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文榮
今年早春的時候,我看到這樣的景象——人行道旁的銀杏樹上,幾片零星的枯葉,虬枝畢現(xiàn),寂寞地等待著春天。
零工們蹲在街邊寒風里等活,“木工,油漆,水暖……”他們的身體成瑟縮的姿態(tài),人蜷成一團,仿佛一截截矮木樁,三三兩兩地圍成一團,啃著自帶的干糧,他們的眼睛卻像鷹隼一樣,具有透視功能,掃視每一個過往的行人。只要有路人的視線在他們身上停留哪怕幾秒鐘,他們便會“騰”地一下站起來,灰蒙蒙的眼一下子亮了。更多時候他們的眼睛里充滿著祈求的色彩,讓人有悲憫之心。
同樣漂流在異鄉(xiāng),同樣是這個小城里最微不足道的一個,彼此好像信守一份無言的約定。從不互相爭搶生意、互相壓價,更多時都在寂寥地打盹。人們從他們的身邊匆匆走過,往往忽略他們的樣子,他們像城市里的道旁樹一樣,在飛塵里呼吸,生存,被人忽略。
我的一個書柜,可能是年頭久了,抑或是書太沉了,隔板彎曲了,我決定找個零工來換一下。一張似乎年輕的臉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也注意到了我,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很僵硬的那種。憨厚模樣讓我想到了《天下無賊》里的傻根。我把要求說完后,他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收拾起地上的工具,跟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上樓。
書櫥很舊了,里面裝著工具書之類,舍不得丟掉的原因是這書櫥跟我時間長了,我要找的書一定能信手拈來。零工小胡個子不高,把我的書仔細地堆在一角,鋪開一張席子大小的墊布便開始了他的工作。我遞了一瓶飲料,招呼他歇歇。他羞赧地擺擺手,依舊專注他手中的活計。他的話很少,有點木訥,干活卻很精細。很快他便完工了,熟練地收拾著工具。我說:“你出來打零工,孩子誰照顧?”小胡說:“農(nóng)村現(xiàn)在活不多,我進城干點,孩子由妻子管著呢。”他有點羞澀地對我說:“我看您的書里很多是工具書,又不太使用,能不能勻點給我抵工錢?”我詫異地看著他。他繼續(xù)說:“家里沒電腦,孩子讀中學有時需要查點資料……”我找了幾本書送他,他千恩萬謝卻不愿收工錢,我找了一只提袋將書和工錢裝進去送他下樓,他矮小的背影很快淹沒在城市的五彩霓虹之中,經(jīng)他修理的書櫥光潔如新。
林海青
小丁是世俗人眼中的成功人士。經(jīng)營一家電腦公司,有200多平方米的躍層豪宅??墒侨缁ㄋ朴竦哪贻p嬌妻不會也不屑做飯,他不是在外面各式餐館酒店用餐,就是在家中設施齊全的完美廚房,煮一包速食面草草果腹。以至于家中煤氣表幾個月走不了一個字,讓上門抄表人又失望又詫異。超大冰箱中塞滿了他周末從麥德龍大肆采購的各種食品,雖然客人來了也是有吃有喝,但無形中不知咽下去多少令人擔憂的食品添加劑。
而那個時尚廚房,僅變成讓人參觀炫耀實力的擺設!
我并不羨慕小丁那一個沒有煙火味的大房子。幸福溫馨的氣氛何在?家的吸引力和凝聚力何有?
茜茜新婚燕爾,小家庭的廚房就由溫和的先生主持。先生盡管擁有高學歷從事科研工作,但并不排斥繁雜辛苦的廚房事務。他體諒妻子如黛玉般的纖弱,把小日子經(jīng)營得有滋有味——今天是毛豆香干炒肉絲和腐乳空心菜,明天是紅燒豬腳配絲瓜炒蛋,家常小菜簡單又可口。
難能可貴的是,炎炎夏日,他情愿自己一個人揮汗如雨戰(zhàn)斗在廚房,也不計較茜茜在彈琴,在上網(wǎng),在看電視。如何為了參加一個西點培訓班,啟動家里的新烤箱,才是他目前最想干的事!
最為感動的是,他總是悄悄地把飯盒裝得滿滿當當——那是茜茜上班的午餐??粗澦卮钆渖珴晒怩r的午餐,茜茜的美滿和幸福顯而易見。
我們家,是我主廚。
丈夫風塵仆仆出差回家,我已把紅燒江鯽、香芹炒木耳、雞毛菜粉絲蛋湯、水煮花生和玉米、紫薯餅、葡萄放在餐桌上,簡單的飯菜讓他連連感嘆家里的溫馨。只有肚子吃得舒坦了,心才踏實。
周末,我早早采購新鮮食材,準備好好燒一鍋冬瓜排骨湯。湯中加進海帶絲、干貝和花蛤干,廚房里香氣氤氳——平時畢竟太忙碌無暇靜心擺弄。
這個時候,兒子總是不吝嗇贊美:好香啊,媽媽真是金牌廚師!等到中午品嘗到這清香清爽的湯,兒子又贊不絕口:超級美味啊,世界第一,中國第二!夸張的溢美之詞讓我好生滿足和欣慰。一個有煙火味的家,僅有勤快的掌勺人是不夠的,還要有愿意分享與贊美的家人,這濃濃的親情才令人繾綣!
王泠一
漫畫/崔泓
在徐匯中學,我很驚訝于其科學興趣教育的強力播種者和帶頭人,卻是語文特級教師、校長曾憲一。他是我的同齡人,共同話題還特別多。如我們都在小學時讀過《歌德巴赫猜想》,熟悉大數(shù)學家陳景潤的事跡。
因為我曾經(jīng)牽線搭橋,讓上海社科院歷史所聯(lián)合校方編撰過160年的《徐匯中學校史》,因此對于這所近代就接軌世界先進教育理念的完中十分熟悉。又因為徐匯中學的第一屆畢業(yè)生中就出了個著名的愛國者、教育家馬相伯,他又創(chuàng)辦了復旦大學。作為復旦學子,我還研究過馬相伯先賢的科教興國思想。說起徐匯中學的科學教育基因,曾憲一如數(shù)家珍。他告訴全體青年教師:徐匯立校之初,就在全國率先開設了物理、化學、生物等60門當時石破天驚的科學課程。1904年的徐匯中學更是用中英法三種語言教授數(shù)學、物理、地理等學科,并廣建實驗室。
如今,學生科學素養(yǎng)的積淀正面臨應試和升學的壓力。但如果不能合理應對這種壓力,今天的學生就無法接受明天的挑戰(zhàn),自然無法成為國家核心競爭力的后備力量;這是我和曾憲一校長深入交流后的共識。如何應對?好在路總在腳下!
曾校長告訴我:從1993年開始以來的四分之一個世紀里,學校班子一屆接一屆地孵育現(xiàn)代化所迫切需要的科學基因,成功地開設了聲譽鵲起的科技班以及對于豐富思維能力相輔相成的音樂班、美術班等特色班,采用走班(機動)上課模式實施多彩發(fā)展教育,為各年級的學生開設了120多門拓展型和研究型課程。
在現(xiàn)實中,中學生的信息來源雖然多元化、卻又是碎片化的。中學傳統(tǒng)的化學、生物等學科教育,對當下的學生來說顯然是不解渴的。因此,徐匯中學就及時推出了創(chuàng)新型的生命科學實驗教程,而附近上海交大的專業(yè)教授們,居然就成為中學生們新認知學習和探索的后盾。曾校長告訴我兩個基本實驗:一是豬肉中瘦肉精的快速檢測,二是蔬菜中農(nóng)藥殘留的快速檢測。同時,還要了解我國加入世貿(mào)組織以來,西方國家以所謂的“綠色壁壘”等技術門檻頻頻刁難我國農(nóng)產(chǎn)品出口的情況。這對于眼下中學生們熱議中的史詩級貿(mào)易大戰(zhàn)也是一個理解的新視角。
讓我很感動的是:和上海交大生物學教授們一樣,甘于積極承擔社會責任的還有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學院的專家們。同濟的大教授們不僅給中學生們親自授課、輔導實驗、指點調研,還和徐匯中學一起聯(lián)合編著了《列車調度與模擬駕駛》等校本教材,甚至積極合建人才培養(yǎng)基地——“軌道交通運輸系統(tǒng)仿真實驗室”。同濟大學的洪玲教授告訴我:實驗室的第二期設備“高速列車模擬駕駛系統(tǒng)”已經(jīng)投入建設,未來幾年徐匯中學將全面建成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專業(yè)的中學實訓基地。如此投入的人才培養(yǎng)目標是什么呢?洪玲說旨在讓中學生們理解工程倫理,養(yǎng)成了解國情、維護國家利益以及推動社會進步的責任感;在專業(yè)方面則能夠掌握系統(tǒng)仿真及計算機相關的基礎知識,充分了解軌道交通系統(tǒng)的規(guī)劃設計、運營管理以及優(yōu)化編組等方面的工程概念。
新時代的中學生們,當然不是簡單的乘客。高鐵,是新時代中國的新四大發(fā)明之一。當曾憲一校長親自陪我坐進高鐵駕駛實驗艙時,模擬場景的感覺、則分明讓我覺得就是長大后的孩子們快速行進在一帶一路上。也就是在這剎那間,我和同齡人曾憲一都想起了自己中學時期的課本歷史人物,即在外國人白眼下筑就我國北方第一條山地鐵路的愛國工程師詹天佑。他駕駛列車出山海關時的第一聲汽笛,如同同時代馬相伯的吶喊一樣,都是為了喚醒一個古老的中國。走出高鐵實驗艙之后,我們又在徐匯中學的馬相伯銅像前佇立良久。我們告訴老人:中國早已醒來,科學的春天正波瀾壯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