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懷斌

石碑

我竟然喜歡起

一塊石頭

一塊聳立

在墳前的石頭

愛它的厚重

更愛它的堅硬

喜歡著就渴望

自己的墳前也挺立

這樣一塊石頭

刻上我的履歷和名字

然后貼上我微笑的照片

無論驟雨暴風

或者大雪如席

它都巋然不動

過路的人們

撫摸它讀它

或仰天長嘆

或嗤之以鼻

都無關緊要

我只希望在

時間的隧道

它能代一輩子

都沒有站起來的我

撐起一片藍天

站在北方的樹

你不是望夫石

你是一棵樹

一棵扎根故土

守望游子的樹

你站在北方

貧瘠苦焦的山梁上

站在風霜雨雪里

孤苦地把根扎向地母深處

閱讀人間的悲歡離合

守護日漸瘦弱的村莊

我撫摸著你金色的圓葉

撫摸著你憔悴的軀體

沿著清晰的脈絡

觸摸到你最溫柔的部分

你好似一位父親呵

永遠睜著遠視的眼睛

你更是一位慈母

那長長的柔條

是你縫在游子衣服上

扯不斷的絲線

永遠地拽在手中

在北方只有你

寂寞地站立著

沒有了山野雞的對唱

沒有了貓頭鷹悔恨的聲音

你站成

一抹動人的風景

站成了故土神圣的圖騰

地母深處

你的根依然向四處伸展著

那是一條條路呵

一條條牽引游子

回家的路

動詞

從小的時候

你就被人們詠成

一句美麗的詩

那個冬天

一場大雪的火焰

焚燒了詩句的動詞

你成了一個病句

成年累月躺在了病床上

你總想把自己

再次寫成一首詩

但沒有動詞的詩句

永遠地蒼白無力

無題

上帝給我

戴著沉重的

腳鐐還有手銬

每挪一步我的口唇

就會滲出殷殷的血

上帝在朗朗地笑

我在偷偷地哭

總有一天

我要用浸血的文字

砸碎這沉重的鐐銬

讓金屬碰撞的聲響

合著唐詩的平仄

宋詞的韻律

流淌

這不是報復

或者反擊

我只想在一個

月朗星稀的夜晚

讓上帝的寵兒

沐浴明月的清輝

傾聽上帝嚶嚶的泣哭

以及我朗朗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