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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03-24 09:50:08楊海標
        金山 2018年2期
        關(guān)鍵詞:候車亭木樓電話

        楊海標

        A

        衛(wèi)明早上從窿道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太陽白花花的,像一把把犀利的劍,扎得他的眼睛睜不開。他站在窿道口揉了揉眼睛,以驅(qū)除沉沉的黑暗,適應(yīng)面前的明媚陽光。外面真好,山明水秀,空氣清新,他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衛(wèi)明剛到礦部,礦區(qū)長便笑吟吟地向他傳達了一個好消息:中秋節(jié)放假一天,加上周末兩天,一共有三天假。他已整整兩個月沒見到妻子了。他們這座礦山處在峰巒重疊的大山里,到縣城要顛簸四個小時的車,而妻子則另在一個偏遠的山村小學當老師,夫妻倆要見上一面,沒有兩天時間不行。由于前段時間生產(chǎn)窿道出現(xiàn)塌方,他在里面搶險近半個月,后來又趕生產(chǎn),像上足發(fā)條的鐘沒有片刻得到松弛。他們這個礦是全縣首屈一指的滑石出口生產(chǎn)名牌企業(yè),與客戶簽訂的合同一點也不能馬虎不能怠慢,常常要趕時間趕任務(wù),安全和生產(chǎn)這根弦時刻都繃得緊緊的。也許壓力太大,不到三十歲的他就顯得有點滄桑了。

        衛(wèi)明回到宿舍,在水龍頭下痛痛快快地沖洗積在身上的灰塵和疲憊,然后把一套衣服塞進一個背包里,便急匆匆出門到候車亭等班車,他要趁這三天假期去看看妻子。和妻子結(jié)婚四年了,他們聚少離多,一直沒有孩子,父母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也想早日抱上孩子,可好幾次他們在一起都不是時候,就像種田總碰不上下雨。

        他坐在候車亭的水泥凳上,想給妻子打個電話,可打不通,妻子那個學校沒有手機信號,他們一般都是約好時間,妻子要爬到學校后面的山梁上,才能互相通話。也好,他原本說中秋節(jié)可能不放假,但現(xiàn)在礦里給休了,他干脆來個突然襲擊,讓妻子有個意外的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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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是一棟孤零零的兩層吊腳木樓,木樓前面有一塊百來平方的操場,操場旁邊有一棵桂花樹,正滿樹開著金黃色的花,香氣彌漫校園,沁人心脾。麗珍早早就起了床,撿拾好了衣物。她有三天假,原本想中秋節(jié)回娘家看看父母,但父母前幾天到在縣城做小生意的弟弟那里去了,所以她臨時決定去看看丈夫。天遂人愿,恰好村里開小賣部的老陳要去進貨,她可以搭他的三馬車到鎮(zhèn)里,省去她五個小時的腳力。她所在的這個小學,實在有些偏僻,二十公里才到鎮(zhèn)上,不會騎摩托車的她平時就靠腳步來丈量。

        麗珍大學畢業(yè)就主動來到這里,已經(jīng)整整五年了。學校只有她一個老師,十多個學生,卻有一二三年級,每天備課、上課、改作業(yè),還要幫孩子們弄午餐,忙碌而充實。只是到了晚上,寂靜的夜里只有蟲鳴和遠山一兩聲鳥叫,她便感到有些孤寂??烊娜肆?,同齡人的孩子都快上小學了,她能不著急嗎?

        不到一個小時,車子就到了鎮(zhèn)上,有了信號,麗珍便從包里拿出手機想給丈夫打個電話,一看手機沒電,她跺著腳,一只手氣惱地在空中揮舞著,似乎在追趕一只逃跑的蚊子。學校那里沒有信號,所以她基本不用手機,可昨晚怎么忘記充電了呢,她有些自責起來。其實她也知道,丈夫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窿道里,也接不到她的電話,但她還是想試試。轉(zhuǎn)念,她自己又偷偷地笑了,她想,給他來個突然襲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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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wèi)明沿著蛇形的山路走了近五個小時,在晚霞將盡的時候,終于看到了那所有些破舊的學校。他抹了一把汗水,加快了腳步。學校靜悄悄的,他看到一只鳥飛到桂花樹上,把桂花撲打得紛紛揚揚,鋪成了一地的金黃。走到麗珍的房門前,門緊鎖著。一個村民剛從地里回來,看到了他,便走過來說:“麗珍老師今天不是去你那里了嗎?”他來過這里幾次,村民們都認識他。他頓時腦子“嗡”了一下,一片空白,心突地空落落的。他掏出手機,呆呆地看著。此時,遠山已經(jīng)涂上了一層黛青色,光線漸漸暗了下來,猶如他陰郁的心境。

        衛(wèi)明謝絕了村民的挽留,又摸黑跌跌撞撞地走了五個小時,到鎮(zhèn)上時,已是午夜時分,他敲開一家小旅館的門,主人看著他那副狼狽相,猶豫了一會才讓他進去,想必把他當作在逃犯了。他顧不得饑渴,拿出手機撥打妻子的電話。電話通了,他問妻子:“你現(xiàn)在在哪里?”電話那邊傳來的只有妻子啜泣的聲音。她是在埋怨他還是責怪她自己?

        雖然是夫妻,他們卻像兩條平行線,連放假也沒有交集,衛(wèi)明不禁長長地嘆了口氣。其實,礦山也有一所學校,只是他從來沒去走動找關(guān)系。

        那一夜,小旅館木板床的吱吱嘎嘎聲伴著他翻來覆去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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