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愁與記憶——江蘇村落遺產的特色與價值》編寫組
江蘇沿江臨海,扼淮控湖,經濟繁榮,文化昌盛。遠在舊石器時期,就已出現了早期的人類聚落;夏商周到秦漢時期,出現了春秋吳都蘇州和漢高祖龍興之地徐州等 具有區(qū)域影響力的城市;六朝時期,隨著國家經濟發(fā)展重心逐漸南移,出現了“鐘山龍盤,石頭虎踞,此乃帝王之宅”的古都建康;隋唐時期,形成了“天下之盛,揚為首”的繁華都市揚州;宋時,江南成為全國經濟重心所在,蘇州與杭州并稱“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明代都城南京,是江蘇境內首次出現的大一統國家的都城。近現代時期,江蘇成為中國率先邁向現代工業(yè)文明的搖籃,崛起了無錫、南通、常州等一批近代工商業(yè)城市。在城鎮(zhèn)不斷發(fā)育勃興的歷史進程中,伴隨著鄉(xiāng)村農業(yè)文明的變遷,江蘇 大地也孕育出一大批村落文化遺產,鐫刻著江蘇農耕文明發(fā)展變化的歷史痕跡。
村落遺產的形成與鄉(xiāng)村發(fā)展的歷史環(huán)境密切相關,并且隨鄉(xiāng)村歷史演進而不斷變化。研究江蘇的歷史,不可離開泰伯奔吳。據《史記·吳 泰伯世家》記載:“泰伯之奔荊蠻,自號勾吳。荊蠻義之 , 從而歸之千馀家,立為吳泰伯?!眳翘┎o這一地區(qū)帶來的變化,在東漢趙曄撰《吳 越春秋·吳泰伯傳》中有詳細記載:“數年之間,民人殷富?!薄秴窃酱呵铩愤€記載:“(時)遭 殷之末,世衰,中國(指中原)侯王數用兵,恐及荊蠻,故泰伯起城,周三里二百步,外郭三百余里。在吳西北隅,名曰故吳,人民皆耕田其中。” 遺存至今的無錫泰伯廟(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蘇州讓王廟(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是后人 為銘記泰伯的功業(yè)而建。
春秋時期,泰伯十九世孫,吳王鎮(zhèn)江丹陽延陵鎮(zhèn)九里村的季子廟中,至今仍存有孔子書寫的碑文“嗚呼延有吳陵君子之墓”。 壽夢少子季札為避免權力之爭,三讓天下,“棄其室而耕” 于延陵,人稱“延陵季子”,曾與孔子并稱“南季北孔”??鬃淤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p>
魏晉南北朝時期,江南古村落的繁榮與發(fā)展與 “士人南遷”的社會背景密切相關。西晉末年黃河流域戰(zhàn)亂,晉室以建康(今南京)為都。今江蘇省域為六朝京畿之區(qū),大批北人南遷,促進了北方文化跟南方土著文化,或者說是黃河流域文化和長江流域文化的大融合,造就了南朝時期江南文化的極其繁盛。這一時期,劉義慶的《世說新語》、劉勰的《文心雕龍》、顏之推的《顏氏家訓》、郭茂倩 的《樂府詩集》、徐陵的《玉臺新詠》,以及沈約等人總結的、對后來格律詩影響深遠的“四聲八病”等,都是中華民族的經典之作。鎮(zhèn)江華山村就是南朝樂府詩歌《華山畿》的誕生地。
唐代安史之亂以后,中國經濟重心逐漸南移。 白居易《想東游五十韻 》記載了中晚唐時江南 蘇州、常州、潤州等地的狀況,“海內時無事,江南歲有秋。生民皆樂業(yè) , 地主盡賢侯。郊靜銷戎馬,城高逼斗牛。平河七百里,沃壤二三州?!本缚抵畞y,宋室南渡,進一步促進了江浙地區(qū)鄉(xiāng)村聚落的暴發(fā)性增長。1129 年宋高宗率領內侍及親軍過長江,“令有司具舟常、潤;迎濟衣冠、 軍民家屬”[1]。宋室南渡后,形成了一道“衣冠人物,萃于東南”的特殊人文景觀,在當時的兩浙地區(qū),“平江、常、潤、杭、明、越為士大夫 淵藪,天下賢俊多避于此”[2]。許多厭倦官場的人士選擇了太湖及其周圍地區(qū)作為生息的場所,如蘇州的楊灣村、三山村,無錫的禮社村,鎮(zhèn)江的儒里村,都是這一歷史時期快速發(fā)展的。根據對地方志和相關姓氏的家譜文獻查閱,江蘇的古村落大多可追溯至北宋末年的南渡時期。
江蘇村落遺產是在歷史的背景下產生、發(fā)展和變化的,是古代農業(yè)文明的產物,是在近代的東西方文化碰撞和社會轉型,以及改革開放后的城鎮(zhèn)化進程中不斷蛻變而留存下來的。江蘇大地上至今仍保有 18 萬個左右在各個歷史時期形成的自然村落,其中最精華部分被授予或省級歷史文化名村、或傳統村落的稱號。
江蘇省20個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圖 1,表1),是今日江蘇村落歷史文化遺產的代表,是江蘇鄉(xiāng)村發(fā)展歷史記憶的縮影,是無數江蘇游子的驕傲與夢魂縈繞的鄉(xiāng)關;也是江蘇農業(yè)文明注重天人和諧營建智慧的結晶,是“人”“地” 相互影響和相互作用的產物。
以“地”而分,20 個村落分布在湖泊島嶼、 平原水網、丘陵沼洼和灘涂草蕩等四類地貌環(huán)境之中,其“地利”各不相同、各有千秋。湖泊島嶼之地,享漁之利、苦地之狹;平原水網之地,河浜圩田、舟楫四鄉(xiāng);丘陵沼洼之地,陂塘蓄水,阜崗耕墾;灘涂草蕩之地,唯鹽是舉、地偏土貧。依“人” 而斷,20 個村落有官府、宗教、氏族等三種社會組織模式,其組織方式各不相同。官府憑業(yè)緣之力,驅五方之民,業(yè)盡人散;宗教憑地緣之力,聚鄉(xiāng)腳之氣,因地為集;氏族憑血緣之力,育同族之胞,生生反哺。
圖1 江蘇省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分布圖
2.1 依族之力,解地之困,成村之美
屬于湖泊島嶼的村落有蘇州陸巷村、明月灣村、三山村、楊灣村、翁巷村、東村等六處,均位于太湖之上的東、西山島。
東、西山島人多地狹,盡其地利,仍艱于養(yǎng)民。故島民多外出行商,以求謀生。但島上 的村落并未因此而萎縮衰敗。氏族,通過修譜建祠等活動,成為凝聚離土島民、維護村落延續(xù)的關鍵因素。氏族組織模式一方面促使外出行商的島民組織起來,形成洞庭商幫;另一方面,敦促行商島民將所獲反哺鄉(xiāng)里,維護村落發(fā)展。從今天的遺存看,東、西山古村落的碼頭、 街巷、古井、古橋、消防、排水等交通、市政設施維護良好,祠堂、寺廟、公所、商鋪等村 落公共設施皆備,此外,村落崇文重教,村中常設宗族教育設施,建筑裝飾上多有“漁樵耕讀”, 營建工藝具有典型的蘇州地域特征。
氏族,盡地利,而不改地勢。東、西山村落的總體布局,因循“高勿近旱而用水足 , 下勿 近水而溝防省”的基本原則,呈現出明顯的依山就勢形態(tài),與地貌高度契合。同時,因地形所限, 東、西山村落規(guī)模不大,太湖之上一覽無余。為防御湖匪,建筑或門樓厚實,或圍墻高峻, 或庭院深遠,并設有望洞、閘樓以預警防御。
2.2 立乎其大,以水之利,與時俱進
位于平原水網的村落有常熟李市村,無錫禮社村、嚴家橋村,常州焦溪村、楊橋村等五處, 除李市村外,余均屬歷史上常州府轄地。
常州和蘇州府水網發(fā)達(圖2),故傍水而居、依水而建是上述五處村落的共同特點。 村落布局形態(tài)多呈魚骨狀,由街、巷、弄分級遞進;交通空間以橋、碼頭為特征;建筑特征多 與河相關。為加強平原水網地區(qū)的防御,史載村落多設圈門、敵樓,焦溪村則就地取材營建“黃 石半墻”,體現了“因地制宜”的營建思想。
常州府、蘇州府一帶,土地肥沃、農桑富庶、舟楫便利、市集興盛,無饑饉之憂。氏族 聚居也是這里村落社會組織的常見形態(tài),同時商業(yè)市集的高度發(fā)育,也影響著村落形態(tài)的組織, 形成了兩種不同的村落格局。
2.2.1 自上而下的氏族組織模式
表1 江蘇省20處典型村落名錄一覽表
圖2 常州府無錫縣境圖
此類村落以常熟李市村,無錫禮社村、嚴家橋村為代表。村落以大姓氏族為主要社會組織 的主導力量。大姓氏族立足自給自足的農耕經濟,利用水網通達的舟楫之利,發(fā)展商業(yè)貿易,乃至近代工商業(yè)。在選址之初,多以大姓氏族的生存安全和對“地利”條件的可控程度而非經濟區(qū)位為首要考慮因素。故今天再看這三處村落的選址,普遍呈現河浜通達卻非水陸要沖的特征。
大姓氏族的資金財力、經營方向,直接影響著村落的經濟形態(tài)。如禮社村的地主薛氏家族, 依托圩田的物產,從事糧食轉運貿易,繁盛時擁有糧船 40 余艘,禮社村由此成為玉祁鎮(zhèn)集貿中心,乃至無錫重要的“米”碼頭之一。嚴家橋村的唐氏家族是無錫近代民族工商業(yè)四大家之一,除了米、布交易之外,還在村落周邊興建了棉紡、磚瓦等加工廠。相對偏僻的李市村, 則是因李姓商人避禍機緣,得以成為集市。
以大姓為核的聚居空間分布,是此類村落的重要特點。在傳統社會中,大姓氏族是耕讀和宗祠文化的推動者,在村落中可見宗祠、義莊、善堂、商鋪,甚至火龍?zhí)谩⒓役拥裙卜赵O施,部分村落依然保持了修族譜、拜宗祠、祭祖先等氏族活動。在近代變革時期,大姓氏族又成為時代潮流的傳播者。近代的嚴家橋村,在唐氏家族的引領下,已經開始使用混凝土、電燈、電話,并且營建了具有中西合璧風格的建筑。
2.2.2 自下而上的區(qū)位組織模式
此類村落以常州焦溪村、楊橋村為代表,皆處水陸要沖之地,依仗鄉(xiāng)間富庶自發(fā)形成 市集,以商業(yè)和居住為主導功能。村落中以交通要扼為骨架,在主要交通線路(河)或節(jié)點(橋)兩側,多布局商鋪;外圍地域多布局居住,如楊橋村“南商北耕,內商外居”的空間格局。 居住分布上也未見圈層等級形態(tài)。
村內雖或有氏族聚居,但氏族力量式微,對村落發(fā)展不具控制力。基于本土民間信仰的宗教,成為此類村落空間組織上的重要力量,如楊橋村的寺觀,焦溪村的虞舜、季札信仰。這些宗教場所吸引了四鄉(xiāng)村民,形成廟會、節(jié)場等大規(guī)模市集。宗教信仰集會活動,加上交通的便利,提升了這些村落的中心地位,促使村落從單一功能,向經濟、宗教、文化等綜合功能發(fā)展。
2.3 圩塘驛路,農耕墾植,自足而安
位于丘陵沼洼的村落有鎮(zhèn)江華山村、儒里村、九里村、柳茹村,南京漆橋村、楊柳村等六處,分屬歷史上的鎮(zhèn)江府和江寧府轄地。
寧鎮(zhèn)地區(qū),阜崗耕墾,需陂塘堰壩蓄水(圖 3),非個人力所能及,故社會組織較水網地區(qū)發(fā)達。此處地產與交通便利程度皆不及水網地區(qū),但又強于湖泊島嶼之上的村落,因而“人”“地”關系的模式又有所不同,亦分為宗教、氏族兩類社會組織模式。
圖3 陂塘
因宗教信仰而形成的村落有華山村和九里村。這兩村皆是“宗教信仰→廟會市集→人口集聚→耕墾成村”的形成過程,村落布局以廟、觀、寺為核。廟、觀、寺之前多有較完整的軸線或路徑。商業(yè)集市多位于廟前廣場,或由廣場沿主街蔓延,如華山村,在張王廟及其廣場周圍,形成商鋪聚集的龍脊街。 村落的居住部分,多位于廟、觀、寺的兩側或后部;村內氏族或立宗祠,但地多遠離市集。
其余四村都是宗族村落,但發(fā)展與形態(tài)各不相同。儒里村、柳茹村無通達的交通,故而少商業(yè)市集,為單純的農業(yè)村落,具有明顯的宗族村落特點,村內各姓宅第相對集中。村內有宗祠、學堂、善堂、寺廟等公共設施,村口要隘有廟、祠以佑平安。漆橋村、楊柳村卻另有其途。楊柳村的發(fā)展, 類似湖泊島嶼上的村落,村民外出經商,反哺村里,村內祠堂精美、宅院寬大。漆橋村是孔氏后裔聚集地,依賴于驛道而興,有商業(yè)市集之利, 卻因驛道興廢,而再無與時俱進之力。
此類村落的空間布局,地域特色鮮明。一方面,村落受丘陵陂塘所限, 選址多位于地勢較高之處,如被迫選址圩地,則會在建房之前,打樁以加固地基。另一方面,村落形態(tài)充分利用了地形特點,賦予陂塘生活取水、 宅院防火、游憩玩賞等功能,甚至與宅院布局結合,形成塘—院—塘的空間序列。與水網地區(qū)不同的是,對外聯系通道由水路轉為陸路,村落 或沿對外的圩路、驛道布局,或環(huán)以水塘洼地,可防御、便耕墾。村內取水以井為主,少見水網地區(qū)的碼頭、橋梁等交通設施。村落亦設圈門、 更樓用以防御。
2.4 因鹽成村,隨勢轉農,亦步亦趨
江蘇沿海灘涂上的余西村、石港村和草堰村,歷史上村落的形態(tài)圍 繞鹽業(yè)的生產流程展開,它們是因為官營鹽業(yè)而形成的村落,也是 20個典型村落中唯一一類在官府驅動下形成的村落。
鹽業(yè)的生產,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資源。鹽業(yè)是由國家專營和控制的行業(yè)。在以農為本的傳統社會中,鹽業(yè)產地意味著貧瘠和荒涼的土地。因而,早期的村落形成,是因官府發(fā)配流民、強制務鹽而成。
在鴉片戰(zhàn)爭以后的沿海近戰(zhàn)過程中,政府之力撤出,民間力量通過市場運作取而代之。南通張謇,依托氏族力量,推動地域發(fā)展。村落功能、形態(tài)、風貌從鹽業(yè)村落向農業(yè)村落轉型,同時在建筑形態(tài)、生產方式上印刻了近代化的痕跡。
與顯示了城鎮(zhèn)工商業(yè)特點的江蘇名鎮(zhèn)在國內占有的較大比重相比,江蘇的歷史文化名村數量相對較少,且已有的名村中不少原來屬于鎮(zhèn)的建制并具有較強的工商業(yè)影響。這說明,江蘇的鄉(xiāng)村文化遺存在近現代進程中改變得較為明顯,但仍然可以看到它們體現了江蘇農村歷史文化積淀在村落遺產上的共性特征。
3.1 基于山水而出于山水
江蘇村落遺產是多種自然地理環(huán)境下農耕文明的產物,體現了先民的選址和營建智慧。從江蘇形成年代較早的村落遺產來看,早在魏晉時期,先民對聚落和環(huán)境的關系就十分關注。如鎮(zhèn)江華山村,就選址在一處臺地上,東西南北皆低,唯聚落高敞,村莊南鄰河谷,南部極具防衛(wèi)性。再如鎮(zhèn)江九里村,坐落在東西約四百米、南北約三百米的平緩高坡上,南部鄰河,至明代建有跨河石橋一座,村東南為碼頭,是水路來往的要津,村莊周圍有多條水系環(huán)繞,負陰而抱陽的態(tài)勢十分強烈。
先民的營建智慧還體現在對自然的合理利用上。歷史上環(huán)太湖地區(qū)進退江湖之間,地皆澤國。先民用圩田澤地之法以改造自然,又開渠引航以順應自然,故古村落往往兼具農耕水利與航道便利的優(yōu)勢。而寧鎮(zhèn)地區(qū),丘陵崗山,湖塘遍布。先民擇阜崗坡度、高度適宜之地,以陂塘堰壩蓄水,用圩田灌溉之法,故村落往往水塘環(huán)繞,聚居圩堤小徑。如楊柳古村,大宅之后多有湖塘,宅院外墻之下,深埋梅花樁基,以加固圩區(qū)軟土。而江北濱海,以鹽蕩為生計,村落多臨灘涂草蕩,用海堤筑防。交 通多沿人工運河而建,如通呂運河、運鹽河等。正如梁白泉先生所說:“村鎮(zhèn)的特點,是不受封建觀念對城市建設嚴肅方整要求的約束,而是在河道相遇交通方便的港口,依水道方向做不規(guī)則的布局。”
因山就勢,因水蜿蜒,江蘇村落遺產的形態(tài),跟自然地形的關系密不可分。湖山地區(qū)村落的場地窄小,路網常呈魚骨狀,而水網地區(qū)的村落多沿河布局(圖4)。因而多橋構成江南傳統村落常見的景觀。早在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就十分欣賞這種“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的風景。這類水鄉(xiāng)村落人家的后門往往直接臨河,設親水平臺,“面街背水戶通舟,臺榭高低臨水際”,既方便用水又方便交通。沿主河道還多設有河棚式建筑。正如清代詩人袁枚歸納的:“民居稠密,瓦屋鱗次,沿街有廊,不需雨具。行者不乘車,不著笠,以左右皆長廊也。”
圖4 太倉沙溪古鎮(zhèn)
3.2 多業(yè)兼顧,耕讀傳家
以農為本是中國的傳統,重農輕商是封建王朝的長期國策,但歷史的呈現不是簡單均一的。如南宋時期,對外貿易的關稅是國家重要的經濟來源,各種朝貢產品的生產和對外貿易成為支撐南宋偏安生存的重要基礎。明代閉關鎖國,北方中央政權的大量軍糧、軍需品以及皇家的生活用品,多取自江南。嘉靖、萬歷后,奢靡之風盛行,更促成了消費品的生產和貿易。清代多次治理黃河和大運河,也是為了保證南北水運的通暢。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向工業(yè)社會的轉型,進一步推動了江蘇尤其是蘇南和沿運河地區(qū)的農村 快速地向多業(yè)并舉的類型轉變。因此江蘇村落遺產的產業(yè)形態(tài)十分豐富,太湖周圍村落的村民,農忙時是農民,農閑時是漁民,是手工業(yè)者,太湖“三白”、橘子、果脯、粉絲、年糕等都是他們生產且廣受人們喜愛的地方特產。 體現在村落布局上,聚落不僅和農田相依相伴,也和魚塘、桑林、蠶房、作坊、 碼頭、船塢、商鋪、糧倉、鹽倉、加工場地等相容相依。
作為農耕文化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耕讀傳家是農家的生存與發(fā)展準則,耕可致富,讀可榮身,學而優(yōu)則仕,學而不優(yōu)則農或兼業(yè)。江蘇歷來崇文重教,宋代范仲淹創(chuàng)辦的蘇州府學,開宋以降地方州縣辦學模式。
有“太湖第一古村”之譽的蘇州東山陸巷村,典型地反映出許多江蘇歷史村鎮(zhèn)“漁樵耕讀、科舉顯世、經商繁盛”的發(fā)展歷程。除了連捷解元、會元、 探花的“山中宰相”王鏊,還出過大量的進士、舉人,有“進士搖籃”的美譽。無錫禮社村,一個小小的江南傳統村落,就走出了中國兩位大經濟學家孫冶方和薛暮橋。常州焦溪村歷史上先后辦有舜山學所、鶴峰書院,明代以來出過 4 位進士,村民至今篤信“家有萬金,不如藏書一卷”。無錫嚴家橋村平均十個人就有一個教授級高級知識分子,也是錫劇第一位劇作家嚴廷初的成長地。江蘇耕讀傳家的文化傳統不僅體現在人文環(huán)境上,也體現在牌樓、民居、楹聯、木雕磚刻等物質遺產中。
3.3 精致建造,文化傳承
《營造法式》是中國古代最完整的建筑技術書籍,是由北宋官司方頒布的建筑設計、施工規(guī)范書,于宋崇寧二年(1103年)刊行全國。它在古代中國建筑史上起著承前啟后的作用,對后世建筑產生深遠影響?!稜I造法式》是將作監(jiān)李誡在江南工匠喻皓的《木經》基礎上編成的,反映出江南建筑文化對北方官式文化的影響。
南宋時,《營造法式》在蘇州重新刊行,后世的各種抄本版本,都來源于此,對后世建筑的影響功不可沒。保存至今的蘇州楊灣村軒轅宮留下了江南繼承宋營造法式的元代精美大木做法實例。元明以后,作為大式建筑的扁作月梁做法在華北幾乎銷聲匿跡,但是在南方依然流行,而最接近《營造法式》中月梁形制的建筑,大多分布在太湖周圍地區(qū)。這一做法除了體現在城市中玄妙觀三清殿、蘇州府文廟大成殿這樣的大型建筑外,還大量保存在郊野鎮(zhèn)村的明代和清代的民居中,典型的如陸巷村、東山村和明月灣村的宅院廳堂(圖5)。北京天安門城樓設計者蒯祥,因建筑技藝高超而被尊為“香山幫”鼻祖,正是這種建筑文化的集大成者。史書曾有“江南木工巧匠皆出于香山”的記載,香山幫匠人的杰作蘇州園林和明代帝陵成為世界文化遺產。
圖5 蘇州東山村月梁
唐宋以后,江南農業(yè)通過水田、魚塘、桑林、茶園等的復合種植和精耕細作,實現了“蘇 湖熟、天下足”的繁榮,同時也帶來江南人口密度的進一步增長。體現在村落遺產的形態(tài)上,江蘇傳統村落中的建筑密度遠高于北方和西南地區(qū),高密度的建筑形態(tài)使得鱗次櫛比建筑間的防火問題日益突出。因此,明代中期以后,木構屋蓋體系中從山墻出際的懸山屋頂淡出[3],用磚包裹木構的有假博風的硬山頂、山墻高出屋面的觀音兜和五花山墻逐漸在江南流行(圖6;圖7;圖8),有利于應對火災和提高聚落的密度,即使是住宅前后院中的門斗也用磚包裹,因此被稱為石庫門(圖9;圖10)。
同江蘇農業(yè)精耕細作生產方式相適應的是精致建造的建筑文化。在楊灣村、東山村, 一種炫耀木構結構和構造技巧的梁架做法被創(chuàng)造出來(圖11),在北方和西南地區(qū)被稱為垂蓮柱的吊柱節(jié)點被雕飾成花籃,因此被稱為“花籃廳”(圖12),它使不明底細的觀者以為柱子懸在空中,梁也斷開懸在空中。與此相應的是,一種被稱為“磚細”的加工方法也應運產生(圖13),通過對磚施以細木工式的刨、削、雕、鑿和榫卯連接,在中國西南地區(qū)用簡單的木梁懸出、在北方地區(qū)以陡峻的磚雕遮擋的墀頭部位(圖14),在蘇南被刻上了優(yōu)美線腳和花飾的磚雕代替。
圖6 蘇州陸巷村明代住宅中的磚博風
圖7 蘇州楊灣村磚博風山墻
圖8 蘇州三山觀音兜
圖9 蘇州陸巷村石庫門河包磚木板門
圖10 蘇州陸巷村包磚木板門構造細部
3.4 轉型蛻變、發(fā)展演進
江蘇地處沿海和沿江交匯之地,是近代五口通商的口岸最先輻射的區(qū)域之一,也是 工業(yè)文明與農業(yè)文明最早碰撞的區(qū)域之一。在這場被李鴻章稱為千年未有的大變局中,伴隨帝國主義堅船利炮涌來的工業(yè)舶來品,迫使已十分艱難的農業(yè)和手工業(yè)產品面臨更殘酷的競爭。在機器工業(yè)的沖擊下,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破產,鄉(xiāng)村經濟被納入資本主義生產體系。鄉(xiāng)村大量增加棉和桑的種植,成為近代工業(yè)原料的重要產地,棉紡業(yè)、繅絲業(yè)、面粉業(yè)等的快速發(fā)展 推動了傳統村落的近代轉型。
費孝通在《江村經濟》中指出,蘇州吳江開弦弓村當時已有數十家店鋪,主要位于交通便利的橋梁周邊,村莊內建有合作絲廠。工廠和店鋪改變了村民的經濟社會地位,公共活動空間也隨之轉移到工廠和店鋪等商業(yè)性場所[4]。類似的變化也出現在南通余西村,在張謇推進農工商一體化的產業(yè)模式影響下,原先以鹽場為核心的村莊組織模式,被以織品交易和棉耕基地為中心的新格局取代,伴隨著南通的近代化進程,余西村先后建立了第一國民小學、 游民習藝所、輪船碼頭等近代設施。余西的油坊等也開始引進機器。
近代資本主義的影響也體現在村落空間和建筑形式上。據薛暮橋對無錫禮社村的調查,商鋪數量數以百計,沿主要街道都為商業(yè)用房。常州焦溪村更在20世紀40年代統一新建了兩條規(guī)?;纳虡I(yè)街道。同時也出現了大量新的功能建筑,如教堂、圖書館、倉庫、工廠、書店、新式學校等。許多新建筑采用了西式裝飾,如三角山花,卷草紋線腳、拱券窗楣、柱式、車木欄桿、洋灰地面、彩色玻璃。
這些新的建筑元素,和傳統的寺廟、宗祠、義莊、善堂以及傳統的糧行、布莊、鐵匠鋪、藥行、茶館、酒肆、豆腐坊混雜在一起,構成了鄉(xiāng)村在近代轉型中的獨特景象。
習近平總書記用“看得見山,看得見水,記得住鄉(xiāng)愁”說出了國人的心聲。審視今非昔比的江蘇鄉(xiāng)村建筑遺產,至少存在著以下四方面的價值。
4.1 江蘇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不僅是今日江蘇村落歷史文化遺產的精華和代表,也是江蘇農村歷史記憶的一個縮影,是無數江蘇游子的驕傲與夢魂縈繞的鄉(xiāng)關。
圖11 蘇州楊灣村軒轅宮脊檁的懸臂做法(俗稱斷梁殿)
圖12 楊灣村花籃廳中架空的梁柱連接
圖13 磚細示意圖
圖14 陸巷的墀頭
江蘇是全國城鎮(zhèn)化率較高的省份,2011年當全國的城市化率突破50%達到51.3%時,江蘇的城市化率已達60.6%。改革開放以來,在原有的社辦工業(yè)的基礎上,大批農民通過興辦和擴展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完成了有第一產業(yè)向第二產業(yè)的轉化,他們自身也完成了從農民向工人,向企業(yè)家和商人以及向各行各業(yè)人士的轉化,大量農家子弟通過高等教育或者通過進城打工等形式進入了現代城市并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全省每年有幾十萬甚至二百余萬農民進城,不少鄉(xiāng)村似乎衰敗了,空殼化了,但是每到年關和重要節(jié)日,他們又都奔回家鄉(xiāng),因為那里還有他們的爹娘,還有他們的祖宅,有的還把孩子放在那里被稱為“留守兒童”,連同造就了他們充滿童年情趣的精神世界的家鄉(xiāng)的水田、魚塘、茶園、竹林,依然是他們夢魂縈繞的鄉(xiāng)關。而在所有的江蘇農村遺存中,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保留了更多的地域歷史記憶和山村水鄉(xiāng)風貌。即使那些家鄉(xiāng)老屋已拆除甚至已經多年遷徙他鄉(xiāng)和定居國外的江蘇游子,在鄉(xiāng)村所保留的山山水水和村落風光面前又怎能不觸景生情。
大量喬遷外地的游子情系鄉(xiāng)關的另一個原因是為了尋根?!拔沂钦l,我從哪里來”成為尋根問祖的動力。正是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里保留了較多的古代祠堂,特別是著名姓氏的祠堂,如儒里的朱氏、柳茹的貢氏、漆橋的孔氏等,為此提供了條件?!白详柺罎伞薄袄桕柺兰摇薄伴}婺同源”等匾額無不一一訴說著輝煌的過去和后代可以憑借的歷史根基。舉家回鄉(xiāng)祭祖,呼朋喚友訪舊成為這些古老村落常見的風景。 白居易的“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復相逢”正是江南游子們的心聲。
4.2 江蘇農業(yè)文明歷史悠久,宋代以后經濟文化和社會總體繁榮、建筑精美的歷史證物。
保留歷史的物證和相關檔案對于說明民族、國家、地區(qū)的特征和自明性十分重要。如何說明江蘇的悠久歷史以及宋以后江蘇已經成為中國最為富饒和發(fā)達的地區(qū)呢?除了在蘇州等城市及其郊區(qū)中找到了闔閭城、淹城等早期遺址及后人的相關紀念物如言子廟、仲雍墓等,找到宋以后的遺存如玄妙觀三清殿、虎丘云巖寺塔、瑞光塔、雙塔、滄浪亭等以外,不可忽視在廣大村鎮(zhèn)地區(qū)的早期和宋代以后的遺存,它們分布更廣泛,更接近中下層,因而也更能夠深刻說明這段歷史。而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則可以作為這個更廣泛的地區(qū)的代表。
丹陽九里村的沸井和唐代重刻的孔子手跡碑、季扎廟等對于證明六朝以前的江南發(fā)展史便具有這種作用。蘇州西山有舊石器時代的出土器皿,證實了當太湖地區(qū)還是震澤這個沼澤地帶的一部分時,這里已經有了人類的活動。東西山幾個名村和傳統村落中保存和記載下來的族譜證明了宋代大批北方氏族南遷并選中了蘇州太湖附近,從而促進了這一地區(qū)的經濟和社會發(fā)展。楊灣的軒轅宮為我們留下了繼承宋營造法式的元代江南精美的大木作法,太湖周圍的各村落都保留了不少明代的住宅,比較這批建筑和其他省的同時代的建筑黨課發(fā)現,在木材材種的選擇上,在加工的精美和細膩的程度上,在宅邸中磚細的配置上以及附屬宅邸的園林的營造的質量上,都處于國內這個時代遺存的最高檔層次上,證明了那個時代這些宅邸的主人所代表的蘇州一帶的一個階層是如何的富裕和講究。這是江蘇不可取代的歷史見證。
4.3 江蘇農業(yè)等產業(yè)在近現代依然不斷率先發(fā)展和進步的明證,也是建立在農業(yè)文明基礎上的華夏文明可以不斷轉型與時俱進的明證。
華夏文明的生命力是如此的頑強,認識這一點無論對于評價與我們自身相關的歷史,還是把握幾代人未來的發(fā)展都至關重要。研究國難當頭時江蘇等社會轉型先發(fā)地區(qū)的農業(yè)文明如何適應和摸索轉型道路對認識這一點具有科學的價值。
粗略的剖析就會發(fā)現,面對三座大山壓迫國人的歷史時刻,在革命先烈揮灑熱血的同時,中國農村的農民及鄉(xiāng)紳階層也在自覺或被迫的奮斗著。江蘇的前清狀元張謇脫身清廷以實業(yè)救國為己任,以南通為基地,廣種棉花、興辦學校、開辦工廠,經營紡織等行業(yè)(圖15)。環(huán)繞上海的長三角幾個城市聚集了舊中國絕大部分的工業(yè),那些當年用作漕運和鹽運的江南密如蛛網的水道成為運輸小麥、棉花、生絲的黃金通道,那些本來農閑時就要從事手工業(yè)的農民干脆變成職業(yè)工人,當年的江蘇農民工在洋人工地上經過幾年的摸爬滾打后就獨立開業(yè),以最優(yōu)異的施工質量贏得市場。張謇手下的小知識分子孫支廈靠實地考察和勤奮實踐,成為最早一批能夠獨自完成新古典主義建筑設計的建筑師之一。這些艱難轉型的歷史光輝折射在江蘇的不少歷史文化名村中。在嚴家橋,可以看到類似張謇式的唐氏家族的奮斗,在禮社等村鎮(zhèn)中都可以發(fā)現義莊、義學等設施,原來封建社會維系族人凝聚力的宗法親情在血淋淋的工業(yè)原始積累階段顯示了柔情和力量。
圖15 張謇辦的大生紗廠里的張謇銅像
4.4 豐富的積淀和物質文化的載體一道構成了豐富的愛國主義教材,是值得發(fā)掘與弘揚的寶貴的文化資源
在這些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中積淀著豐富的非物質形態(tài)的文化遺產,除了積淀著儒道佛的思想觀念影響,歷代名人的思想影響之外,還有若干和這些村落遺存緊密相關且仍然作用于當代人的特有的文化遺產。
例如,在九里到焦溪這一帶,老百姓始終保持對季扎的崇敬。江南大姓之一的吳姓人士至今認季扎為自己的祖先,九里還保留了唐以后季扎廟的若干遺物,包括唐代重刻的孔子悼念季扎的手跡碑。季扎,春秋時代吳王壽夢第四子,杰出的外交家和政治家,他交友四方,一諾千金,吳王欲讓位于他,而他繼承了祖先泰伯、仲雍尊賢禮讓、顧全大局的傳統,兩次出走辭讓王位,其謙和誠信的精神激勵后人,后世吳姓宗族的祠堂往往取名為“至德堂”、“三讓堂”、“三德堂”,以彰顯季扎及泰伯、仲雍仁德寬厚的美德。與吳姓尊崇季扎相似,大量的朱姓子孫以追崇朱熹和弘揚朱子家規(guī)為榮,儒里等村中的朱子祠即為一處,它是明洪武年間朱熹后裔朱亨三棄官歸田世代定居此處后,其子孫不忘以朱熹理學精神治家的歷史見證。這兒保留有朱亨三定居時種下桂花樹后刻給后代的碑,曰“朱氏繁衍處,香飄十里塬”,又摹刻朱熹手書的孝字碑,下有詩云“當官廉為首,為民孝當先,回首自茲去,剛直立人前”(圖16,朱熹詩碑),這是對朱氏子孫的警示。
圖16 儒里村朱氏宗祠的朱熹詩碑
與這些家族的祠堂不同,柳茹村的王公祠是為一位官員而立的,此官員姓王名志道,福建漳浦人,時任丹陽知縣,為官清廉。天啟年間(公元1621年),丹陽南門外遭受特大蝗蟲災害,王志道坐鎮(zhèn)柳茹村,組織幾千人滅蝗,點燃柴草焚燒,再用鋤鍬翻挖,搗毀了蝗蟲的老窩,終于把蝗蟲全部消滅,確保當年糧食豐收。百姓感激他體察民情,為他建造了這座王公祠。廟門有一聯曰“赫赫明明地,堂堂正正門”,隱喻王公為官之道。廟內懸有 “不顯亦臨”和“惠我無疆”的匾額。匾額下方的兩根柱子上掛著一副楹聯:左聯為“懲惡揚善左都御史腹中無私心”,右聯為“除暴安良王公志道懷里備公道”(王后升任左都御史)。 王公祠建于明末,近年做了維修。該祠表達了普通農民知恩圖報、敬畏英雄的傳統,也表達了對公正無私的官員的期許。歷經劫難,歷史文化名村和傳統村落中如王公祠這樣的僥幸留存者還有若干,因為這些遺存牽動著村民的情感,物質遺存所承載的精神還繼續(xù)在這兒具有影響。那種敬畏先人、敬畏歷史、敬畏自然的態(tài)度是當代人類面臨生態(tài)、環(huán)境和文化失衡時所需要的。
另一大類非物質文化遺產是對各種技藝的推崇和傳承,如嚴家橋的錫劇,余西的靛藍印染,焦溪的核雕等,面臨著即將消失的威脅,應加強研究,傳承這些江蘇民間文藝的精神遺產,為歷史文化名村、名鎮(zhèn)和名城的發(fā)展做出貢獻。
江蘇的古村落,是緊緊依附于土地之上的農耕文明之果。天、人、地的關系,聚集展現于古村落形態(tài)的各個方面,凝聚成具有江蘇獨特風情和韻味的鄉(xiāng)土風光。在歷史長河的洗練中,傳承中國傳統聚落營建思想的古村落,記錄著中國社會浸淫傳統、開啟近代、邁向現代的“歷史印痕”。
世紀之交發(fā)生在中國的城鎮(zhèn)化運動是人類歷史上最重大的變革之一,是中國社會轉型最深刻的表現形式,三十余年前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漁樵耕讀的生活漸漸遠離我們?!白尵用裢靡娚健⒖吹靡娝?、記得住鄉(xiāng)愁”的新型城鎮(zhèn)化理念,把“保護鄉(xiāng)愁”的時代課題,放在被這片土地哺育、滋養(yǎng)過的每一個人面前。如何守護住這份文化遺產,讓鄉(xiāng)愁不只存在于記憶,讓游子終能訪祖歸根,不但是時代對我們的拷問,也是我們對自身文化身份的重識。
[1](元)脫脫.宋史·本紀·高宗[M].北京:中華書局,1997.
[2](宋)李心傳.建炎以來系年要錄(卷一七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3]潘谷西.中國古代建筑史[M].北京:中國建筑工業(yè)出版社,2009.
[4]費孝通.江村經濟——中國農民的生活[M].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