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晶

孽緣

寰樞關節(jié)脫位

這個因疼痛而被我記住的術語

有些拗口，和暖不搭邊

和夜晚的詞條更是相悖

有那么一小會，她好像忘了我

可走了就走了

為什么偏要回頭

一次次望向我，蓄滿我

一個夜晚，一個時辰

一個無可把握的下一秒

一遍遍纏住我喊春的喉嚨

戀上我是她的自由

而拒絕是我的權利

只是我們都不成熟，老練

不能愉快地交出自己

一段孽緣，始于夜

假日里的最后一天

今天和假日里的其它個日子

實在沒有什么不同

和去年假日的最后一天

也沒有什么不同

起床，擦地，做早餐

然后蟄居，然后

把自己掛在沉默里

只是，今天下雪了

越來越小的雪

在大連踮了一下腳就走了

好像大連太羞澀

禁受不住這種熱情

一截吃剩的香蕉拖著黑瘦的身體

招搖地躺在我的視線里

越來越孤獨

女人花

開始把自己掛在窗上了

一只短玻璃刮

推出去，拉回來

再推出去，再拉回來

總有那么幾個夾角

她需要使勁兒飛翔才能綻放

才能抹去歡樂的淚滴

在高處，這最熱情的擁抱

平淡大于激情

水中的沙子

它們不喜歡仰頭，一仰頭

風就會把它們一粒粒吹離大地

使多霾的春天更牙磣

最多只是向夜晚撒撒歡

讓一些浮躁沉潛下來

最好是沉入水里，生根，發(fā)芽

柔軟地開出一片燦爛

像現(xiàn)在，它們

一粒粒潛入金錢草的根部

帶著洗凈后的快樂

八月十五

八月十五的晚上

受臺風影響，好多地方下雨

老家那邊也有雨，還伴著雷

每當那邊打雷，我的電話就打不過去

母親會在打雷之前就拔下電話線

山林里的雷聲大，雨點也大

溪水每年都要在父親修好的土路上耍彪

躺在炕頭的父親

把身子向墻壁靠了靠

他的背駝得很厲害

趕在秋收之前

父親已經(jīng)把家里的鐮刀都磨亮了

一個閃電，他看見

患有腰間盤突出的母親

在努力地捂著雷聲

今夜，有雨

可月亮依舊是圓的

躺在炕上的父親和母親沉默不語

他們的眼珠也是圓的

八月十六

晚上，終于撥通了家里的電話

母親說門前的那條河又漲水了

父親頂著月色在修路

明天要買豬糧

圈里的肥豬要出欄了

母親的聲音很輕

幾次大的手術像切割機一樣

切斷了她的昨天和今天

母親不關心過去的中秋節(jié)

她告訴我父親回來了

她要收拾碗筷吃飯

放下電話的母親向廚房走去

她用衣袖抹抹眼睛

她不擦眼淚

她的淚越來越少

聲音，也越來越小

一個小時以后

一個小時以后

蹲在街口的那只郵筒醒了

它感覺一片雪花滑進了夢里

涼涼的，觸碰心底的醉

雪花滑進來的那個凌晨

一雙眼睛也滑進了郵筒

一個小時后，街上

漸漸喧鬧了起來

今夜給自己寫一首詩

今夜，我的筆是一把帶著情緒的刀

不劫道，也不劫色

只劫脫漆，喜歡上棉的自己

喜歡上這個年齡這種心情的自己

但我不知道今夜的心情

我只知道，愛上了棉

是因為她不怕撕不怕刮的皮實

像我渴望的生活，對白越來越簡單

一個句子，一個詞哪怕一個字

最好到無，而你我懂得彼此

刮了一整天的風，累了

它要停歇，在此時也許在彼時

有時候是為了讓所有的痛都拒絕痛

而有時候為了讓柔軟更柔軟

像今夜，為了讓一些拔節(jié)的聲音弱下去

風在窗外呻吟，一波接著一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