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宣懿
(西北大學 文學院,陜西 西安710000)
二十世紀上半葉,昔日的日不落帝國逐漸失去了世界霸主的地位,形勢的變革使得現(xiàn)實與傳統(tǒng)之間的聯(lián)系不斷被削弱,也難以恢復平衡,國內人們的精神世界因此開始動蕩?!堕L日留痕》的故事就發(fā)生在這樣一個社會時代背景中。
“人在社會上擁有的身份,即一個人在社會上被認可或接受的身份”,所有倫理問題的產生往往都與倫理身份相關。此外,倫理關系會隨著主人公所處環(huán)境的不同而變得多樣復雜,小說中主人公史蒂文斯正因為是各種倫理關系的焦點而走向自我迷失。
主人公把對自己的個人價值全部建立在達林頓府上。薩特認為,在他人的注視中,可以顯現(xiàn)我與他人的原始關系。由他人的注視所引發(fā)的各種情緒中,“羞恥”則最能夠體現(xiàn)我的“為他的存在”。而我想要否定這個存在,這就是“自欺”的根源,通過“自欺”來掩蓋或逃避自己的羞恥感。主人公的一生就是一個自我欺騙的過程——管家只是一群被抹掉姓名的為主人服務的群體,“哪怕一會功夫他也不能被人瞧見將其工作扔在一旁,緊接著又仿佛將其職責視為啞劇演員的服裝那樣再次被掛起來?!笔返傥乃共⒉涣私鈬业娘L貌,但作為管家,他卻覺得自己可以通過主人參與世界性的大事件,他說:“先生,這些年來,就在這些房子里,我一直享受著了解英格蘭最美妙之處的特權?!边@種虛榮帶給他無盡的快感,也注定了他悲劇的人生。
主人公工作的環(huán)境僅限達林頓府,長期的自我禁閉已經造成他人性的扭曲和情感的壓抑,他無法進行正常社交,他將自己封閉在那個寒冷、黑暗的小房子里,拒絕一切溫暖和光明。
他從父親那里繼承了嚴謹?shù)墓ぷ鲬B(tài)度和敬業(yè)的職業(yè)精神,但他卻不是一個合格的兒子。當他的父親在狹小的、昏暗的像監(jiān)獄一樣小房子里等待死亡時,史蒂文斯卻正在忙著為客廳里高貴的客人們服務。
多年后史蒂文斯回憶起此事,說:“就我而言,我曾經以我能力所及的程度去履行職責,也的確達到了許多人可能會視為‘第一流’的標準”,也毫不謙虛地認為自己終于可以與這一代最杰出的男管家齊名了。
史蒂文斯認為男女管家私通的現(xiàn)象是極不能被容忍的、一種十分嚴重的、對府內的秩序會產生惡劣影響的做法。他說:“女管家們尤為罪孽深重——她們并不以坦誠的態(tài)度去承擔工作,而基本上都在輪換工作崗位來尋覓風流韻事,這種人只會損毀良好的職業(yè)風尚?!?/p>
人偶然地被拋入一個荒誕又無意義的世界,總是在他者的包圍之中。在特定的倫理環(huán)境中,多重責任之間發(fā)生沖突時,往往會陷入兩難的境地,這時人如何選擇就成了突出的問題。史蒂文斯就因對倫理身份的恪守和對其他關系的放棄而迷失了自我。
史蒂文斯最終以扭曲的方式承擔著自己的后果,二戰(zhàn)后達林頓勛爵親納粹行為被暴露,雖然他此時仍在達林頓府工作,卻多次極力否認他為達林頓府工作的事實。他恍然發(fā)現(xiàn),幾十年的工作和努力,在此刻毫無意義。
通過這次旅行,史蒂文斯也見識了外面美好而又美麗的世界。他終于站在黃昏中的海灘,從眼下的生活里尋找與過去和解的期望。他曾被外界強烈地異化和疏離,與他人的交流異變和隔離,成為了孤獨者,但最終醒悟:無論現(xiàn)如今的生活如何,都應積極地去探索余生的意義,在余下的的人生里,去探尋生命最大程度的自由。終于,夜晚來臨,海邊的燈光亮起,他也應該回到生活里。
小說的主人公總是戴著一個面具以維護其冷靜的形象,從而造成了他身份的錯位。他一生都在追尋尊嚴,因此從未與他人達成真正親密的關系,史蒂文斯想要實現(xiàn)偉大,卻走錯了路,因此他無比焦慮。小說結尾為讀者展示了充滿希望的畫面:在反思了自己的身份危機后,史蒂文斯認識到只有在生活里積極對話,才能在余生彌補遺失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