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事中成長的人,是幸福的?;厥孜业耐?,滿滿的都是故事。
依然快樂
上三年級的時候,讀書成了我生活中頂頂重要的大事。我把家里所有的藏書都反反復復嚼爛之后,便開始嘰嘰歪歪地求哥哥—他的語文課本也很誘人的呀!
哥哥卻是個小氣的哥哥,一點也沒有大哥哥的風度,他把自己隔年的舊課本包上牛皮紙板板正正地放在箱子里,從來也不許我亂動。
讀熟了課文,我便沒有招了,于是就偷偷地看哥哥數(shù)學書上的應用題:“小紅的媽媽上街買菜,第一次……”嘿!也看得津津有味,滿有興趣哎!
說起來老嬸倒比親哥哥強多了。老嬸是個語文教師,家有許多藏書。我便常溜到老嬸家?guī)退梢恍┝慊睿蠇鹣矚g得不得了,就一本一本地把書從箱子里拿出來給我讀??伤业拇簏S狗不喜歡我,每當我抱著一本書從屋里出來,它狠狠地盯我,還呼呼嚕嚕地威脅我,以為我拿了它家的什么寶貝。那天老嬸叫我晚上去拿《連心鎖》,我以為大黃狗還像往日一樣拴在樹上,便連蹦帶跳地向院里跑去,結(jié)果大黃狗像餓狼一樣撲了上來,我嚇得驚慌失措大叫一聲抱住了腦袋。可黃狗非常狡猾,它并沒有去咬我的腦殼,而是沖到我的屁股后邊,照著我全身最胖的地方就是一大口。
一切都隱藏在夏夜的黑色中了,只有青草的香氣懶懶地香香地飄在我的周圍;只有小河里的水兒叮叮咚咚唱著歌兒不安分地向遠方流去。我走在曲折的小路上,懷里緊緊地抱著《連心鎖》,雖然屁股一陣陣地疼痛,撕裂的口子一點點地向外流著血,但心里卻依然十分快樂,哦!又有書看了。
我曉得,母親知道了肯定又心疼又生氣,忍著疼挺了挺胸走進了自己的家門,悄悄地溜進自己的小屋,把老嬸從黃狗身上剪下的毛揉進蕎面團(老嬸說用它擦傷口可以止血止痛)里,然后用頭巾將電燈遮住,一邊用面團搓傷口一邊看《連心鎖》。天亮時正看到樸成模叔叔犧牲,我又傷心又難過,哭哭啼啼地睡著了。
現(xiàn)在,書中的情節(jié)大多都已忘記了,可身上的疤痕卻觸手可及,而我從來也沒有因此后悔過。正是因為小時候自己讀了那么多的書,才給我后來從事寫作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一盒空了的火柴
美麗的白色精靈并不是永遠快樂的舞動,那個漫天飄雪的日子,我劃亮了一整盒火柴也沒能驅(qū)散寒冷和難過,止不住冰涼的眼淚裹著失落滴下……
小時候,有一次母親給了我一角錢叮囑我去買一盒火柴。外面下著大雪,很冷很冷,我搓手頓腳地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走著,心里卻非??鞓贰I一盒火柴要二分錢,這就是說我還能剩八分。
買了火柴,我捏著八分錢向書店走去,我在書店的柜臺前來來回回地踱著,仔細地查看標簽上的價格,我的心怦怦地跳個不停:會有八分錢的書嗎?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夢想著有一本屬于自己的書,像哥哥那樣用牛皮紙把自己的書包上皮,板板正正地放在木箱里,哥哥有許多書,但大多都是他借來的,從不許我亂動。為了看書,我不知要喚他多少次親哥哥,他才肯讓我摸一摸……
我終于看見一本標價八分錢的小人書,書名叫《鞭聲清脆》。
哦!我要有自己的書了!我快樂地跳起腳來。
柜臺邊買書的人很多,我擠進人縫里把三個硬幣舉過柜臺,可是我的個子太小了,還沒有柜臺高,沒等售貨員走到我的跟前,那個五分硬幣便“叭”地掉在了柜臺上,立刻滾到柜臺的夾縫里去了。
“掉到里邊去了!”
我著急地喊。
“什么掉到里邊去了?”售書的阿姨走過來問。
“我的錢,我的五分錢?!蔽抑噶酥笂A縫哭腔哭調(diào)地說。
阿姨趴在柜臺縫邊向下看去,可是外面下著雪,小書店又是西廂房,整個屋子陰暗暗的,一束光線都沒有,阿姨什么也沒看見,迷惑地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我,搖了搖頭,阿姨轉(zhuǎn)身去招呼別的顧客了。
我在柜臺前跟著她不斷地嚷嚷:“真的,真的掉下去了!”可是任憑我怎么呼喊,賣書的阿姨就是不答理我,旁邊的人也用奇怪的目光瞅我,像瞅一個小瘋子一般。
我心疼得要死,一邊流淚,一邊趴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劃火柴,想看看自己那五分硬幣躲在什么地方,還用自己細細的胳膊伸進柜臺的夾縫里掏,可任我怎樣地折騰五分硬幣就是不露面。
旁邊的一位叔叔已看我好長時間了,他從兜里掏出一元錢塞到我的手上,我站起來含著淚搖了搖頭,把那一元錢遞給叔叔,然后就走出了書店,這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了。
回到家已是掌燈時分,母親向我要火柴,我掏出空空的火柴盒遞給她,隨即大哭起來。
[作家簡介]
韓靜慧,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獲全國“第七屆少數(shù)民族文學駿馬獎”,“首屆冰心兒童文學新作獎”;長篇小說《賽罕薩爾河邊的女孩》獲得“2017年冰心兒童文學圖書獎”等文學獎勵。長篇作品《為誰活著》和《賽罕薩爾河邊的女孩》分別被改編成電影。出版成人文學作品和兒童文學作品二十多部,如長篇兒童文學《編織夢想的草原女孩》和童話作品《星星落在草原上》等等。在國家級刊物上發(fā)表的短篇作品如《額吉的蕎麥地》《額吉和罌粟花》《吉雅一家和歡喜佛》等等。
寄語《語文世界》小讀者:
同學們,正因為小時候我那么熱愛讀書,現(xiàn)在的我才成了一個作家。希望你們也和我一樣熱愛書,多讀書,汲取書中的營養(yǎng),長成一個對社會有用的人。
——韓靜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