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枝枝
很長一段日子里,我覺得男孩子是一種強大的生物。他們就像吃了情緒過敏藥一樣,從來都是一副浪跡天涯、逍遙快活的樣子,可以一個人去旅行,可以離家很遠從不惦記,不會傷春悲秋,不會寫小情緒的日記。總之,他們就是超級強大的生物。
十青是我的同桌,在學習上喜歡死磕到底。上自習課時我看到他在思考那些復雜的物理題,下自習課后他還在思考,我對他說:“想不出來就算了吧?!彼卮穑骸跋氩怀鰜碜屛腋杏X很不爽?!彼偨o我一種毫無畏懼的感覺。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讓我大吃一驚。在模擬考試前一周,他一直沒有來上課,我感到很奇怪,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十青,你是被拐了嗎?一周多都不來上學?!?/p>
電話那頭回道:“沒。我爸住院了,我就不想來了,但我還是會來參加模擬考試的?!?/p>
我想到剛才半開玩笑般的詢問,說:“對不起啊。”
“沒。我其實挺難受的,我很害怕失去他。你說,我現(xiàn)在像個小孩子一樣害怕死亡是不是很可笑?我總給我爸媽一種淡漠親情的感覺,其實是我不知道怎么去表達我的關心。”我靜靜地聽他說著,不敢想象他是怎樣的情況。他繼續(xù)說:“我有時覺得自己真的很窩囊,明明是愛他們的,卻總讓他們擔心、傷心。我討厭醫(yī)院,每次爸爸生病我都很難受,我希望我認識的人都不要生病。”
我不知道怎樣去安慰一個心碎的人,只能蒼白地說:“叔叔會好起來的,相信我?!?/p>
“好不了,是老毛病,都犯過幾次了。醫(yī)生說只能靠保養(yǎng),我只求上天多讓他活幾年。唉,你早些休息吧?!?/p>
“嗯,你也是?!?/p>
我自愧越安慰越讓人難受,卻不知道能為他做些什么。第二天一早,我試探性地問另一個朋友十青的情況,他說:“十青有一天當著我的面還哭了呢,他為他爸爸感到很難過。”我一面擔心著十青與他爸爸,一面想到以前那個毫無畏懼的少年與昨日電話里的十青差別很大,才發(fā)現(xiàn),原來人都是這樣的,不論你是不是一個外表強大的人。
后來,十青按計劃參加了模擬考試,還是如原來那般毫無畏懼。十青說,當他們父子倆走在路上,他看到爸爸厚實的大手,想起小時候騎在爸爸肩上或毫無顧忌地牽著爸爸的手的感覺。他對我說,他很想成為他爸爸那樣勇敢而強大的人。
我想起了我的爸爸。他沉著又睿智,我覺得世界上沒有他處理不好的事情,在他的臉上我?guī)缀醺惺懿坏竭@個世界的風浪。一次,在奶奶做手術時,我看到爸爸一個人躲在墻角哭。第一次看見那么脆弱的爸爸,我很惶恐,更覺得心酸。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就想叫姑姑來。爸爸阻止我,說:“不要告訴他們。”
我很敬重那些強大的少年,爸爸也曾是少年,我敬重他們的心有鎧甲,敬重他們的每一次潸然淚下,也為塵世中的每一個這樣的人祈禱。
小時候,爸爸常喊我“小毛怪”。其實,我只想牽著爸爸的手,做一只“小毛怪”,而他是“大毛怪”,我們走在陽光下,爸爸的手總是溫暖又厚實。
(摘自“簡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