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鈺潔
大宋宣和年間,一場風雪,一位好漢,記錄在字里行間的風雪依舊,隱逸在我們懷古意識中的風雪更盛。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每每讀至此篇,心頭總是會縈繞著“風雪夜歸人”這五個字,浩繁如煙云的典籍詩篇中,風雪翩然或是風雪凜然各有所呈,但甚少有如此與這篇文章契合的雅句。
說起歸,便不乏會想到“歸去來兮”等句,“歸”的精神內(nèi)涵,也總是情意綿綿。都說林教頭被“逼上梁山”,我認為倒不如說“歸”來更為貼切。因為林沖本就屬于梁山,在妻子被調(diào)戲時毫無作為并非性格使然,而是在“克己復禮”的訓誡下一位宋朝中級官吏無可奈何的處世智慧。不是逆來順受,而是挫折與陷害還未到他須得反抗的階段?!帮L雪山神廟”事件已深深觸及他壓抑在內(nèi)心深處的反骨,于是,終才造就他憤而“歸”去梁山的必然結(jié)果!
再來談?wù)勥@場“風雪”,風雪正盛,“盛”到映襯著林沖手中所提的,灼灼閃耀的解腕尖刀上的鮮血;“盛”到無法吹熄每個梁山泊還未“歸”位的英雄的反抗意志;“盛”到壓不倒梁山“替天行道”的大旗;也“盛”到足以彰顯與這個行將就木的王權(quán)決裂的決絕。
可是幾巡好酒,幾餐好肉,幾場戰(zhàn)斗以后,梁山已無,壯士更是無蹤,我們的梁山,依舊存于記憶的曲徑通幽處,寄托我們無處平復的“反骨”。
明代李開先《寶劍記》中“回首西山月又斜。天涯孤客真難渡。丈夫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是為林沖夜奔梁山的唱詞。仿若詩化了這位豪杰的夕陽殘血,雪漫千山。一如那時滄州城外草料場的熊熊烈火映亮了漫天的亂玉碎瓊,他出了廟門,收了行裝,踏上“歸”去梁山的路途,當真是一幅——風雪夜歸人的好卷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