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全媒體記者 孫 莉
一進(jìn)臘月,就盼著過年。年的記憶,載著歲月的歡愉慢慢綻放。臘八節(jié)一過,盛滿年的滋味慢慢充盈心間,一切似乎久遠(yuǎn),仿佛又在眼前。
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過年,置辦年貨需提前一個月,計劃經(jīng)濟(jì)時代,所需的東西都要憑票購買:布票、肉票、糧票……平時沒有吃過的穿過的,過年便要轟轟烈烈準(zhǔn)備一番,年貨要備得越足越好,這樣才能預(yù)示來年的豐足。
新春,是一年的開始,所有尋常的物品,此刻都被賦予了全新的含義,寓意也格外美好。
穿新衣,過新年,預(yù)示嶄新的開始。
九歲那年過春節(jié),母親要為我添置新衣,往年的新衣都是姐姐們“下放”的,這一年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新衣,格外激動。
那年冬天特別冷,路邊的花草都被凍蔫了,小姑娘的心卻在沸騰。一大早,母親帶著我來到當(dāng)時遵義最繁華的紅旗商店,好不容易熬到商店開門,我匆匆選了花布,母親付了八塊錢。
回到家里,興奮不已,吵著讓母親馬上做。母親剪布搗鼓縫紉機(jī),我和父親坐在火爐邊用裁下的碎布盤布扣,爐盤上是為過年準(zhǔn)備的花生瓜子,我在父親身邊,看他拉碎布,打布條,累了他會從廚房弄出一杯小酒,提前感受年的味道。
新衣做好后是不能馬上穿的,要等到吃了除夕的年夜飯,守了歲,大年初一才可以穿。除夕的晚上,母親在我睡覺時,悄悄把新衣罩在棉襖上,希望我醒來的第一眼便會歡喜。母親哪里知道,小姑娘一直是裝睡,心里渴望曙光早點到來,可以美美穿上過年的新衣裳。
新年在期待中到來,我穿上新衣走街串巷,見到熟人便拜年。那一年我九歲,一直到上大學(xué),每年過年,父母都要為我添置一件新衣裳,依然是父親做盤扣,母親當(dāng)裁縫,我坐火爐邊。
幾年前父親病危,醫(yī)生說盡量撐到過完年吧。于是在大年夜的晚上,我們在病房包餃子,看春晚,和他過了最后一個除夕。臨走前夕,父親說找根布條來,我教你打盤扣,學(xué)會了可以用紅布來做,變化一下就是中國結(jié)。過年了,家里掛點中國結(jié),喜慶有年味。
可惜自己始終沒學(xué)會,小時候以為父親會一直守在身邊,一直為我們打盤扣,待有一天無力時,才明白,親情是會分開的。
如今再看到盤扣的衣服,總有說不出的歡喜,那是年的味道,親情的味道。
風(fēng)雪兼程又一年,無論經(jīng)歷了怎樣的悲歡離合,過年,回家,成為每個中國人的盼望。
家在,就是方向,就是讓人無法忘懷的魂牽夢繞。
奇木的老家在遵義很偏僻的山村,12歲開始住校,學(xué)校在縣城,回家要走三個小時。高中、大學(xué)、工作后,奇木離家越來越遠(yuǎn)。如今奇木的兒子已上了大學(xué),每年的除夕,一家人還是要回到那個小村子,吃上一頓年夜飯。兒子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堅持,為什么一定要回農(nóng)村老家?
奇木說,有些東西亙古不變,那是對家人的思念、對家園的守望。回家不是簡單的旅程,是一次返璞歸真的記憶,是在故鄉(xiāng)的爐火邊,聊聊家常,說說自己,是放慢腳步等待靈魂修復(fù)的過程。如今路修好了,到家也就三個多小時。年三十中午出發(fā),下午就到了。
奇木的父母與最小的妹妹住在縣城,冬至一過老人家就開始念叨買年貨的事,女兒嘴上答應(yīng)卻不見行動,樓下的超市應(yīng)有盡有,到時候要什么買什么,沒必要早早屯在那兒。兒女們哪懂父母的心思,老人家是琢磨著東西準(zhǔn)備差不多了,就可以提前回鄉(xiāng)下老屋。
鄉(xiāng)下的老屋一直空著,兒女們把老人接進(jìn)城里,想讓他們享享福??筛吒叩臉欠坷先俗〔涣?xí)慣,鄰居也不認(rèn)識,孩子們上班忙,下了班都玩手機(jī),平時說話的人都沒有。老人家不想讓孩子們擔(dān)心,于是只能盼望過年能回回老屋,兒子孫子一大家子說說話,嘮嘮家常。
奇木的大哥住在老屋的后面,除夕這天,大哥早早就起來殺雞宰羊,羊是專門為回家的弟弟準(zhǔn)備的土山羊。這幾年,城里人越來越喜歡這種山羊的肉質(zhì),價格也不斷上漲,年前就有老板全部訂了,唯獨這只他不賣,這是給弟弟留的,大哥說,弟弟平時在城里吃不到這么好的羊肉。池塘的魚也是前幾天抓了喂著的野生魚,弟弟小時候最喜歡跟著他下河抓魚,如今弟弟在外當(dāng)了干部,每每打來電話,嘴里念叨的還是小時候的魚。
食材備好,早已收拾干凈的屋子也生上了火爐,房間暖暖的,老人家一進(jìn)門就開始笑,開始看,一直把屋里所有的角落都看遍了才圍著爐子坐下。
孩子們迫不及待拿出準(zhǔn)備好的鞭炮飛奔出去,男人們忙著卸年貨,女人們則鉆進(jìn)了廚房,奇木為父親泡了一壺鐵觀音,父子就這樣圍著爐子邊說話邊等待年夜飯的開場。
夜幕降臨,鞭炮聲響起,奇木家的老屋傳來陣陣笑聲,這笑聲穿過樹林,在山谷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