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 浩
編者按:“我覺得藝術就是一個通過某種媒介將精神層面的認識與價值轉(zhuǎn)化為可感知的知覺,藝術家的工作就是對精神價值進行不斷的探求,對實現(xiàn)其知覺的可能性進行不斷的試驗和論證?!薄楹?。洪浩于20世紀80年代就讀于中央美術學院版畫系,他的代表作品主要有“藏經(jīng)”“Mr.Gnoh”“我的東西”“開幕式”“往復”等系列,其中,“藏經(jīng)”和“我的東西”是他花費時間最多的,他為每個系列都付出了十年。為此,本期特別選取了洪浩自己的一篇文章《媒介的交替與趣味的共同》,洪浩在文中介紹了這兩個系列作品的創(chuàng)作思路,并通過作品闡述了他對選擇創(chuàng)作媒介的態(tài)度,因為對于一個學習版畫出身又常常以其他形式創(chuàng)作的藝術家,媒介問題常常被提及。觀察洪浩的代表作品會發(fā)現(xiàn)一個線索,就是無論運用何種媒介,洪浩都喜歡將事物并置和解構,最終以新的面貌引發(fā)觀眾“重新看待”,“藏經(jīng)”系列、“我的東西”系列是如此,“開幕式”系列也是。本期選取的另一篇文章來自美國策展人林似竹,這是她為洪浩2007年的“雅集”個展而作,對洪浩“開幕式”系列作品進行了詳細的解讀。
Editor's note:“In my opinion, art means the transformation of the understanding and value at spiritual level into something perceptible by means of a certain medium.An artist's job is to continuously explore spiritual value and to unceasingly try and demonstrate the possibilities of materializing his perception.”—Hong Hao.Hong Hao, who studied at the Printmaking Department of the Central Academy of Fine Arts in the 1980s, is known for his “Scriptures”, “Mr.Gnoh”, “My Things”, “Opening Ceremony” and “Reciprocating” series, etc.Among them,“Scriptures” and “My Things” are the series he spent most time on.He spent ten years for each.Hence his article “Alternation of Media and Common Interest” is specially selected in this issue.Mr.Hong introduces his thought in creating these two series,and explains his attitude in media choice through his works.For an artist, who majored in printing when he was a student, but often makes works of art in other forms, issues about media are often mentioned.Viewing Hong's works, we find that, whatever medium he uses, he likes to juxtapose and deconstruct things,eventually exciting viewers' interest in looking at them in a new light.Such is the case with the “Scriptures” and “My Things”series, and also with the “Opening Ceremony” series.Another article selected in this issue is written by the American curator Britta Erickson for Hong's solo exhibition Elegant Gathering in 2007, in which she makes a detailed interpretation of Hong's“Opening Ceremony” series.
基因,意味著某種先天因素,或是被植入的成分,版畫出身的藝術家在從事當代藝術或轉(zhuǎn)入其他媒介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時,版畫經(jīng)歷的影響和優(yōu)勢是可探討的內(nèi)容。對成分問題進行的某些追溯則有利于發(fā)現(xiàn)我們所說的版畫基因在形成過程中可能出現(xiàn)的行蹤。
版畫是轉(zhuǎn)印藝術,作品完全靠媒介來實現(xiàn),它不像其他畫種那樣需要體現(xiàn)手上功夫的直接性。另外,作品通過機械手段進行復制所產(chǎn)生的“生產(chǎn)觀”無形中流露出了某種當代性的成分,同時也造就了版畫獨有的平整均勻的質(zhì)感。“版”作為被轉(zhuǎn)印的媒體,有著不同的選擇。我當時學的是絲網(wǎng)版畫,其“版”的制作和選擇更不受手工繪畫技術的局限,它可以是照相制版、復印制版,或某種綜合性制版,甚至包括對現(xiàn)代計算機制版的運用,所以版畫在學習的開始就注重對媒體材料的了解和研究,而在印制中還需要掌握運用機械印刷工藝等,這與其他畫種相較具有明顯的工業(yè)感,例如套色版畫需要一層層地套版,在最后一版完成前,它的面貌是非常抽象的。因此用版畫方式完成一件作品時需要一整套有序的系列過程,這種制作工藝的程序性和對材料、媒介與技術的可行性研究,可能成為日后從事當代藝術的某種基礎和先天優(yōu)勢。
洪浩 我所認識的Mr.Gnoh之一 1997年
洪浩 39°59’24.84N 116°31’34.50E 2008年
洪浩 萬相 二十 塑形材料、鋁板 120×190cm 2018年
洪浩 內(nèi)部 形意之二 2011年
洪浩 發(fā) 2002年
版畫和攝影是我最經(jīng)常使用的兩種媒介,對我來說它們之間并不存在前與后的轉(zhuǎn)換問題,實際上我對它們的使用幾乎同時進行。在就讀中央美院版畫系時,我就已經(jīng)開始做攝影了,甚至在整個大學時代里,我做攝影的時間和精力都大于做版畫,1987年《放大》等攝影作品還參加過法國阿爾勒國際攝影節(jié),所以我對這兩種媒介的使用實際上是一個交替并行的關系。那時我對攝影發(fā)生興趣完全是因為照相機在獲取形象時的直接性和自動性,而學院在用寫實繪畫描繪形象時則需要有長時間訓練的手繪功夫,這樣對我來說會消耗掉很多對藝術的激情,因為在實現(xiàn)一個作品的漫長過程里,精力總是用在對手工技術的博弈中,這樣會令人產(chǎn)生疲倦感從而削弱了對精神的敏銳。其實攝影與版畫這兩種媒介在一些方面也有相近之處——它們都是通過媒介印制出的、可復制的平面作品,都需要制作一個“版”作為完成作品的前提,絲網(wǎng)版在制版時還像放大照片一樣需要用曝光來完成。這種相似性以及在它們的交替使用中,可能讓我的作品呈現(xiàn)出某種趣味共同,絲網(wǎng)版畫“藏經(jīng)”系列和影像“我的東西”系列則體現(xiàn)出了這種關聯(lián)性。
“藏經(jīng)”系列是1988年開始延續(xù)至2000年做的絲網(wǎng)版畫,在這個系列里我所呈現(xiàn)的是一部不斷翻閱的舊書,每一幅版畫都是這部書其中的對頁。這部以單個頁面展示的書需要觀眾在行進中完成觀看,它與我們平時看書“書動人靜”的方式相反,是“人動書靜”。實際上做這個系列的開始我并沒有將它當“版畫”來考慮,而是將作品中“印制”的概念與書的“印刷”之間所形成的一種對應配合的關系來搭建這個作品的支點,版畫手段的運用在這個系列里成為一種適合。目前我的版畫作品也只有這一件,因為我將這個系列是當作一件作品來做,它是一部不斷被翻開的書。在“藏經(jīng)”系列告一段落后,我在2001年開始將精力放在攝影“我的東西”的創(chuàng)作上,這是用實物掃描與計算機合成的系列攝影,我把自己的日常生活以一種平鋪直敘的流水賬方式展現(xiàn)出來,作品里我所消費的大量物品如票證、食物、器皿,以及電器等用一種密不透風的視覺被“排版”,攝影在這里作為當代生活一種考據(jù)的手段。
如果比較“藏經(jīng)”和“我的東西”這兩個系列的趣味關系,我想更多的是它們之間內(nèi)在的品質(zhì)和視覺的關聯(lián)方面。比如:兩者都具有對物質(zhì)平面化的視覺觀和對形象細致入微的展現(xiàn),同時也有一種現(xiàn)場感的效果。在“我的東西”系列中由于掃描儀的景深所限,通過它獲取的影像可以像版畫那樣抽離了虛實成分具有了一個扁平和硬邊的狀態(tài),使這里的所有物品都是以一種“被平面”來呈現(xiàn),而讓觀者的目光游動在影像的表皮上。版畫“藏經(jīng)”則貌似一部被掃描后變扁了的書,我通過對具體細節(jié)的不斷處理,使其擁有了一種“超級寫實”的質(zhì)量,并具備了那種攝影般的“既成事實”的真實感。另外,掃描儀可以使影像獲得與原物的同等尺寸,從而體現(xiàn)出一種對于物質(zhì)客觀還原的絕對化。同樣,在“藏經(jīng)”系列里我通過尺寸設置和亂真處理營造了一個虛幻的物質(zhì)存在?!笆占弊鳛橐环N概念在這兩個系列里同樣有著各自的體現(xiàn),“我的東西”是對包圍著我們周圍的社會消費的一種收集和羅列,從而形成了某種歷史及其證據(jù)。而在“藏經(jīng)”里我則收集了大量有關歷史與現(xiàn)實的文化資訊,將其分解成片段后重新對它們進行了編程??梢哉f,“我的東西”在許多方面是對“藏經(jīng)”系列的某種延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