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可斷，肢可折，

革命精神不可滅。

志士頭顱為黨落，

好漢身軀為群裂。

這是廣州起義的英雄周文雍1928年1月被國民黨反動派殺害前留下的題壁詩。后來革命歷史題材影片《刑場上的婚禮》，就是以周文雍和他的革命伴侶陳鐵軍為原型而拍攝的。

投身革命

周文雍，乳名光宏，1905年8月誕生于廣東省開平縣茅崗鄉(xiāng)寶頂村。他從小就跟父親到私塾讀書，愛聽父親講《三國演義》和文天祥的故事，立志要做一個有骨氣的人。1922年秋，年僅17歲的周文雍受“五四”運動的影響，離開家鄉(xiāng)來到廣州，考入廣東省立甲種工業(yè)學校機械科就讀。這是一所被譽為“紅色甲工”的富有革命傳統(tǒng)的學校。周文雍在這里受到革命思想的熏陶，很快投身于革命洪流中。

1923年5月，周文雍由同學蔣世銘介紹加入了社會主義青年團。后來，他擔任了甲工學校的團支部書記，還被推選為廣州市學生聯(lián)合會的文書部副主任，青年團粵區(qū)執(zhí)委委員。10月，周文雍以青年代表的身份參加了由阮嘯仙組織的青年慰勞隊，開赴廣東省東莞縣石龍鎮(zhèn)前線，慰勞反擊軍閥陳炯明的東征軍部隊。當時，陳炯明的叛軍退到了石龍附近的山頭上，控制了制高點，慰勞隊到達石龍鎮(zhèn)橋頭的時候，敵人用密集的火力封鎖了通路。周文雍大喊一聲：“跟我沖！”他冒著生命危險，帶領青年慰勞隊員沖過了鐵橋。周文雍沖在前面，看見敵軍守橋機槍手正在瞄準稻草人射擊，便一個箭步上前，奪過敵人的機槍，大喝一聲：“投降不殺！”敵機槍手乖乖地舉手當了俘虜。

經(jīng)過斗爭的鍛煉和考驗，1925年，周文雍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11月任中共廣東區(qū)委工委委員兼青年團廣東區(qū)委員會經(jīng)濟斗爭委員會書記，主要負責工會工作。

建立“新家”

正當北伐軍節(jié)節(jié)勝利的時候，蔣介石叛變革命，發(fā)動反革命政變。接著廣東的國民黨反動派在廣州發(fā)動了“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殺，黨和工會的領導機關被破壞，群眾革命團體的活動被禁止，工人糾察隊的武裝被解除，大批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遭逮捕、屠殺，周文雍被通緝，廣州處于嚴重的白色恐怖之中。

這時，周文雍已是中共廣州市委組織部長兼工委書記，也是廣州工代會特別委員會主席。黨組織根據(jù)形勢的變化，決定黨和工會的工作由公開轉為秘密，以隱蔽的活動方式開展斗爭。于是，他奉命和中共廣東區(qū)委婦女運動委員會委員陳鐵軍假扮夫妻，由鐵軍的妹妹鐵兒、表妹李淑媛掩護，建立一個秘密的“新家”。

當他們見面時，沒有想到他倆幾年前就已認識。

鐵軍說：“??！原來是你，文雍?！?/p>

“哈哈！原來是鐵軍，我們又在一起戰(zhàn)斗了。”周文雍說。

他們很清楚，在特殊的環(huán)境，這樣做是一種對敵斗爭的藝術。

魔窟脫險

周文雍在陳鐵軍的協(xié)助下，恢復了廣州黨和工會的領導機關，工人群眾的革命積極性重新調(diào)動起來了。然而，到1927年9月，粵系軍閥張發(fā)奎率領軍隊從江西回到廣州，他一面叫囂“肅清共產(chǎn)黨，鏟除葉、賀起義軍”，一面大喊“民主、自由”，提出要改善廣東政治，暫時緩和對工人群眾的壓迫。他假裝革命，欺騙民眾，而當他獲悉廣州工人代表大會決定向廣州當局提出釋放被捕工人、恢復群眾團體的政治活動等幾項要求和舉行總罷工的消息時，便撕下假面具，立即下令鎮(zhèn)壓，派軍警逮捕工人，解散工人糾察隊，在全市加崗加哨。

為了揭穿汪、張的假面具，提高工人群眾的覺悟，11月1日，周文雍率領上千名失業(yè)工人，在廣州東山龜崗集合，到汪精衛(wèi)的官邸“葵園”請愿，要求釋放被捕工人、恢復工會活動等。他舉著紅旗率領請愿隊伍示威游行。游行隊伍遭到了反動軍警鎮(zhèn)壓，周文雍為了掩護工人群眾撤退，在與敵人搏斗中，受重傷而被捕。

周文雍是廣州起義的組織者之一，廣東省委和廣州市委立即指派梁桂華、黎勝、沈青、陳鐵軍組成營救領導小組。當時，周文雍被關在維新路的公安局，身份尚未完全暴露。公安局戒備森嚴，營救領導小組經(jīng)過周密的研究，制定了“智取”的營救方案。周文雍得知這個方案后，立即和難友們一起采取措施，積極配合行動。幾天之后，周文雍突然“發(fā)高燒”，病情“嚴重”。一天，監(jiān)獄長巡查牢房，周文雍正在咳嗽、喘氣，閉著眼睛呻吟。難友們?nèi)铝似饋恚骸氨O(jiān)獄長，他病成這樣，還不送去醫(yī)院，太不人道啦！”“他患的是傷寒病，會傳染的，我們都要等死啦！”

監(jiān)獄長說：“先請醫(yī)生來檢查一下！”

不久，一位手提藥箱的獄醫(yī)來到牢房。他先遞一根探熱針給周文雍，接著開始檢查。一會兒，醫(yī)生沉思片刻，簽署了診斷意見：“傷寒病，立即送醫(yī)院治療?！?/p>

原來，陳鐵軍事先派人做通了獄醫(yī)的工作，請他設法讓周文雍離開監(jiān)獄，很快抵達我黨的秘密聯(lián)絡點。而周文雍遵照黨的指示，顧不得養(yǎng)傷，又投入了廣州起義的準備工作。

“敢死隊跟我來！”

1927年11月28日，中共廣東省委決定立即在廣東舉行暴動，成立革命軍事委員會，作為起義的總指揮部。周文雍是革命軍事委員會的領導人之一，兼任工人赤衛(wèi)隊總指揮。他根據(jù)當時的情況，將全市的工人赤衛(wèi)隊迅速整編為七個聯(lián)隊，還成立了獨立的汽車隊、破壞交通隊、消息局和兩個敢死隊。此外，他還負責建立了地下兵工廠，指導工人利用簡陋設備，自己動手，趕制各種武器、彈藥。

敵人察覺了起義行動，宣布全市特別戒嚴，而且加緊策劃鎮(zhèn)壓行動。在這緊急關頭，起義總指揮部果斷地下令提前舉行起義。

夜半槍聲連響起。11日凌晨3時30分，月明星稀。啪！啪！啪！三聲槍響劃破了沉寂的夜空，揭開了廣州起義的序幕。3000多名赤衛(wèi)隊員，在周文雍的指揮下，猶如萬箭齊發(fā)，從各個角落飛奔出來，直撲珠江北岸敵人的重要軍事?lián)c。與此同時，擔任攻擊其他目標的赤衛(wèi)隊各聯(lián)隊和起義士兵，高舉紅旗英勇戰(zhàn)斗，分頭占領了廣州各個重要部門和軍事?lián)c。很快，起義指揮部樓頂上飄揚著一面繡著錘頭鐮刀的大紅旗，廣州蘇維埃政府也宣布成立。周文雍擔任人民勞動委員兼教育部長。

12日早上，國內(nèi)外反動派糾集各種力量，從東、南、北三面圍攻廣州，市內(nèi)的反動軍隊在帝國主義的軍警掩護下，向起義軍民瘋狂反撲。為了保存革命力量，周文雍果斷率領大家突圍，轉移到花縣近郊的一片禾田里。周文雍對大家說：“帝國主義勾結反動派把新生的廣州蘇維埃政府扼殺在搖籃里，但蘇維埃沒有死，革命烈火是撲不滅的?！闭f完，他率領隊伍又繼續(xù)前進了。

志士的合影

從廣州撤出的起義隊伍，一部分轉移到農(nóng)村，與當?shù)剞r(nóng)民結合開展斗爭；一部分整編為中國工農(nóng)革命軍第四師，奔赴海陸豐與第二師會合，堅持海陸豐地區(qū)的革命斗爭。周文雍與一部分隊伍到了東江后，又奉黨的命令，與陳鐵軍分別輾轉到了香港，負責安置撤退到香港的同志。

起義失敗后的廣州，革命組織遭到了嚴重的摧殘和破壞，幾乎全部陷入癱瘓狀態(tài)。廣東省委在香港召開會議，總結經(jīng)驗教訓，研究下一步的工作。為了重新恢復廣州黨的工作，省委決定派周文雍去廣州。1928年1月的一天，陳鐵軍經(jīng)過輾轉來到廣州和周文雍會面了。他們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很快恢復了黨的地下聯(lián)絡點。

周文雍剛剛打開廣州工作局面，由于叛徒的告密，他和陳鐵軍于1928年1月27日同時被捕。敵人怕周文雍再次被救出去，給他加上了沉重的腳鐐手銬，還用粗大的鐵鏈鎖著，關在公安局特別監(jiān)獄的單人牢房里，派軍警日夜監(jiān)視。

敵公安局長朱暉日親自出馬，嚴刑審訊周文雍。敵人施以“放飛機”“坐老虎凳”“插指心”等種種酷刑，周文雍多次昏死過去，但堅貞不屈。敵人見硬的不行，又改用高官厚祿來引誘。周文雍嚴詞拒絕，毫不動搖。敵人強迫周文雍寫“自首書”，他接過筆來，淋漓盡致地揭露反動派的滔天罪行。在牢房的墻壁上，他用鮮血寫下了本文開頭所抄錄的那首不朽的詩篇。

陳鐵軍原名陳燮君，祖籍廣東臺山，居佛山市區(qū)，父親是華僑商人。她生于1904年，1926年4月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為了表示革命到底的決心，她改名為陳鐵軍，先后擔任中共中山大學支部委員、中共廣東區(qū)委婦委委員、廣東婦女解放協(xié)會秘書長，參加了廣州起義活動。她在獄中表現(xiàn)得和周文雍一樣堅強。反動派無計可施，判處他們死刑。敵法官在宣判之前，問周文雍有什么要求，他提出要和陳鐵軍照一張合影，敵人應允了，把攝影師帶到監(jiān)獄來。

鐵窗下，周文雍緩步走到陳鐵軍跟前，和她并肩而立，神態(tài)自若，大義凜然，拍下了一幅臨刑前的雙人合影，作為給黨和同志們的永別留念。

1928年2月6日，敵人將周文雍和陳鐵軍分別押上手拉車，解赴黃花崗（現(xiàn)名紅花崗）刑場。臨刑前，他們決定舉行特殊的婚禮。刑場上，寒風呼嘯，滿天烏云，陳鐵軍把自己圍著的大圍巾的一角，披在周文雍的脖子上，然后兩人手挽手地并肩站立。在敵人的屠刀面前，周文雍向群眾作了最后一次演講：“同胞們，我們?yōu)榻饩戎袊嗣竦目嚯y而奮斗，最后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敵人的槍響了，他倆中彈倒下。突然，周文雍又頑強地掙扎著支撐起上身，用最后的氣力向群眾呼喊著：“同——志——們，革命——到底！”

（來源：《解放軍烈士傳》，編輯時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