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文琪
5月7日 晴
“過去可能存在,和已經(jīng)存在的,都指向一個始終存在的終點,足音在記憶中回響,通過那條我們從未打開的門進入玫瑰園。”這輕輕的訴說好似母親的呢喃,好似昆蟲的言語,把一切有的沒的通通塞進玫瑰園??蛇@路徑卻不同了,一條路上蛇蝎俱存,另一條路上卻是荒無人煙、無禽無鳥。
那么,請你去問問,問風,問浪,問鐘,問逃遁的,問呻吟的,問高談的,問闊論的,——到底選那條路?也許那滿目瘡痍的向日葵會永遠朝著太陽,掙不脫的夸父會永遠渴望光明,飛不起來的伊卡瑞斯會永遠苦求熱量,這條路一旦選擇就意味著堅持。因為我心中有著犁鏵、榨酒器、打谷場,我們從何處發(fā)源就由哪條長線織就。
這條路,就像薩福所說:“譬如蝶衣之美,不能禁人手沾捉也。”無法去玩弄,無法去采集,不照前人路坐享其成,否則,它終將是死蝶;失去了探索,它的雙翅是斷折的,失去了荒蕪,它的雙翅是無澤的。
讓瞎子把瞎子領(lǐng)進深洞,讓死人把死人領(lǐng)進墳?zāi)?,讓無知教授無知,讓啞巴去說話。一切荒誕可笑的事都會發(fā)生。就像一張灰塵的照片可以變成滿天的星雨;安靜,不動,天蝎的尾巴可以將怒火點起,一幅基督教畫可以將靈魂升起,猴子可以修行成佛,凡人可以修行成仙。
“兒子的災(zāi)難在父親的葬禮中,誰不拒絕父親的禮物,誰便永遠是死神的奴仆。”父輩留下的痛苦不必一一品嘗,父輩給予的禮物無法潦草一生。《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不是所有故事的模板;兩棵棗樹的重復(fù)不是所有故事的開頭;“我思故我在”不是事物存在的真理。慢慢地離開,緩緩地到來。文藝復(fù)興了卻了枯槁的文化,七弦桐祭奠了遠去的飛鴻。莫扎特獻給了維也納《魔笛》與《費加羅的婚禮》;約翰·施特勞斯將《藍色多瑙河》與《維也納森林的故事》譜寫,舒伯特的《天鵝之歌》,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齊奏,沒有曲,便造出華麗麗的樂章,無人走,也是素面朝天,踩出一條蜿蜒小道。創(chuàng)造行走于荒野,鑄成了沙漠中的魔鬼城,創(chuàng)作散播于草原,盛開出絢麗詭異的梔子花,沒有創(chuàng)造力的民族是可悲的,沒有創(chuàng)意的路途是干枯的。
死人會在暴風前顫抖,活人會在來臨前奔走;昨天,我們在卜星者面前淚垂,畏懼陰陽家的胡言;昨天,我們啃食我們的思想,咀嚼我們的情感;昨天,我們在胡同里奔跑,在漩渦中掙扎。與苦難并存著的,是寒武紀的爆發(fā);與死寂唱和著的,是暗流的涌動。今日,我們壓倒了世俗的流言,廢除了女巫的咒語;今日,我們抽出了蠶繭,折斷了芭蕉;今日,我們破解了胡人的蠻語,攪爛了狂人的自嘲。
推開那扇我們從未打開的門,一成不變的是我們的選擇,始終不渝的是我們的情感:冥想中的,思忖著的,都是開始;疾駛著的,呼嘯著的,不會掉頭??v使瑰苑里荊棘縱橫,即使那耕作途中沼澤無數(shù),萬千道路中所選之路只有一條,那一條條的路似一個個的人,無忠良死節(jié)之分,無仁義禮信之辯。他們以不同的身姿在歷史中呈現(xiàn),我們以不同的方法改變世界。
踏進玫瑰園的迷宮中,有玫瑰的芳香,也有玫瑰刺的尖利。迷宮只有出口,卻找不到原來的進口。而我們,只能不止步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