頭。僅從外表看,這個乞丐還真有些與眾不同:他花白的頭發(fā)稀疏而蓬亂,一張臉臟得眉眼不分,穿著更是亂七八糟,還披著一條又臟又破的花布床單,全身散發(fā)出陣陣惡臭。

        何繼生嘆了口氣,從身上掏出錢包,拿出一張百元大鈔遞過去。乞丐歪著頭看來看去,卻并不伸手接,似乎根本就不認得鈔票。何繼生苦笑著搖搖頭,收起鈔票,帶著他出了巷子。巷子口正好有一間“老劉饅頭店”,何繼生買了幾個饅頭給他。乞丐接過饅頭,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噎得直翻白眼——顯然,他很久都沒有吃過東西了。

        看著乞丐狼狽的吃相,何繼生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同情,想了想,他掏出200元給店主,讓他每天給這個乞丐10個饅頭。老實巴交的店主老劉顯然很不解,說:“老板,你積德行善是好事,可這種事你管得了一時,管不了一世,你給他買多少饅頭也總有吃完的一天?!?/p>

        雖然明白對方也是一番好意,可不知為什么,何繼生忽然有些生氣,掏出自己的名片丟給對方,冷冷地說:“這200塊錢的饅頭吃完了你給我打電話,我再來給你付錢?!?/p>

        離開饅頭店,何繼生找了個餐館吃過晚飯,才去停車場拿車。這其實并不能算個停車場,就是一塊廢棄的空地,周圍是幾堵嚴重殘損的圍墻,由一個耳聾的老頭負責看管和收費。何繼生交過停車費,走到自己的車邊,還沒等他掏出鑰匙,副駕側(cè)的車門卻突然打開了,坐在副駕座上的赫然就是昨晚爽約的圖蘭!她調(diào)皮地朝何繼生眨眨眼睛,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何繼生有些惱怒地質(zhì)問:“圖小姐,你這算什么意思?”

        圖蘭竟然顯得有些委屈:“你用不著這么兇吧,我又沒偷你的車,只不過進來坐了一會兒?!?/p>

        見她說得振振有詞,何繼生哭笑不得,在這么漂亮的女孩面前,他縱有多大的火氣也發(fā)不出來,苦笑說:“你居然會開鎖,不會做過小偷吧?”

        圖蘭說:“你才做過小偷呢,我是讓那個乞丐幫我開的。你別說,他開鎖還真有一套,就你車這鎖,他用了不到一分鐘就給鼓搗開了?!?/p>

        何繼生苦笑著搖搖頭:“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圖蘭得意地說:“看來你還不知道,從你出門我就跟在你后面了。虧你還是私家偵探呢,警惕性這么差!”

        何繼生不禁汗顏,自己被一個女孩跟蹤了半天居然毫無察覺,作為一個私家偵探,確實夠丟臉的。尷尬之余,他連忙岔開這個話題:“你表哥真的是東河集團的董事長朱正東?”

        圖蘭點點頭:“這件事情事關(guān)重大,如果表哥出事的消息公開,東河集團就會處于群龍無首的境地,所以……”

        何繼生嘆了口氣,接著她的話說:“這就是你昨天晚上爽約的原因?”

        圖蘭臉上的笑容頓時被一絲驚悚之色取代了,搖搖頭說:“從表哥出事的第二天,我就發(fā)現(xiàn)有人跟蹤我,昨天我到了茶樓,發(fā)現(xiàn)那兩個跟蹤我的家伙就坐在離你不遠的位置上,所以我就沒敢和你接觸。”

        何繼生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同時他想到了跟蹤孟玫的那輛雪鐵龍??雌饋?,凡是和朱正東有關(guān)的人都已成為對方的跟蹤目標。

        圖蘭見狀,說:“你放心,今天我找了個身材跟我差不多的閨蜜當替身,成功地把他們甩掉了?!?/p>

        何繼生伸出大拇指贊道:“你蠻有偵探天分的嘛?!?/p>

        圖蘭不禁又得意起來:“那當然啦,本小姐的反應(yīng)和應(yīng)變能力都是一流的,所以我要求參與調(diào)查。”沒等何繼生說話,她又接著說:“這事你不能拒絕,第一,我已經(jīng)征得表嫂的同意,她現(xiàn)在是你的老板,你不能拒絕你的老板吧?第二,我是義務(wù)參與,不會跟你分酬金,這種好事你到哪里去找?還有第三,你應(yīng)該知道你現(xiàn)在缺個幫手,而我就是最合適的人選。所以,你根本沒有道理拒絕我參與,對不對?”

        面對這個伶牙俐齒的女孩,何繼生只能報以苦笑。不過,她說的也有點道理,自己眼下還真是缺個幫手,便一本正經(jīng)地說:“好吧,我同意你參與,但事先聲明,你只是我的副手,一切行動必須聽從我的指揮,有沒有問題?”

        “是,老板!”圖蘭調(diào)皮地向何繼生敬了個禮。

        這個古靈精怪的女孩使何繼生郁悶的心情頓時一掃而光。他笑了笑,愉快地扭動鑰匙啟動了汽車。圖蘭連忙說:“你這是要回去嗎?不能回去!現(xiàn)在你只要回到偵探所,馬上就會被人監(jiān)視起來?!?/p>

        何繼生不以為然地說:“那正好,我還就想見識一下他們到底是何方神圣?!?/p>

        圖蘭冷笑一聲,說:“看起來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私家偵探,因為你只會逞匹夫之勇。不要以為你會幾下子三腳貓的功夫就了不起,相信我,你絕對斗不過他們,更何況現(xiàn)在你在明他們在暗,你憑什么跟人家斗?”

        何繼生有些惱火,但仔細一想,她的話雖然難聽,卻不無道理,現(xiàn)在的當務(wù)之急是調(diào)查,如果被對方纏上確實很麻煩。他熄了發(fā)動機,問道:“他們是什么人?”

        圖蘭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我表哥出事與他們脫不了干系?!彼戳撕卫^生一眼,“不要嫌我的話難聽,憑我表哥的才能和勢力,最后也免不了遭他們的毒手,你覺得你本事比他大嗎?”

        何繼生自嘲地笑了笑,頗為尷尬地搖搖頭。圖蘭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你很快就會知道,從你接下委托的那一刻起,你的生活將不會再平靜。他們就是無處不在的幽靈,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出現(xiàn)在我們的背后?!?/p>

        何繼生剛想說什么,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乞丐正蹲在一個角落里,用一種陰冷的眼神望著這邊。猛不丁的,這眼神使他感到頭皮一凜,連忙拉開車門下了車。那乞丐卻怪叫一聲,一溜煙地跑了。與此同時,他發(fā)現(xiàn)圍墻的缺口處飛快地閃過兩個高大健碩的身影……

        五、多面富豪

        郊區(qū)的夜生活雖然沒有城區(qū)精彩,但同樣充滿了聲色犬馬。這家名叫“夜色妖嬈”的酒吧里音樂聲很吵,聲音大得幾乎要震破人的耳膜。勁爆的音樂和曖昧的燈光里,酒客們在酒精的刺激下縱情聲色,丑態(tài)百出。乍一看,如同群魔亂舞,末世狂歡。

        這時,3個身著深色同款西裝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闖了進來。他們雖然也在吧臺要了酒水,加入到放縱的人群中,但顯然他們不是進來喝酒狂歡的,因為他們鷹隼般的目光正焦急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么。十幾分鐘之后,他們搜尋無果,怏怏地離去了。

        在西裝男們無法搜尋到的一個角落里,已經(jīng)改變裝束的何繼生和圖蘭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圖蘭看了何繼生一眼,帶著幾分嘲弄的口氣說:“怎么樣,你還要不要去試試他們的身手如何?”

        何繼生苦笑著搖搖頭,從剛才那場跟蹤與反跟蹤的較量中,他已經(jīng)知道這些人的能耐了,如果正面與他們交鋒,自己很可能沒有勝算可言。

        看出他的情緒有些低落,圖蘭“撲哧”一笑:“不過,你的反跟蹤能力還是不錯的,不僅把他們甩掉了,還把他們耍得團團轉(zhuǎn),真有意思?!?/p>

        何繼生笑了笑,心里卻充滿了憂慮。一周的時間本來就緊迫,現(xiàn)在還要分散精力來應(yīng)付這幫如影隨形的家伙,能不能完成這個調(diào)查任務(wù),他心里是越來越?jīng)]底了。

        一直到凌晨時分,二人才小心翼翼地從后門出了酒吧。此時的大街上已經(jīng)很冷清,幾乎看不到一個行人。何繼生隨口問道:“圖小姐,不介意的話我想問你件事,俗話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你為什么不到東河集團去工作?”

        圖蘭忽然停下腳步,冷笑一聲,反問道:“在你們的眼里,朱正東是個好人對嗎?”

        何繼生愣了一下,點點頭說:“那當然啦,朱先生熱心公益,樂善好施,可以說是河?xùn)|市少有的良知型企業(yè)家……”

        “狗屁!”沒等何繼生把話說完,就被圖蘭惡狠狠地打斷了,“他是我舅家表哥,我們可以算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對吧?可你知道他是怎么對待我們這些親人的嗎?人家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發(fā)跡以后,七大姑八大姨多少都能跟著沾點光。他可倒好,不僅拒絕所有的親友進入他的東河集團,就連自己的父母他也不聞不問,甚至連我舅舅和舅媽的葬禮他也沒有參加,而是委托手下的人出面操辦。你說說,天下還有比他更無情無義的人嗎?”她越說越生氣,忍不住罵了起來。

        何繼生很吃驚,沒想到朱正東的另一面竟會是這樣的冷酷無情。他拒絕親友進入東河集團工作、避免親友參與企業(yè)管理尚可理解,可連自己父母的葬禮都不參加就說不過去了。作為公眾道德偶像的朱正東,會缺乏這最起碼的人倫道德嗎?看起來,這個人身上的謎團是越來越多了。

        圖蘭罵了一通,猶不解氣,說:“在我們的眼里,早就當他已經(jīng)死了,所以對他的情況,我并不比你了解的多?!闭f到這里,她話鋒一轉(zhuǎn),“不過,我表嫂這個人倒是挺好的,舅舅和舅媽活著的時候,一直都是她在身邊照顧?!?/p>

        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館住下后,何繼生雖然感到很疲憊,卻仍然毫無睡意,腦袋里很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朱正東越來越好奇了。

        朱正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他可以一擲千金去資助非親非故的陌生人,對待親人卻為何那樣不近人情?他這種反常的行為背后,會不會有不為人知的隱情呢?

        正胡思亂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一聲輕響,何繼生心里一驚,警覺地豎起耳朵,但響動卻消失了。他屏住呼吸,悄悄地下床打開了門。門外的走廊里空無一人,他松了口氣,正要關(guān)門,卻發(fā)現(xiàn)地上有個白色的信封。

        何繼生四下看了看,撿起信封。信封被揉得皺巴巴的,上面印有“南江商務(wù)賓館”的標志,是賓館免費為住客提供的那種方便用品。信封沒有封口,打開來,里面只有一張薄薄的紙片,紙片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字:山雨欲來,速往紅屋子。

        何繼生心里一動,連忙從包里拿出河?xùn)|地圖,在上面仔細尋找起來。然而他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紅屋子”這個地名,不禁有幾分失望。

        六、青莫村

        第二天一大早,房門就被圖蘭敲響了。相比起何繼生,圖蘭的精神狀態(tài)看起來很不錯,吃過早餐,她調(diào)皮地說:“老板,請安排今天的工作吧!”

        何繼生若有所思地問:“河?xùn)|市有沒有一個叫做紅屋子的地方?”

        “紅屋子?”圖蘭疑惑地搖搖頭,“我沒聽說過河?xùn)|有這么個地名,你從哪兒聽說的?”

        何繼生搖搖頭,嘆了口氣說:“只有6天時間了,今天必須找到那個建設(shè)大隊。我們?nèi)ノ鲙X鄉(xiāng)吧,希望我們的運氣不會太壞。”

        去往西嶺的道路居然沒有硬化,坡高山陡,異常難走,汽車行駛過程中險象環(huán)生。整整2個小時以后,他們才趕到了西嶺鄉(xiāng)。通過打聽,他們總算有了收獲,當年的建設(shè)大隊原名叫青莫村,公社建設(shè)時期被改名為建設(shè)大隊,上世紀80年代中期又改了回來。更令他們高興的是,青莫村恰好與西嶺鄉(xiāng)毗鄰。

        然而,當他們滿懷希望趕到青莫村后,不禁又灰心了。城鎮(zhèn)化建設(shè)引發(fā)的新一輪大遷徙如同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將青莫村割得四分五裂,大部分人口都遷往城鎮(zhèn),整個村子只剩下零零散散十幾戶人家,村里的勞動力都到外地打工了,留守在家的都是些婦孺。

        村里的小商店里擺了兩張自動麻將桌,幾個女人正在桌上鏖戰(zhàn),還有幾個女人在一旁看牌。見何繼生和圖蘭進來,熱情的女店主連忙過來招呼。何繼生隨手買了一包高檔香煙,自稱他們是幫助媒體搞社會調(diào)查的人員,和女店主攀談起來,并很快把話題轉(zhuǎn)到那樁巨嬰失蹤事件上去。

        女店主一臉茫然地搖搖頭,說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這并不奇怪,這個女店主看起來尚不到40歲,對于34年前的事,她沒有印象也不足為奇。何繼生想了想,問道:“你們村里怎么看不到有老年人呢?”

        女店主撇了撇嘴說:“他們都去旅游了。市里有家公司關(guān)懷老年人,把村里的老年人組織起來去海南旅游療養(yǎng)了,不用花一分錢,可以白吃白住白玩整整一個月呢?!彼恼Z氣酸溜溜的,充滿了羨慕。

        何繼生和圖蘭面面相覷?,F(xiàn)在的商家都是無利不起早,打著關(guān)懷老年人旗號賺錢的公司不少,可真正賠錢去關(guān)懷老年人的事還沒聽說過,把一個村子的老年人召集起來到海南旅游療養(yǎng)一個月,這可真是大手筆,哪家公司會這么好心?何繼生忽然心里一動,問:“那家公司是東河集團嗎?”

        女店主指了指旁邊墻上的一張大幅活動宣傳海報:“喏,那上邊有,你自己看吧。”何繼生走過去飛快地把那張海報瀏覽了一遍,海報上注明,凡是青莫村55歲以上的老人,均可免費參加這次活動?;顒又鬓k方是河?xùn)|市一家叫做“駿通”的運輸公司。

        何繼生不死心,開著車以做社會調(diào)查的名義在村子里轉(zhuǎn)了一圈。農(nóng)村人很熱情,但是問及那樁巨嬰事件,所有的女人都表示沒有聽說過這件事,就連表情也和女店主幾乎一致。

        回到車里,何繼生馬上給工商局的一個朋友打電話,讓對方幫忙查查駿通運輸公司與東河集團之間有沒有關(guān)系。對方很快就反饋過來:駿通運輸公司與東河集團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二者之間甚至連業(yè)務(wù)往來都沒有。

        圖蘭問道:“你為什么認為這件事和東河集團有關(guān)?”

        何繼生搖搖頭:“我只是覺得很奇怪,據(jù)說這個駿通公司的規(guī)模不大,這幾年效益也不大好,以前也從來沒有搞過類似的社會公益性活動,這次為什么突然來這么大的手筆呢?”

        圖蘭點點頭:“是啊,他們目的是什么呢?花這么大一筆錢,難道僅僅是為了搏取一個好的社會形象?”

        何繼生冷笑一聲,說:“我現(xiàn)在幾乎可以肯定,他們的目的就是掐斷那樁巨嬰案的線索,阻撓我們繼續(xù)調(diào)查,所以這次活動只針對青莫村的老人。至少有一點可以證明,按說55歲尚不能算是老年人,為什么也會被列入其中?”

        圖蘭點頭表示認可:“55歲以上,除了那些尚有勞動能力外出打工的,這個年齡段恰好涵蓋了巨嬰失蹤事件的知情者范圍。”

        何繼生若有所思地說:“我相信,那樁巨嬰失蹤事件的背后一定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所以他們才不惜花這么大的代價去掩蓋真相。”

        “那現(xiàn)在我們該怎么辦?”圖蘭的表情明顯有幾分失望。

        何繼生神秘地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說:“他們弄出的動靜越大,露出的破綻就會越多。放心吧,我會很快找到那批老人的下落?!?/p>

        圖蘭卻憂心忡忡地搖搖頭:“我只是擔心他們會用更瘋狂的方法?!?/p>

        何繼生心里一驚,背后不由得掠過一絲涼意。圖蘭的擔心不無道理,對方處心積慮要掩藏那個真相,當他們一旦發(fā)現(xiàn)掩藏不住的時候,沒準會采用更激進的做法!他點點頭:“你說得很對,真相往往就意味著危險,所以你實在不應(yīng)該摻和進來?!?/p>

        圖蘭看了他一眼,冷笑說:“你以為我害怕了嗎?告訴你,本小姐的詞典里還從來沒有害怕這個詞,我只是擔心那些知情的老人。”

        何繼生怔了怔,皺起眉頭:“你覺得他們會對這些老年人下手?”

        “難道你認為他們做不出來嗎?”圖蘭反問道,“千萬不要低估你的對手,否則你的遭遇可能會跟朱正東一樣,不,可能會比他更慘。”

        何繼生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什么,啟動了汽車。不料,剛到村口,他們的車就被幾個女人攔住了,說是村里的李巧云剛才打電話,何繼生的車蹍死了她家的一只母鴨子。何繼生沒想到在這么偏僻的鄉(xiāng)村也能遇到這種“碰瓷兒”的,感到又好氣又好笑。正辯解著,那個叫李巧云的女人抱著一只血淋淋的鴨子叫罵著追上來,吵吵嚷嚷地要何繼生賠償她1000元錢。

        一只半大的鴨子竟要賠償1000元,這訛詐也太過分了!圖蘭當即和女人們爭吵起來。何繼生氣壞了,然而面對一個撒潑的女人,不能講道理,又不能拳腳相向,他只好忍住怒氣,同對方討價還價,最后賠了500元了事。

        離開青莫村,兩個人的心情都不好,圖蘭更是不停地咒罵那些訛詐的女人。何繼生苦笑說:“算了吧,你還沒明白嗎?她們的目的不是為了訛點錢,而是讓我們不敢再到那里去。你沒發(fā)現(xiàn)那個李巧云是在演戲嗎?她穿金戴銀的,保養(yǎng)又好,哪里像個農(nóng)村婦女?”

        圖蘭不屑地撇撇嘴,說:“難道他們以為這樣我們就不敢再來了嗎?”

        何繼生嘆了口氣,搖搖頭:“再來也沒有用,很可能還會招惹更大的麻煩。從那些女人的表情看,她們中肯定有巨嬰事件的知情者,但是她們不會講出來。因為她們已經(jīng)被收買,或者她們正處于被監(jiān)視之中?!?/p>

        “監(jiān)視?”圖蘭不禁訝然,“難道那些人就在村子里?”

        何繼生搖搖頭,說:“就算他們在村子里,也不可能同時監(jiān)視那么多人。我猜情況或許是這樣的:他們通過收買或者威脅等方式,讓那些女人相互監(jiān)視。你沒發(fā)現(xiàn),我們今天遇到的女人都是三五成群嗎?”

        圖蘭回憶了一下,還真如何繼生所說,今天在村里遇到的女人身邊都有人,這種情況在當今人丁凋蔽的農(nóng)村絕不是偶然的。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掏出來看了一眼,驚喜地說:“是表嫂,表嫂來電話了?!苯勇犃艘粫海哪樕鋈击龅聛?,把手機朝何繼生遞過來:“表嫂讓你聽電話。”

        何繼生停下車,接過手機。聽筒里傳出的果然是孟玫的聲音:“何先生,我的委托……到此為止吧……”

        “為什么?”何繼生不由得吃了一驚。

        孟玫的聲音透著疲憊和悲傷:“我丈夫……他的運氣很不好,他等不到真相了,剛剛他已經(jīng)……所以,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希望你當這件事情沒有發(fā)生過,之前付給你的那些錢就當是給你的補償。謝謝你,你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私家偵探?!闭f完,她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何繼生呆呆地舉著手機,似乎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一時間,兩個人都默默無語。過了許久,圖蘭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打破沉默:“這樣也好,一了百了,無論那個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了?!焙卫^生沒有說什么,狠狠地掛上擋,深踩一腳油門,汽車怒吼一聲,猛地竄了出去。

        回到市區(qū),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和圖蘭分手之后,何繼生的心里非常失落,充滿了挫敗感,只覺得滿嘴苦澀。原來做一件事情有始無終的滋味是這么難受!他在一間比較安靜的酒吧一直坐到凌晨,才回到“謎案俱樂部”。酒精的作用使他無法馬上安睡,頭腦里仍然盤旋著那個巨大的謎團。他打開電腦,網(wǎng)上果然滿屏都是關(guān)于商界巨人朱正東逝世的新聞,不過死亡原因卻是心臟病突發(fā)猝死。

        金錢果然能通天,連死亡原因都可以隨意定性!何繼生譏諷地笑了笑,開始整理這個案子的相關(guān)資料,準備進行歸檔。突然,電腦桌面上的郵箱圖標閃爍起來,提示有新郵件到達。他連忙登陸自己的郵箱,果然有一封新郵件。點開一看,這封郵件竟然是孟玫發(fā)來的:

        何先生,我現(xiàn)在遇到了很大的麻煩,所以不得不違心地給你打那個電話。請記住一件事:在我沒有親自出面解除委托的情況下,我的委托將永遠有效!請原諒我現(xiàn)在無法告訴你太多,我只能告訴你,這件事情的麻煩程度要遠遠超出你的想像,你隨時都有可能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你可以選擇現(xiàn)在退出,但我希望你能夠堅持下去,因為你是一個優(yōu)秀的私家偵探。

        又及:我現(xiàn)在處境雖然不大好,但是暫時不會有危險,所以你不必為我擔心,也不要聲張此事。如果你選擇堅持下去,請集中精力去尋找真相。拜托了!

        何繼生退出郵箱,關(guān)閉電腦,起身點燃了一支香煙,望著窗外漆黑的夜幕出神,嘴色漸漸地露出一絲冷笑。雖然那個真相還很遙遠,如同這無邊無際的夜幕,但他發(fā)誓一定會將這夜幕徹底掀開!

        七、鏡中人

        天陰了,但城市的夜色仍然璀璨而繁華,充滿了聲色犬馬的人間煙火氣息,使人迷戀、沉醉。但也有一些人似乎并不喜歡這種人間氣息。

        這是遠離市區(qū)的一棟獨體豪華別墅,內(nèi)部的裝飾卻顯得極奇怪異,雖然極盡奢華,但是色調(diào)灰暗,而且到處都裝著巨大的鏡子。置身在這樣的房間里,感覺荒誕而不真實,同時會使人感到無比壓抑,因為這棟別墅里沒有人間煙火的氣息。

        二樓這個房間里同樣有幾面巨大的鏡子,甚至連天花板也裝著幾面鏡子,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房間里還有紅酒架以及柔軟的真皮沙發(fā)。一個裹著浴袍的男子站在鏡子前,緊緊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他30多歲,身材魁梧挺拔,但是面色沉郁,眉頭緊攢,似乎對鏡中人感到很陌生。鏡中人也在靜靜地回望著他。漸漸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眼睛中掠過一絲恐懼之色。忽然,他捂著胸口大咳起來,劇烈的咳嗽使他的臉色憋得通紅,身體也似乎有些站立不住。

        聽到男子的咳嗽聲,兩個身著同色同款西裝的青年男子立即健步奔入,想上去攙扶住他,但是卻被他擺手制止了。兩個西裝男垂手肅立,身體挺得筆直,神色中充滿了敬畏和擔憂。

        好半天,男子的咳嗽才漸漸平息下來。他緩緩地轉(zhuǎn)過身,疲憊地在沙發(fā)上坐下,剛剛還修長的身形顯得有些委頓,長時間的咳嗽使他的臉上現(xiàn)出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潮紅。但此時,他的眼睛中卻有兩顆令人生畏的寒星在閃爍。

        “他真的‘死了嗎?”男子的聲音有些嘶啞,但是語氣很平和,似乎在詢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只是他的語氣中卻透著一種凜人的寒意。

        “是的羅總,他‘死了?!币粋€西裝男連忙回答,“死亡時間是今天下午5時23分,死亡原因是……”見男子擺擺手,他馬上閉上了嘴巴。

        羅總的表情松馳下來,將身體伸展了一下,淡淡地說:“很好,現(xiàn)在你們盡快把所有的事情處理好,我不希望有一點麻煩。明白嗎?”

        兩個西裝男齊聲應(yīng)答,然后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羅總抬起頭,盯著天花板上的鏡子,目光空洞而落寞。過了好久,他才暗自嘆了口氣,站起身走到酒架前,目光在那些琳瑯滿目的名貴紅酒上瀏覽了一遍,從中挑選出一瓶,打開,取過酒杯,動手倒出一杯紅酒,慢慢地喝著。

        羅總喝完一杯紅酒,似乎已經(jīng)有了幾分醉意,他將空杯放回杯架,走進里面的套間。這顯然是臥室。與整棟別墅的裝修風(fēng)格完全不同,這間臥室里沒有鏡子,裝飾也非常簡陋,居然連墻壁都沒有粉刷,床也是如今就連農(nóng)村也很少再見到的硬木板床。然而走進這間臥室,羅總立刻變得輕松起來。他關(guān)上房門,摁滅電燈,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當枕,在木板床上躺下,愜意地微闔上眼睛。

        是的,縱然他擁有千萬身家,但是這么多年,只有在這間簡陋的臥室里,他才能如此輕松,只有躺在這張堅硬的木板床上,他才能擁有舒適的睡眠,才不會在夜半三更被噩夢纏繞。

        很快,羅總就發(fā)出了輕輕的鼾聲。這時,房門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身影迅速閃進來,又反手關(guān)上房門。從長長的頭發(fā)可以看出,這是個女人。她的動作很輕,已在恬靜睡夢中的羅惠南并未被驚醒,直到女人在他的身邊坐下,伸手在他的臉上撫摸,他才駭然驚醒。他要坐起身,女人卻朝他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他不再動彈,但呼吸卻不再舒緩。

        女人垂下頭,長長的頭發(fā)落到羅總的臉上,修長的手指在他的臉龐上游走,動作如同慈母一般輕柔。此時的羅惠南如同受到愛撫的嬰孩一般聽話,乖巧地任由女人擺布。

        女人一邊撫摸他的臉,一邊夢囈一般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記住,你現(xiàn)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你不是他,但你要成為他,你明白嗎?”

        “我明白?!绷_總的回答有些遲疑,呼吸也明顯加重了。

        女人似乎對羅總的回答有些不滿,接著說:“你不要以為事情現(xiàn)在快結(jié)束了,恰恰相反,這件事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而我們的時間卻相當有限,因此不能出一絲一毫的紕漏。”

        “我知道。我不是他,但我要成為他!”黑暗中,羅總的語氣有些兇狠。

        女人這才表示滿意地點點頭,說:“很好!不過,你不僅要成為他,還要做得比他更好。這才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女人一邊說,一邊伸手摁下床頭的電燈開關(guān)。

        燈光下,只見女人戴著一副精致的假面,無從看出她的真容,只能看見她的一雙已經(jīng)不再年輕的眼睛。她的眼神柔和,卻透著一種魅惑人心的光。漸漸地,羅總的眼神也熾熱起來,神情中充滿了亢奮,堅定地說:“是的,我一定能做得比他更好!”

        “很好!”女人微微一笑,獎賞似地摸摸他的頭頂,環(huán)顧著四周裸露的墻壁,說:“所以現(xiàn)在你應(yīng)該嘗試走出這間破屋子,因為你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無依無靠的苦孩子了,你將要掌管這個城市最大的財富帝國,你將要親手實現(xiàn)我們那個偉大的計劃?!?/p>

        羅總點點頭,眼神越來越熾熱。女人卻視而不見,轉(zhuǎn)過身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羅總連忙恭恭敬敬地跟了出去。

        女人在嵌滿鏡子的房間停下腳步,看了看墻壁和天花板上那些偌大的鏡子,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把這些鏡子拆了吧,你很快就不需要它們來提醒你只是活在鏡子中的人了。”

        羅總面露喜色,但稍縱即逝,連忙說:“但是他……”

        女人搖搖頭,打斷他的話:“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重要了,差不多30年了,就算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能夠找到他,也沒有意義了。”她的語氣流露出惋惜的意味。

        羅總認同地點點頭:“是啊,巨嬰未必能長成巨人,就算現(xiàn)在找到他,他也不大可能是我們需要的那個人?!鳖D了頓,他又小心翼翼地問,“我一直不明白,一個幾歲的小孩,怎么可能從那里跑掉呢?”

        “天意吧。”女人搖頭嘆息,“也許他本來就不是我們需要的那種人。”女人將目光轉(zhuǎn)向羅總,語氣變得嚴厲起來,“記住,我選擇你,并不是孤注一擲,而是天意注定,所以你不可辜負天意!”

        羅總誠惶誠恐地連連點頭。女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走了出去。羅總則怔立在原地,感到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很快,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發(fā)動的聲音。羅總拉開厚厚的窗簾,目送著那輛紅色的小汽車開了出去,他的心跳才慢慢平緩下來。他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重新拉上窗簾。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嘴角漸漸綻出一絲冷笑。忽然,他快步走向酒架,抓起一瓶沒有啟封的紅酒,狠狠地砸向一面鏡子,鏡子和紅酒瓶應(yīng)聲而碎。紅色的酒液在厚厚的地毯上流淌開來,在燈光下猶如鮮血。

        剛才那兩個西裝男聞聲奔入,看到這番情景,兩人面面相覷。羅總慢條斯理地動手倒了一杯紅酒,指著其他的鏡子,吩咐道:“把它們拆了,馬上!”

        兩個西裝男同時愣了愣,迅速齊聲回答:“是,羅總?!?/p>

        羅總悠然地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說:“明天早晨,我不想再在這里看到一面鏡子,連一塊碎片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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