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琴

似水流年，我們已走入歲月深處，那些血濃于水的親情，早已融入生命，流淌在心脈之間，伴著我們一路前行，撫慰著生命的荒蕪，是我們?nèi)松飞掀床膭恿Γ屛覀兠恳淮位仨鴷r都能感受到脈脈溫情。

——題記

時值2015年新春，正月初六，早晨從夢里醒來，就覺得有一股很強(qiáng)的銀光亮色透進(jìn)玻璃窗。莫非昨夜的雪下了一夜嗎？急匆匆打開窗戶一望，一場鋪天蓋地的春雪完全裝扮了整個世界，一幅滿含詩情畫意的雪景呈現(xiàn)在眼前，“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是舊冬新春以來落下的最厚的一場雪，從院子里石凳上的厚度看，足足有七寸厚，是多年來最有東北大雪韻味的一次降雪，這是天賜給早春、大地的一份豐厚的禮物。也給過春節(jié)的人們帶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驚喜！

可是，一時我又為看不見路而發(fā)愁，正當(dāng)我憂慮能不能在這僅有的一天時間里去故鄉(xiāng)探親而發(fā)愁時，太陽在東方的天邊漸漸升起，把光芒撒向大地，給純凈的世界鑲上了金邊。兒子給車子裝上防滑鏈，我和三妹帶著孩子們于白雪皚皚的早晨出發(fā)了。

那是自我12歲離開故土以來，幾十年間第一次回日思夜想的故鄉(xiāng)，大有游子歸來的激動和感慨！

一路上，我努力的記憶著故鄉(xiāng)原來的樣子，尤為我記憶猶新的是那條古樸親切、似母親般包容滋養(yǎng)、孕育過我許多祈愿的——河流。那牽著我夢想的大木橋，兒時的那些小伙伴，還有遙遠(yuǎn)記憶里伴著父親“勞動改造”的老黃?！切┳屓颂弁匆蚕肽畹幕夭蝗サ臍q月。

路上積雪很厚，車子走得慢，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追憶舊日時光。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記憶里故鄉(xiāng)原有的模樣。 其實(shí)，我兒時記憶里的故鄉(xiāng)早已面目全非。故鄉(xiāng)在遠(yuǎn)去的歲月里脫胎換骨，就連父親、叔父住過的老屋，曾任我游弋的四合院都不見了，僅存著的是那古老的木質(zhì)大門套建筑。老院子的主人是叔父的二后人，叔父和二娘跟大后人住進(jìn)了新宅，個頭原本不大的叔父站在新宅的臺階上招呼我們進(jìn)屋，說話抬足都顯蒼老，身體已明顯傴僂，雖穿著厚重的新棉衣、棉褲，但看上去還是很瘦小，走路蹣跚，曾經(jīng)烏黑的頭發(fā)已有如嚴(yán)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銀發(fā)，半遮半掩，若隱若現(xiàn)。叔父絳紫色的臉上有許多歲月深刻的痕跡，那條條皺褶好像魏氏家族一波三折的往事。溝壑中流淌的是歲月的長河，一塊塊從絳紫色又凍得泛紅的膚色一如夕陽的余暉。叔父一臉慈祥滄桑，見證著家族遠(yuǎn)去的光輝歲月，也記載著似水年華里親人分離的斑駁印記，唯獨(dú)不變的是叔父那始終如一慈祥的笑容。

當(dāng)?shù)谝谎垡姷绞甯?、二娘那蒼老的面孔和身影時，我悲喜交加，歲月的利刃，無情地在叔父額頭刻下一道道滄桑。他的臉上有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歲月，無意間，竟發(fā)現(xiàn)他有很多銀絲?？粗@樣的叔父，一種凄涼暗暗地從我心頭蔓延瘋長，尤其看到叔父和二娘飽滿滄桑的笑容，我的心掠過陣陣的疼痛，又喜極而泣。聽到叔父說著和父親一模一樣熟悉的方言，我的心激動不已，那種感覺就是見到了失聯(lián)已久的父親般驚喜！有萬分的激動，也有純粹的心碎……拉著叔父的手好像找回了我想念的父親，那種味道就是五味雜陳，我和三妹終是沒有抑制住內(nèi)心的悲痛，眼淚如決堤的海……把所有關(guān)于父親去世的悲痛和想念都一吐為快，把壓抑和沉悶已久悲腔的情緒借著濃濃的親情傾瀉出來，我和三妹哭的稀里嘩啦……叔父和二娘把我們姐妹和孩子們招呼到剛剛蓋起的新瓦房里，我給叔父訴說著幾十年的鄉(xiāng)情和相（鄉(xiāng)）愁。那是最明顯的一次感知時勢的消亡與生命的悲哀。心里一直有一股悲痛和激動交織的激流在拍打著，我?guī)缀跬耆窃谂c叔父說話的期間一直流著淚……

“二大，我二姑還好嗎？我想今天去看看她老人家，還有我三姑、四姑、五姑都去看看。”

“你二姑86歲那年就過世了，已經(jīng)三年都過了，因?yàn)槟銈兌济ぷ?，路程又遠(yuǎn)，再說人已經(jīng)死了，沒必要給你們添麻煩，我也就沒有通知你。你二姑在世沒生養(yǎng)兒子，死了家里再沒有我牽掛的人了，我再沒去過，你也不用去了?！笔甯刚f話的時候眼圈里有點(diǎn)紅。

聽到二姑母早已去世，我一陣心痛難過……二姑母在父親苦難深重的年月曾多次接濟(jì)父親，我記得二姑母一次次給父親的是老人頭的銀元，如今我想替父親為姑母做點(diǎn)什么，卻再也見不到二姑母了！一種莫名的虧欠迫使我悲痛的淚水再次奪眶而出?！皹溆麆佣L(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p>

二姑母是父親的二姐，膚白個大，人雅致，印象中她常戴著一頂亮蘭色的圓帽，一雙眼睛就是山里人常說的“環(huán)鈴”一樣。二姑和父親長得很像，姑姑們都說二姑是我祖母的化身，集王府女子的一身資質(zhì)，二姑一生只生有兩個女兒，記得因二姑夫中年失明，二姑母操勞一生，雖是商戶人家的大掌柜，但晚年過得孤獨(dú)清苦。

那時候我上小學(xué)五年級，學(xué)校搞開門辦學(xué)，常要到農(nóng)戶家地里幫忙掰包谷，到農(nóng)人家中午去吃飯體驗(yàn)生活，我中午就去二姑母家吃飯，二姑母的茶飯相當(dāng)好！我最喜歡吃二姑母做的手搟面，她說話的聲音、面相和父親一摸一樣，只是二姑鼻孔的側(cè)面有一顆大大的黑痣，所以我覺得二姑母最有親切感。 二姑母每次見到我問的最多的話是，你大今兒干啥著呢？在我的淚眼里，恍惚中，我看到二姑母依然帶著那頂蘭顏色的大圓帽，還是那么大的個頭，膚色白潤好看……

我再不敢向叔父打問其他的姑母可好？叔父看出了我的心思，就直說“你三姑母還健在，今年也85歲了，除了有高血壓病，身體再沒雜癥，我早上給你三姑母打電話說了你要來的事，她一聽高興的很。”叔父也笑著給我說，我一邊笑一邊流淚的聽著叔父給我說話，心里慶幸我的三姑母還活著，最主要是我還有機(jī)會見到我的勞苦功高的三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