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
回國后,每次站在長安商場過街天橋時,李悠悠都想哭,她總會想起高巖,那里離高巖以前的家很近。
李悠悠是高巖的閨蜜。
把高巖和當年事件重新帶入大眾視野的是幾篇文章。事件發(fā)酵于4月5日,社交媒體被一篇名為《北京大學李悠悠實名揭發(fā)長江學者沈陽教授》的文章刷屏。文中,高巖的大學同學同時也是閨密李悠悠提到,20年前,一位名叫高巖的北大中文系女生,“因為遭受沈陽教授的性侵和污蔑”,最終選擇自殺。矛頭直指現(xiàn)南京大學文學院語言學系系主任沈陽。
沈陽最開始在網上的回應是,“本人認為他們說的什么上床、什么性關系、什么懷孕,這都是誹謗,絕無此事”。后來,隨著輿論的發(fā)酵,北京大學決定立即復核情況,沈陽被南京大學建議辭職,上海師范大學發(fā)表聲明,終止與沈陽簽訂的校外兼職教師聘任協(xié)議。三所大學陸續(xù)發(fā)表了態(tài)度后,沈陽開始密集回應媒體。很多媒體在7日下午都收到了他的短信,這個陷入輿論風波的男人在短信里反問:“三個大學都拿‘師德說事。請問,這種定性靠什么?哪個正式決定上有這個結論?”
高巖離開后,困擾她父母和幾個朋友的一個問題是,沒有證據。“沒有文字、聲音、視頻記錄,也過了訴訟期,現(xiàn)在已經20年了,況且當事人都不在了,她的父母歲數也大了。”發(fā)起人之一馬哲告訴本刊記者。
“當時證據只有高巖的遺書,遺書里只提到了‘他,沒有提到‘沈陽(這個名字),這就是高巖這孩子她的特點,就是說即使沈陽這么迫害了她,她一直是……就是她對人總是留有余地的,或者說其實憑我對她的了解,作為她親密的好朋友,與其說她是為了保護沈陽,更多地應該說她是為了保有自己的形象?!崩钣朴聘嬖V本刊記者。
“目前所有的證據僅是他人的證言,都只是旁證?!辟Y深刑辯律師袁勝寒在采訪中這樣說道,“直接當事人高巖已故,又沒有重要的物證,按照民間的說法,現(xiàn)在死無對證?!?/p>
對于李悠悠、王敖及其他發(fā)起者來說,這兩天被經常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20年過去了,為什么選擇到今天才發(fā)聲?
事件發(fā)起人之一李悠悠這樣提起原因:“自己受到北航羅茜茜事件的感召,她是女性,12年后,她明明性侵已經成功逃脫了,但她選擇站出來,為其他后續(xù)的、受到迫害的師妹受害者來發(fā)聲。”
羅茜茜事件,以及后續(xù)的50所高校校友聯(lián)名呼吁建立“高校反性騷擾機制”,被當作中國的“#Me too#”(我也是受害者)運動。運動開始于美國,由美國女演員艾麗莎·米蘭諾發(fā)起。
高巖95級的同學,現(xiàn)為美國衛(wèi)斯理大學教師的王敖提道:“在當代的社會環(huán)境下,在權力、掌握的資源、心理成熟度不對等的情況下,師生之間的浪漫、性關系直接指向的是腐敗和潛規(guī)則,造成強勢一方對弱勢一方身體和情感的剝削?!?/p>
曾經在一段時間,師生戀經過文人粉飾,被涂上浪漫的色彩。20年前,對性騷擾的概念是陌生的,在大多數時候,它被當作道德問題,到今天,對于類似的行為和界定,已經可以在法律上找到更多的回響。
一個知情人告訴本刊記者,高巖事件,或許可以成為不同時代下,人們對于權力結構下性關系認知變遷的符號。
4月7日,見到高巖母親周樹銘時,她穿著紅色毛衣、滿頭白發(fā),向本刊記者回憶起高巖生前的最后的一段日子?!昂髞?,孩子說不想上學了?!彼穆曇粲悬c兒顫抖。
“高巖當時的班長馬哲,陪我去墓地去祭奠高巖。”在高巖媽媽致媒體的一封信中,她讀到這句時,哭了。
高巖的父母都是老師。李悠悠告訴我她對高巖父母的印象,“她父親是那種典型的知識分子,很聰明,記憶力很好,反應很快,對人特別溫良恭儉讓”。
高巖的同班同學95級的馬哲告訴我:“她對老師特別聽話、崇拜。他們家從小就是書香門第,五代祖先從江浙一帶到北京,幾代都是讀書人,在家里從小就會耳濡目染這些品格。”
高巖身上有從這種家庭成長出來的氣質。她大多數時候安靜溫和,不喜張揚。“她是一個求知若渴、特別靜心的一個孩子,說話也總是輕聲細語的?!崩钣朴普f。
4月7日,“沈陽性侵學生高巖事件”核心當事人、高巖的母親周樹銘在北京接受媒體采訪
另一位為高巖所在班級代過課的北大老師向本刊記者回憶,在她眼里,“高巖文靜善良,大一課間的時候,他收到過高巖的一張賀卡,她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老師,祝您新年快樂”。
在李悠悠印象里,“從高中到大學,我從來沒聽到過高巖對任何一個老師的微詞。這點她比我們都是要強得很多。一直以來,她都待人寬厚”。
李悠悠記得,最開始,沈陽會給高巖安排老師專用的班車,從昌平園回北大燕園。
沈陽早年是服役軍人,后來先后考入華東師范大學和北京大學獲得碩士和博士學位。在百度學術指數上查看沈陽,顯示的總引用頻次是820,學術影響指數是13分。對比同時期另外一位漢語語言學教授袁毓林,其引用頻次是5595,學術影響力為32。有業(yè)內學者評價,“在整個漢語言學界,沈陽的學術成就屬于‘中下等”。
在課堂上,“他善于調節(jié)課堂氣氛,上課像聽小品”。一個08級中文系本科女生對我這樣評價沈陽。她選過沈陽的課?!爱敃r下課會有一群學生問他問題,沈陽老師對女生態(tài)度好,問他什么問題都會微笑回答。有男生問問題,會有些不耐煩,‘這問題我不是上課講過嗎?有好幾次對男生態(tài)度不好,后來就沒什么男生問了,基本都是女生”。
高巖的同班同學95級的馬哲告訴本刊記者:“沈陽上課時比較喜歡提問女生,提問時還會和女生有肢體接觸,可能會存在扶著肩膀和后背、很近距離地問這種情況。”
大一剛開學不久,沈陽指定高巖當學習委員,文學、語言、文獻三個班70多個同學的作業(yè)和收錢的事,都是高巖管。
大學時代的高巖
在李悠悠記得的版本里,關于沈陽和高巖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發(fā)生在1996年。
高巖對李悠悠說:“沈陽老師讓我把作業(yè)送到他家,還說要專門跟我討論一下我感興趣的語言學問題。他告訴了門牌號,我按他說的時間去敲門。進門后,他說先給我倒杯水喝。等待之余,看見他寫字臺玻璃板下壓著家人照片,我低頭看……這時,突然他從背后把我給抱住。然后,他就開始親我的臉。我聽到自己的耳朵邊響著他呼呼的喘氣聲,很害怕。”
按照李悠悠的描述,高巖當時的反抗是:“她跟他說了:‘我不想這樣,我不喜歡這樣。但沈陽還是繼續(xù)。”
李悠悠記得,在第一次“侵害”之后,高巖和她只言片語地提到過很多次“侵害”,有一幕刻在李悠悠的腦海里。1996年秋,李悠悠記得,這個平時愛笑的女生眼里噙滿了淚水,像是什么東西難以啟齒。高巖和她提起“沈老師脫光她的衣服”“像餓狼一樣撲上來”……
而按照北大剛剛公布的當年處分記錄的版本,“1997年1月,沈陽回北京度假,高巖去沈陽住處,要沈陽‘表態(tài)和她建立關系,沈陽無意與高巖戀愛,但當時卻回答說‘那你就算是我的女朋友吧,并與高巖摟抱、親吻”。
后來發(fā)生的事讓事件進一步惡化?!爱敃r另外一兩位跟沈陽有性關系的女生突然在高巖不知情的情況下,把沈陽說‘高巖有神經病,主動跟他上床的話,傳了出去,這讓高巖受到雙重打擊。一是她以前不知道沈老師這么淫亂,還同時在跟別的女生發(fā)生身體關系,這對她一向認為完美純凈的人生觀產生重創(chuàng)。她受不了別人對她的惡語中傷。”
高巖開始變得恍惚,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根據高巖父親的回憶,高巖那段時間經常心神不寧,甚至在洗衣服時,會把晾衣架扔到洗衣機里。從家里廁所出來時,還摔了一跤,摔成骨折。她當時拄著拐去上課,沒有落下一節(jié)課。
在母親的記憶里,女兒高巖還停留在那個高考考了730分、一道幾何題不會她都能弄到2點多的姑娘,她特別用功,她的同學也這么說。
高巖母親回憶,女兒曾和自己提道:“討厭這個沈陽老師?!奔殕栔?,女兒說:“他一天總讓我給他干事兒,收錢啊收作業(yè)什么的。”
高巖母親記得自己當時還安慰她說:“媽媽是當老師的,為同學服務點兒,別這么大怨氣?!?/p>
“我萬一收錯錢怎么辦?”
“實在收錯了我給你補上?!?/p>
“得了,我不跟您說了?!备邘r甩下這么一句話。母親后悔當時自己并沒有多問,沒能察覺出這些話背后的意味。
在高巖最后那一段時光,她常常關著門不出來,也不開門。有一次,母親著急,就把門踹開了,高巖看起來好像在睡覺,她發(fā)覺出這其中的不同尋常,看到桌上留下的安眠藥的藥片,叫了車,去了復興醫(yī)院。高巖醒來之后,和母親說:“活著太沒意思了?!?/p>
“你的理想不都實現(xiàn)了嗎?育才保送你不去,你598分考上師大附中,三年的三好學生保送北師大你不去,你的理想就是北大中文系。你考上了,你現(xiàn)在多順呀,你干嗎這么想?”
高巖不說話。
高巖也想辦法救自己。她的多位同班的同學提到,那時他們看到高巖去周邊學校聽心理課。她也會從大自然中去尋找生命力。把伸向清澈的藍色天空中脫盡樹葉的白楊、染深昌平園綠意的夏雨、打在臉上充滿涼意的雨滴,都寫進日記。
高巖努力保全體面。她在和李悠悠說這個事時,會有意避開人?!叭绻奚崂锏灿幸粋€人,我們就會在樓道里聊,在樓道里,我們也會選擇避開不讓任何一個宿舍聽到?!?/p>
李悠悠記得,大三上學期時高巖告訴她,找沈陽吃了一次飯,“她說再也不想和沈陽見面,這是最后和他談談”。結果卻是,“沈陽非但不承認自己的行為有任何不妥,而且還對高巖冷嘲熱諷,氣得高巖一口飯都沒吃,就憤然離開了”。
謠言越來越多。李悠悠能感覺出來,“人有時活的是一個心氣兒,她這么追求完美,這么強的自尊心,莫名受到以前尊敬師長的這種污名化,對她當時很單純、很幼稚的心來說,太難負荷了。她的觀念受到了重大的顛覆,而她又找不著一個新的秩序來穩(wěn)定”。
高巖喜歡動物,母親擔心她,為了緩解她的心理壓力,就給她養(yǎng)了只小動物,養(yǎng)著養(yǎng)著,高巖覺得不耐煩,不了了之。在最后遺體火化時,李悠悠買了玩具小兔子,放在高巖旁邊,陪伴著她。
“在高巖去世幾天前,他們倆在那橋上偶遇,擦肩而過,但是沈陽罵了她很難聽的話,對于她這個自尊心這么強的孩子來說……最后這件事把她的自尊徹底打垮了,沈陽這個人,在她心中完全撕碎了?!崩钣朴聘嬖V本刊記者,自殺發(fā)生在那次偶遇的幾天之后。
高巖日記上還有一句話:“你可以毀滅我,卻不能打敗我!”這像是一種對自己的激勵。實際上,她并沒有被什么打敗,即使是自尊心。離開也是最后一種保留它的方式。
在離世前,高巖一共自殺了三次。用到了割腕、吃安眠藥、放煤氣等方法。1998年3月11日,她死于煤氣中毒。
在女兒去世20年后的發(fā)布會上,高巖母親用了“流氓”“披著狼皮的色狼”這樣的詞來形容沈陽。
高巖剛去世時,她母親堅持不要火化,覺得那時還沒認定沈陽的罪行,尸體保留了一段時間,有人勸她入土為安,她才送去。
“她憑什么自殺?。克凶约旱膵寢尠职?,這么疼她?!备邘r母親一字一頓地說,她的眼睛微微腫著,她心里有一個答案。只是那個答案,在20年來,很少得到回應。
在此之前,高巖去世后,高巖母親去過幾次學校。她對本刊記者說:“我們就一個普通老師,也沒什么本事,他們都不讓我們進,我們去有什么意義呢?從早上9點到下午3點,他們像看犯人一樣,沒給我一口水喝,連飯也沒吃?!?/p>
李悠悠提供了佐證:“她媽媽當時想去中文系找領導。去了之后,就被門衛(wèi)還是保安攔在了中文系門口?!?/p>
后來,高巖父母也去學校外邊的學五食堂發(fā)了傳單。沒有結果。按照李悠悠的描述“他們當時被學校保安給架走了”。
一位沈陽前同事吳軍(化名)在接受采訪時曾提道:“被公安局傳喚審查時,沈陽一開始承認了高巖之死與他有關,但聲稱他當時處在離婚的狀態(tài),算單身,和高巖是在談戀愛。沒過幾天,沈陽又否認此前的說法,對警方稱高巖之死與他一點關系都沒有,是女孩自己追他,而他不同意?!北贝筮@幾天公開的當年的處分決定,基本延續(xù)了他后來的這種說法。
之前的北大中文系系主任費振剛參與了當時對沈陽的處分。他告訴本刊記者:“當時就是給沈陽記大過處分,家長沒有提出異議。”
“北大在討論對沈陽的處理上,有沒有聽取您的意見?”當記者把這個問題拋給高巖的母親時,她微微皺著眉頭,這樣說道:“沒有。他們處理了都沒和我說,是學生告訴我的,他們說:‘阿姨您別生氣了,他們(北大)對沈陽已經處理了?!?/p>
反抗看起來沒取得什么顯著的結果。按照高巖母親的說法,“當時就是把停尸費給我們交了,在北大禮堂做了一個遺體告別”。
“沈陽受處分后,除了教工內部開了會,當時高巖班里也開了一個通風會?!瘪R哲和本刊記者回憶當時班里開會議時的情境,“大家覺得非常意外,也不知道任何理由。后來通風會給出一個結論,就是高巖追沈陽,沈陽不同意,高巖當時自殺。很多同學都很氣憤,高巖的舍友當時表示,不管怎么樣,沈陽應該出現(xiàn)在追悼會上,或者是有一個答復?!?/p>
另一位北大知情人士對本刊記者說:“當時班級的會上,沒有涉及性和身體關系,更沒有提到侵犯。系里讓班主任主要是安撫同學,讓他重點強調的不是事情的原因,而強調說請同學們一定要珍惜生命,這是系里擔心會有什么影響?!?/p>
與此同時,在沈陽的自傳里,他的發(fā)展似乎沒太受到這個事情的影響:“博士留校次年當上副教授,6年當上教授和博士生導師,然后熬成了北大中文系最老的教授?!?h3>“95中文”的救贖
在1998年3月11日前的一兩周,高巖提出想出去玩玩,李悠悠當時忙著考商務英語,拒絕了。多年之后,當時高巖眼神里流露出的失望,仍在李悠悠心里揮之不去。
還有一次,她們在樓道里匆匆遇見,高巖和李悠悠提了過街天橋的事,想和她長聊聊。當時北大百年校慶,李是學校??挠浾?,任務很多,她沒答應高巖。
這些年,李悠悠時常會因為這些感到愧疚。不是“歉意”、不是“遺憾”,她用了“懺悔”兩個字。“我們的教育可能教會了我們正直、謙虛,但從來沒人教過我們懺悔。”
去年12月時,李悠悠再次夢到了高巖。
在夢里,高巖還是那個滿臉都盛開著笑意、有著閃亮大眼睛的女孩。她們還像以前一樣,無所不聊,李悠悠握著她的手——那雙手濕濕的、軟軟的,讓李悠悠覺得特別心安,直至夢醒,周圍都是空洞的愧疚。
那種愧疚推動她在今天走到更靠前的位置。那個夢之后,當時的幾個同學一碰,一些被忽略的故事被重新?lián)焓?,“我們一拼當時的情況,發(fā)現(xiàn)高巖當時是發(fā)出過求救信號的”。只是在忙碌之余,很多被忽略了。
“20年過去,我知道不少同學還有心理創(chuàng)傷?!备邘r當時的班主任王宇根這兩天在接受媒體采訪時這樣提道。
北大95級中文系的力量在這次事件中被匯成一體。
大家提出愿意實名站出來,幾個心細的女生說:“征求一下她父母的意見,畢竟是女兒,這個事兒又不是正面的?!苯衲甓路?,李悠悠聯(lián)系了高巖的父母,和他們說自己和幾個同學想要站出來,幫高巖做點兒什么,前后溝通了一周左右,高巖父母答應了。
“心里一直覺得對高巖有所虧欠,這是我們今天站出來的一個動因,自己當時知識和經驗水平都特別有限,到高巖去世我還沒有談過第一次戀愛,所以我自己對于男性的身體、對性一點概念都沒有。當時她跟我說時,我只是覺得很驚訝。但也只能去勸勸,我自己經驗所限,也勸不到點兒上。”
后來李悠悠也走上了戀愛、結婚、生子的道路。在結婚當天,她想起了高巖?!皼]有她來見證我的幸福,我再也沒機會去見證她的幸福?!彼蘖?。
李悠悠2011年去了加拿大。高巖去世后,她一度痛不欲生,連課都上不下去,心里常??M繞著一種不安全感,將她包裹。這種不安全感在她自己有了女兒之后更加重了?!芭畠撼砷L過程中,作為女性角色潛在的那些危險和她要防范的東西,那是沉重的?!?/p>
李悠悠總在心里惦記女兒的安危,也對高巖父母有了更多的理解,讀懂了一個北京中學語文教研領頭人、一個知識分子在高巖墓碑后面刻的——“永遠懷念”四個字的重量和背后的愴然。
事件后,除了李悠悠,當時高巖的大學同學徐芃、王敖以及當時的班主任王宇根,都陸續(xù)站了出來,對高巖進行聲援。
在本刊獲得的一份1995級高巖同班同學紀念她的書信里,有這樣一段:“高巖在一段時間,總說一些奇怪的、我聽不太懂的話,我當時沒很在意,甚至心里有點想躲避她……記得有一次,從宿舍去食堂的路上,她忽然抬頭望著天空說:‘你看這藍天,生命多美好??!我當時還想,這也需要感慨嗎?”
高巖去世后,每每聽到羅大佑《戀曲1990》里那句“生命終究難舍藍藍的白云天”,都會閃過高巖當時的感慨。
“后來我就很懊悔,如果當時成熟點,或許可以給到她一些幫助。”
直到現(xiàn)在,高巖父親腦海里常常會浮現(xiàn)高巖第一天去北大中文系報到的場景。只記得那天,高巖很興奮,撲閃著大眼睛,對學校的角角落落都好奇,還對大學生活抱有很多美好的期待,她的人生才剛剛展開。她的人生停留在21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