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菊紅　胡名芙　汪霖

摘要：書院植物景觀是彰顯古書院環(huán)境藝術(shù)的重要手段，運用文獻綜述法，總結(jié)歸納出華南、華中和北方古書院園林中植物配置形式、應用的主要植物種類及植物景觀所具有的地域特色。并對古書院植物景觀設計手法進行研究，得出書院園林中植物造景吸收借鑒中國古典園林植物造景手法，如天人合一，托物言志，因地制宜，通過書院中的楹聯(lián)、牌匾進行植物造景等。這些優(yōu)秀的書院植物景觀設計原則手法可為當今古書院及其景區(qū)、校園植物景觀建設提供借鑒參考。

關(guān)鍵詞：古書院；植物景觀；植物景觀設計

中圖分類號：TU98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1-2641（2018）01-0055-04

收稿日期：2017-08-22

修回日期：2017-11-06

中國古代書院遍及全國各地，歷代書院數(shù)量約達7525余所以上。令人遺憾的是，大量的古代書院現(xiàn)今不存或遺址尚不可考，幸存至今且還保存較為完整的歷史上著名的書院僅幾十所，如岳麓書院、嵩陽書院、白鹿洞書院、鵝湖書院、萬松書院等等。一直以來，書院的教育、人物、建筑及其裝飾藝術(shù)等人文景觀是人們關(guān)注的重心，書院的植物景觀研究較少，特別缺乏從全國范圍內(nèi)、地域性方面論述古代書院植物景觀特色和書院植物景觀設計理論與方法的研究。書院中的園林植物是滿足學、居與游等功能所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寓意深遠的書院植物及景觀營造成為彰顯書院環(huán)境藝術(shù)的重要手段。因此，本人在前人對古代書院相關(guān)研究的基礎上，閱讀考證了大量的古今書院植物景觀及其配置、書院園林藝術(shù)、中國古典園林植物造景方面的資料文獻，以便總結(jié)出我國傳統(tǒng)書院園林植物景觀特色和植物景觀設計手法，更好地傳承和發(fā)揚優(yōu)秀的書院文化傳統(tǒng)、延續(xù)古書院造園理念，為當代書院景區(qū)和校園景觀設計提供借鑒。

1古書院植物景觀特色

1.1古樹名木彰顯書院環(huán)境的古樸、幽深

許多保存至今的古書院內(nèi)外古樹嘉木、名花異卉者有之，使得書院環(huán)境格外古樸、幽深。嵩陽書院的漢封將軍柏，相傳為西漢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漢武帝劉徹游嵩山時所封?，F(xiàn)在存活的兩棵是大將軍柏和二將軍柏，經(jīng)林學專家鑒定，將軍柏為原始柏Cupressus funebris，樹齡有4 500年，是我國現(xiàn)存最古最大的柏樹。江西白鹿洞書院有千年古松（為馬尾松Pinusmassoniana）18株、朱子祠前有“丹桂亭”，亭的左右花壇中有兩株桂花樹Osmanthus fragrans，為清代建造“御書閣”時種植，至今樹齡約350年。安徽竹山書院桂花廳現(xiàn)存枝干道勁的古桂16株。石鼓書院有棵1 200歲高齡的古銀杏樹Ginkgo biloba：福建南溪書院的“沈郎樟”即樟Cinnamomumcamphora的樹齡已有850年：貴州的龍岡書院王陽明親手所植“文成柏”，距今已有500多年歷史：重慶聚奎書院門前平地上有400年巨大古樟兩株，以致院容幽靜、肅穆、淡雅：岳麓書院中100年以上的樹種有樟、銀杏、槐Sophora/aponica、華桑Morus cathayana等。海南島儋州市中和鎮(zhèn)的東坡書院的大門前有株411年的古滑桃樹Trewia nudiflora，是東坡書院重要景觀之一。山東濟寧市曲阜的洙泗書院和尼山書院內(nèi)的參天蒼松古柏群等均是古書院遺存至今的人間瑰寶。此外，古代書院建筑大多古樸且具地方特色，道路和臺階邊青苔叢生，再加上藤蔓、蕨類、苔蘚植物附生在古樹、屋頂、圍墻、古井處，好一幅古色古香、清幽的畫卷。

1.2具有鮮明的地域植物特色

中國除西藏外均有書院分布，中國地域廣闊、南北氣候迥異，加上不同民族不同習俗由此形成明顯不同地域風格的書院植物景觀。以木棉樹Bombax ceiba、椰子Cocos nucifera、蒲葵Livistona chinensis、榕樹Ficus microcarpa、雞蛋花Plumeria rubra‘Acutifolia、杧果Mangifera indica等具有熱帶風光植物為主的書院主要分布在海南、臺灣、廣州、廈門。華中、華東地區(qū)的書院園林植物以亞熱帶常見種類如松、樟、桂花、銀杏、竹Bambusa sp，、桃Prunus perisca、李Pnunus sdicina、梅Anneniacamume、杏Armeniac vulgaris、垂柳Satbcbabylonica、荷花Nelwnbo nucifera、柑橘Citrus reticulata、柚Citrusmaxima、枇杷Eriobotrya japonica、紫薇Lagerslroemiaindica、山茶Camelliajaponica、麥冬Ophiopogonjaponicus、芭蕉Musabasjoo等為主，營建出花果扶疏、四季分明的江南書院園林植物景觀。北方古書院植物造景以松、柏、槐為主，如著名的嵩陽書院和尼山書院的古柏：山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松林書院位于青州一中校內(nèi)，“書院松濤”是古青州府八大景之一：河北封龍書院有曲折數(shù)十里的槐花溝，沿溝上下無數(shù)古槐樹。為豐富景觀，一些北方書院園林中還配置地方特色的觀花喬灌木和果樹，如公冶長書院四周遍植蘋果Molbls pumila、桃、杏、山楂Crataegus pinnatifida等果樹：運城河東書院的石榴園、葡萄園、牡丹園等，讓人領略到北方園林植物景觀特色。

1.3植物寓意深遠、體現(xiàn)儒家的道德修養(yǎng)

書院中的植物大多是傳統(tǒng)名樹名花，寓意深遠、理性、吉祥。書院植桂取“蟾宮折桂”的吉祥寓意，是對學子科舉高中的美好祝福：山茶花四季常青，葉片翠綠光亮，冬春之際開紅、粉、白花，花朵宛如牡丹，寓意無限生機和希望：“杏壇講學”標明書院尊師重教的良好氛圍：古槐代表著尊貴、傳承，對書院教書育人的殷切期望以及讀書人對自身高風亮節(jié)的保持。松四季常青，有“歲寒而后凋”的剛直不阿的品格，象征讀書人堅韌的氣節(jié)。梅、蘭、竹、菊喻為“花中四君子”，象征古代文人高潔、堅強、謙虛、清雅的品格，給人以立志奮發(fā)的激勵。江南四大名木之一樟，喻意祥瑞、避邪、長壽，故江西、福建、湖南等一些著名書院中常能見它的身影。古代書院常設泮池，泮池中荷葉田田、蓮花朵朵，不僅具有顯著的景觀效果，而且極易讓人聯(lián)想到周敦頤《愛蓮說》“出污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高貴品質(zhì)。書院庭院及周邊種植既能觀花又能碩果累累的樹種，不僅可賞可食，更重要的是隱含豐收、多產(chǎn)的意義，比喻莘莘學子努力奮發(fā)、力爭好成果好的回報。因此，書院植物文化不僅用意吉祥、與科舉功名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更重要的是還能體現(xiàn)出儒家的道德修養(yǎng)觀。

1.4園林景觀追求“畫境”和“意境”

蘇州正誼書院又名為“可園”，為一典型的書院園林，人行其中只見處處有景、面面生詩，是江南私家園林風格在書院園林中的最佳體現(xiàn)。又如蓮池書院內(nèi)的“蓮池十二景”：春午坡、含滄亭、宛紅亭、高芬閣、寒綠軒、萬卷樓、藻泳樓、鶴柴、花南研北草堂、繹堂、篇留洞、蕊幢精舍12處景點，就是一幅幅活生生的寫意的中國山水畫卷。岳麓書院八景“柳塘煙曉、桃塢烘霞、風荷晚香、桐蔭別徑、花墩坐月、碧沼觀魚、竹林冬翠、曲澗鳴泉”，每一處無不充滿詩情畫意，突顯文雅而靜謐的意境。建于清嘉慶二十二年（1817年）的福州鳳池書院，院內(nèi)各種的亭、榭建筑多仿蘇州園林式樣，其中如“翠竹軒”“佳士軒”“藤陰書屋”等，構(gòu)造精美。書院內(nèi)梅柳夾植，松竹掩映，與懸掛許多楹聯(lián)交相輝映，突顯書院特有的文教意境。

2古書院園林植物景觀設計手法

植物是造園四大要素之一，正如《園冶》所述，植物之于園林，如人之肌膚毛發(fā)：植物以其獨特的形態(tài)、色彩、質(zhì)感及四季變化豐富了整個書院環(huán)境的色彩和層次，給書院帶來無限生機與詩情畫意。許多書院原本就是一座古典園林，如河北保定蓮池書院、蘇州正誼書院、云南的西云書院、安徽宏村竹山書院等。書院園林中許多景點是以植物為主題命名的，如龍岡書院內(nèi)的君子亭、白鹿洞書院丹桂亭、竹山書院清曠軒、桂花圃、岳麓書院的愛晚亭等。從這里你會發(fā)現(xiàn)書院園林與中國古典園林特別是私家園林的共同之處。有些小型的書院園林植物所占比重不大，但卻是不可或缺的因素，它能單獨形成優(yōu)美的純植物景觀，也可作為配景來襯托建筑山石、小橋流水。因此，書院植物景觀設計不可避免地借鑒了中國古典園林植物造景基本原則和手法如天人合一、因地制宜、托物言志、借景以及通過書院中的楹聯(lián)、牌匾進行植物造景等。

2.1天人合一、順應自然

自古以來，士人非常注重對書院的外部自然環(huán)境的選擇，因此，很多著名的古代書院大多建在風景秀麗的名山大川、溪流河谷、竹林幽谷佳境處，以營造一種自然環(huán)境為主、甚少人工修飾的優(yōu)美寧靜的“天人合一”書院景觀環(huán)境。位于武夷山風景名勝區(qū)的武夷精舍，為南宋理學家朱熹于南宋淳熙+年（1183年）創(chuàng)建，書院前臨九曲清溪，后倚千尋峭壁，周圍是參天的古木，人行其中仿佛置身世外桃源。始建于唐元和五年的石鼓書院位于衡陽市石鼓山上，湘江、蒸水、耒水交匯處，三面環(huán)水、江面帆影點點。古代四大書院的岳麓書院和白鹿洞書院以及江西疊山書院和信江書院、安徽竹山書院等，都是依山傍水而建，無不體現(xiàn)儒家追求“天人合一、順應自然”的理想的生活環(huán)境。

2.2因地制宜，就勢成景

宋代包拯在端州寶月臺建立星巖書院，寶月臺四面環(huán)水，大小荷塘布滿其間，遍植荷花。春末秋初，荷花怒放，紅白相映，微風輕拂，幽香飄溢，為肇慶八景之一的“寶月荷香”，至今仍為端州城區(qū)傳統(tǒng)的賞荷勝地。荷花、睡蓮Nymphaea tetragona還常出現(xiàn)在古代書院的泮池、藏書樓周圍的水體中。岳麓書院山長羅典建書院八景時，洼則潴水栽荷，稍高及堆阜種竹，取其行根多而繼增不息業(yè)：其陂池岸旁近濕插柳或木芙蓉，取其自生也。這些均是因地制宜進行植物景觀建設的實例。

2.3托物言志

托物言志運用植物擬人化抒發(fā)高潔的情操，表達宏遠的志向。古代書院設“杏壇講學”、泮池植蓮、庭院栽種樟、桂花、槐、松、梅、蘭、竹、菊等將植物的文化內(nèi)涵在書院園林中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其營造出來的植物景觀充分體現(xiàn)出“尊師重教”“君子比德”“科舉功名”等儒家教育思想：或追求隱逸、超凡脫俗的文人雅士之理想境界，表達出主人的理想和寄托。

2.4楹聯(lián)、牌匾彰顯植物景觀，烘托園林意境

古藤書屋楹聯(lián)“一庭芳草圍新綠；十畝藤花落古香”，讓人想像出紫藤Wisteria sinensis探出墻外的旖旎風光以及藤蔭下往來鴻儒，賦詩唱和的情景。浙江敷文書院“竹里書聲來隔院，松間棋韻靜虛窗”，貴州龍岡書院君子亭有聯(lián)“別開小徑連松路，忽有朱欄出竹間”，均是運用松、竹造景實例。陶浚宣題廣雅書院校書堂聯(lián)“蓮葉東南臨水檻，柳條西北看山樓”，指明了荷花、垂柳配置在書院中的方位：廣州越秀山麓應元書院講堂聯(lián)“瑞兆豈無因，不負隔年彈柳汁；科名原有定，適逢佳會種梅花”。不得不讓人聯(lián)想到應元書院建造后第一年春開課以“柳汁染衣賦”為命題和王凱泰“十三本梅花屋”典故。陳鐘麟題越秀書院聯(lián)“廬橘夏熟，桂樹冬榮”，不僅清楚地指明了書院中栽植了枇杷、桂花等植物，還寫出了這些植物隨季節(jié)變換所具有的特征。因此，書院中園林植物造景與楹聯(lián)、牌匾內(nèi)容相映成趣，極易讓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與想像，從而使游賞者思想和心靈上得以陶冶與升華。

2.5植物配置與建筑及環(huán)境協(xié)調(diào)統(tǒng)一

植物配置上也遵循古典園林的植物配置要求與原則，在書院主體建筑前如講堂、明倫堂或祭祀場所如大成殿、祠堂和書院大門等主要的入口處，植物配置常采用對植、列植對稱式栽植，以突出莊嚴、肅穆、整潔之感：在書院單獨的庭院中、水體及小徑植物配置的方式常為自然式的叢植和孤植，書院庭院內(nèi)種植高雅蘭花和優(yōu)良的觀葉植物，室內(nèi)外陳設盆景和根雕藝術(shù)作品等，與書院中的古井、青石板小路、臺階旁的青苔相映，極能突出古代書院環(huán)境的古樸、清幽的特點：書院周圍環(huán)境常采用片植，如竹山書院沿漸江岸邊修筑的桃花壩，壩上遍植10余個桃花品種，夾以紫荊Cercis chinensis，曹文植《石鼓研齋詩鈔》有云：“竹溪有桃數(shù)百株，花時爛漫如錦……”正是這處景觀生動的寫照。通過不同的栽植方式，常綠與落葉樹種，觀花觀葉觀果植物搭配以及與書院園林小品組合，使得書院植物景觀富于變化、多姿多彩，滿足文人和學子的多重需求。

3古書院植物景觀的延續(xù)與借鑒

目前，古代書院的重建及書院景區(qū)景點的建設工作正在興起，現(xiàn)遺存下來的書院園林大多具有私家園林風貌，又具有公共園林性質(zhì)，同時還可歸于歷史古跡園林的范圍。我們不僅要修復古書院建筑群體，還要對書院建筑之外的環(huán)境進行恢復與再創(chuàng)造，達到既延續(xù)古書院的造園理念，又能起到教化現(xiàn)代學者的精神效用。

書院園林植物景觀與書院建筑、碑刻、水體等景觀相比，是最難保存的，書院中及周邊古樹名木景觀是不可多得的自然和人文景觀的融合，具有重要的歷史人文生態(tài)價值，應該給予其積極保護，這也是恢復重現(xiàn)和保護古書院環(huán)境藝術(shù)原真性的重要方面。然而，要做到進一步延續(xù)古代書院園林中特色植物景觀，必須深入挖掘相關(guān)史志、詩詞歌賦等方面資料進行系統(tǒng)細致地研究，并從一些有代表性的古代書院的植物造景中吸取優(yōu)良傳統(tǒng)，總結(jié)和提煉出彰顯各個書院文化、同時具有優(yōu)良景觀效果的植物配置手法。創(chuàng)造出古色古香、書院文化濃郁、地域性明顯、具有穩(wěn)定的生態(tài)結(jié)構(gòu)并能可持續(xù)發(fā)展的植物景觀。以供書院景區(qū)景觀設計和現(xiàn)代校園環(huán)境建設借鑒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