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艷,女,原名李燕霞,廣東惠州人?;葜菔凶鲄f(xié)會員,惠州市小小說學(xué)會會員,發(fā)表微篇小說若干篇。她曾是可以讓這座小城時光凝固的女人。
穿著旗袍的她持一柄花傘,走過小巷,柔軟的裙擺,半月形的綠袖,一并浸在斜陽里。她學(xué)歷不高,卻讀了不少名著,朋友聚會時她總是言辭卓越,講起故事來從不落俗,口舌生香成了她一大亮點。
她是個愛穿旗袍的漂亮女人。先生在上海出差時到最有名的瀚藝旗袍店買了一件手工繡花旗袍送給她,她感動得一夜沒睡。后來她在小城最熱鬧的地段盤下一間店面,請師傅幫她開旗袍店。師傅是裁剪旗袍的老匠人,手藝牢靠,眼光獨到,于是女人的生意好得出奇。
店鋪對面是一對夫妻開的旗袍店,他們的價格比女人的價格低得很多,有時從女人的店里流出個別圖便宜的客人便成了他們的主顧。女人并不在意,做生意嘛,有些人講品質(zhì),有些人圖實惠,各有所取。
有次女人走進夫妻店,看到黑瘦的老板娘正在案上裁剪面料。嫂子忙呢?這提剪刀的活兒請個人做呀,你這手金貴著呢。老板娘放下手中的活,抬頭笑了笑,拉把椅子讓她坐,就說,我哪有你那命好呀?說著拉著女人白皙的手說,看看,哪有什么繭子?女人也順勢看了看她的手,一雙粗糙變形的手,握剪子的指關(guān)節(jié)處磨出了又大又黃的老繭。
嫂子可得注意保養(yǎng),自己不愛惜自己,將來男人發(fā)達了,苦了自己。嗨,他哪有發(fā)達的命呀?開個小店能糊口就不錯了,男人不安生上槽,踢跳多了沒好兒。
女人的事業(yè)不斷上升,她陸續(xù)收購了城里其他六家制衣店的時候,放棄了收購對面的夫妻店,她想給他們留下一爿生活的希望。
每天晚上她核對完各分店的賬目,看著掛在衣架上的那件繡花旗袍。清冷的家讓她突然感覺人生對她來說除了旗袍還差點別的東西。
于是她開始學(xué)烹飪,每學(xué)一道菜就打電話告訴先生等他出差回來做給他吃。先生每次風塵仆仆地回來,總會勸她要保養(yǎng)別太累了。
老裁縫年紀大了眼神不夠用,盤個最簡單的琵琶扣都要費半天工夫。誤了交期,女人沒少給客人賠罪。于是老裁縫找了個理由辭職了,由此,女人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每個月的周轉(zhuǎn)資金讓她逐漸有些吃不消,于是她又把盤來的那些店轉(zhuǎn)讓了,店鋪對面的夫妻便趁機租下了她的老店,租金便宜,夫妻倆過意不去就約定一年四季送她四件不重樣的旗袍。
夫妻店的生意出奇地好,女人并不吃驚,她知道那兩口子都是貼實人。這天,女人穿著旗袍去店里轉(zhuǎn),正忙活的老板娘抬頭看到她進來,丟下剪刀取下手上的手套拉了把椅子讓她坐。拉著她的手說,看看,還是這樣的白皙!再攤開自己的手說,一雙勞苦命的手。
女人笑著說,喲,嫂子也戴手套提剪子了!然后她就發(fā)現(xiàn)店里多了個陌生男人,請人了?老板娘說,我把老板換了!有點錢就做精做怪,不安生上槽的男人,留著有啥用?女人指著墻上一幅畫框說,怎么把剪刀裱上了?老板娘說,做個紀念唄!有了錢也不忘自己是誰。
從店里回來,她把當年那件繡花旗袍叫人拿去裝裱,然后掛在客廳里。不久,她成立了旗袍形象設(shè)計工作室,工作室就放在家里。
二十多年過去了,她成了圈子里有名的設(shè)計師。她和她的旗袍成了江南小城里一個傳奇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