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秋

媽和爸屬于自由戀愛。媽年輕時長得很美，有一次被幾個混混堵在胡同里，她嚇得不知所措。爸恰巧路過，沖過去英雄救美，雖然他被打得滿身是傷，卻贏得了媽的心。從那以后，媽就死心塌地地跟了爸。

媽和爸結(jié)婚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生活得很甜蜜。后來，爸開始喝酒，通宵打麻將。等待爸回家的那些晚上，我和妹妹就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聽媽講故事。

其實，那個時候我是不希望爸回家的。我們母女三人多溫馨啊，如果爸回了家，不管他贏了錢還是輸了錢，媽照例得勸他一通，爸自然是不聽。如果勸急了，爸還會借著酒勁耍脾氣，鬧得家里一片狼藉。

那時我已經(jīng)14歲了，忍不住勸媽：“你跟爸離婚算了，我和妹妹都跟著你?！彼⒉焕頃?，仍然麻利地和著面，做爸最愛吃的茴香苗包子。我恨她的忍氣吞聲：“你對他再好也沒用，他根本就不想回家，咱這個家跟死了爸爸的人家有什么區(qū)別？”

她停下手里的活，瞪著我，我也理直氣壯地瞪回去。她拿起了面板上的搟面杖，我一看她要動氣，就趕緊往院子里跑。以前，我惹惱了她，她也會拿東西做做樣子，我跑了就算了。那天，她莫名地生氣，拿著搟面杖就追了出來。

我一路向村外跑去，跑過小石橋的時候，她在后面摔倒了。我小心翼翼地走回去，她的腿上磕出了血，臉上滿是淚水。

兩年后，爸在麻將桌上突發(fā)腦溢血，在醫(yī)院住了很多天。那段時間，媽衣不解帶地伺候他。同病房的奶奶跟我說：“你爸媽的感情可真好??！”我只笑笑，不說話，誰又能知道夫妻恩愛背后的真相呢？

后來，爸的身體逐漸恢復(fù)了，但這個還不到40歲的男人，迅速衰老下去，像換了一個人，再也沒有了當年的勇猛和霸氣，身體機能也倒退成一個孩子。

媽每天攙著他在院子里練習(xí)走路，爸沒走幾圈就累了，要回屋。媽哄他說再走幾圈就給他做好吃的，他就聽話地又開始走。那段時間，媽那么辛苦，臉上的笑容反而漸漸多起來，他們似乎又回到了以前最甜蜜的時光里。

現(xiàn)在，媽和爸的生活很平靜，爸再也沒有精力去喝酒打麻將了。他每天去家附近的工廠打工，按時上下班，把掙的錢都上交給媽。媽很滿足，似乎完全忘記了那些年受的苦，幸福溢于言表。

（摘自龍源期刊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