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霙
找不到想要的愛情似乎成了喬普林的宿命,在愛中她實在是太橫沖直撞了。
1967年6月,來自全美國各地的幾萬名年輕人涌進(jìn)加州的海邊小城蒙特利,這里正在進(jìn)行著當(dāng)時世界上最大的音樂節(jié)——蒙特利流行音樂節(jié)。這場音樂節(jié)成為60年代中后期美國搖滾樂的一次集體綻放,而且被認(rèn)為是隨后而至的“愛之夏”的開端之一——在小城搖滾完的嬉皮們無處可去,又集體涌向不遠(yuǎn)處的舊金山,在那里開啟了那個夢幻的夏天。
雖然知名度和規(guī)模不及兩年后的伍德斯托克,但蒙特利帶來的深遠(yuǎn)影響卻不輸于它。小城見證了那么多歷史性的時刻:吉他之神吉米·亨德里克斯(Jimi Hendrix)在演出高潮處焚燒吉他;對嬉皮世代影響至深的印度西塔琴大師拉維·香卡(Lavi Shankar)初次在美國登臺,一曲彈罷,全場起立鼓掌;還有一位未來巨星的誕生,她就是詹尼斯·喬普林(Janis Joplin)。
喬普林在蒙特利出現(xiàn)的時候,還沒有什么名氣,只是舊金山當(dāng)?shù)匾恢u滾樂隊“大哥和控股公司”(Big Brother and the Holding Company)的主唱,但這個得州女孩釋放出前所未有的歌唱能量,讓全場為之沸騰。以至于第二天主辦方不得不請她重新上臺,好讓音樂節(jié)的紀(jì)錄片可以留下她的影像。
如今,這段演出已經(jīng)成了經(jīng)典。喬普林翻唱了一首老藍(lán)調(diào)《鐵球與鎖鏈》(Ball and Chain)。漫長的前奏過后,她緩緩靠近話筒,像暴雨前那樣輕輕唱出:
我坐在窗前
望著外面的雨
愛情攫住了我
如同鐵球與鎖鏈
然后音樂攫住了她!她稍微離開話筒高呼“準(zhǔn)備好了嗎?”然后炸裂的她幾乎是用叫喊的方式唱出了“親愛的為什么一切會變成這樣”。她尖叫,她跺腳,她歇斯底里,頭發(fā)抽在她臉上,她像洪水一樣吐出所有的不快,像“打進(jìn)脊柱的一劑春藥”。
最后一遍副歌之前,攝像機拍到在臺下看表演的“媽媽與爸爸”合唱團(tuán)(the Mamas & the Papas)的主唱之一卡絲媽媽(Mama Cass)——當(dāng)年因為那首《加州夢》(California Dreaming)紅極一時——她半張著嘴,一副呆住了的表情。
歌曲最后一句是尖利而自由的“為什么,愛就像鐵球與鎖鏈”,轟然結(jié)束??ńz媽媽做出“wow”的嘴形,震驚變成贊嘆,她晃著頭鼓起了掌。
喬普林蹦蹦跳跳地跑下臺去,像個勝利者一樣。不久后,她簽了阿爾伯特·格羅斯曼(Albert Grossman)作經(jīng)紀(jì)人,他是鮑勃·迪倫的經(jīng)紀(jì)人,當(dāng)時音樂界最有影響力的人之一;又拿到了哥倫比亞公司的唱片合約,東進(jìn)紐約,大獲成功。她鼎盛時期在紐約麥迪遜花園廣場的演唱會,連舞臺背后的座位都能賣出去。60年代的最后三年,她是最耀眼的歌星之一。
誰能想到,這樣光芒四射的喬普林當(dāng)年憤而離家,上路闖蕩,竟然是因為自己不好看——她被得州大學(xué)的同學(xué)們評為了“全校最丑人物”。
“一個孤零零被拋下的女人”
說起來,長得不好看的歌手可能不在少數(shù),畢竟,有幾個人能幸運到同時擁有外表與才華?一般來說,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個懷揣夢想的人克服外形的自卑,放聲歌唱的故事,但詹尼斯·喬普林不是這樣,雖然放聲歌唱,但她心里住著的可能一直是那個受傷的小女孩。
其實不難想象,一個身材發(fā)胖、臉上布滿了無法控制的青春痘的女孩會度過什么樣的中學(xué)時代,如果她恰好又有著特立獨行而不妥協(xié)的性格呢?喬普林不是個壞孩子,但她跟50年代的沉悶環(huán)境實在格格不入,她好像生來就是個嬉皮。而學(xué)校對她的敵意越強,她就穿得越邋遢,表現(xiàn)得越粗野。
雖然外表強硬,但是她內(nèi)心其實很脆弱,經(jīng)歷過那個年紀(jì)的人大概都明白那種感受,叛逆又害怕孤單,與世為敵又渴望引起他人的注意。在當(dāng)?shù)亍安涣忌倌辍钡男F(tuán)體里,她幾乎是個小丑的角色。大大咧咧,別人不敢做的事她都敢做,朋友形容那時的她“像烏鴉般聒噪,像笨鳥般狂笑”。
雖然也渴望遠(yuǎn)行,到社會風(fēng)氣更自由的加州去,但喬普林還是聽從父母的話,在離家不遠(yuǎn)的奧斯汀上了大學(xué)。1962年冬天,“全校最丑人物”事件改變了一切。
“全校最丑人物”是美國校園每年進(jìn)行的滑稽票選活動。這次的結(jié)果里,喬普林在自己的學(xué)校名列前茅。她再也受不了了,在某天的午夜時分跳上朋友的小轎車,去了舊金山。
跑到舊金山后,她在北灘的咖啡館演出,也斷斷續(xù)續(xù)地有過一些工作。那段日子里,她開始了嗑藥,沒過多久就深陷毒癮,無法自拔,變得非常虛弱,幾乎失去了反應(yīng)能力。同時,她開始和一個名叫彼得·德·布蘭克(Peter de Blanc)的神秘男子交往,這并不是他的真名,他是從哪來的沒人知道,而且他有著混亂的男女關(guān)系和精神問題。雖然朋友們都認(rèn)為這是個荒唐的人,她依然打算跟他結(jié)婚,她就是這么天真。
1965年夏天,喬普林回到家鄉(xiāng),開始把頭發(fā)盤起來,穿長袖的衣服,甚至不參加任何派對,努力做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女孩,在一本特別準(zhǔn)備的日歷上畫著愛的符號,等待婚期的到來。
然而婚期終究沒有到來,他悄悄地離開了她。
在家鄉(xiāng),她重新開始在咖啡館演出,她發(fā)現(xiàn)音樂和觀眾的喝彩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補她內(nèi)心感情的空虛。在1966年,她再次前往舊金山,加入了“大哥和控股公司”。后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只想找到一個真心人”
成名以后,雖然喬普林享受巨星光環(huán),但是生活中大部分時候她并不快樂,“沒男人,就是一個都沒有”。她在《一個好男人》(One Good Man)中唱道:
在生活中我并沒有想要很多
我從不想著在南方有棟豪宅
我只想找到一個真心人
一個說到做到的好男人
事實上,喬普林?jǐn)鄶嗬m(xù)續(xù)地有過幾段感情,如今我們對這些戀情所知甚少,是因為很多大概算不上正式的戀愛,只是她一廂情愿,最終往往不了了之。1967年蒙特利音樂節(jié)后,她曾寫信告訴家里,她有了一個男朋友,是當(dāng)時的一支樂隊“鄉(xiāng)村喬和魚”(Country Joe and Fish)的主唱喬·麥克唐納(Joe McDonald),她覺得他們很合得來,一切都很好。但這段戀情悄無聲息就結(jié)束了。后來喬在接受采訪的時候說:“其實我們從未相愛過,從沒有產(chǎn)生過那種化學(xué)反應(yīng),我們只是好朋友。”喬普林離世后,喬還為她寫了首歌,就叫《詹尼斯》(Janis):“雖然我知道/你和我永遠(yuǎn)也找不到我們想要的那種愛情/但我發(fā)現(xiàn)我還是在思念你和我,你和我……”
找不到想要的愛情似乎成了喬普林的宿命,在愛中她實在是太橫沖直撞了。青春期的挫敗感使她對愛有著瘋狂的渴望,但她并不知道如何與喜歡的人相處,有時候人家對她根本不感興趣,有時候則是她想要的太多,又太沒有安全感,最終把對方嚇跑。
在喬普林生前好友麥拉·弗萊曼(Myra Friedman)為她所寫的傳記里,記下了作家利利安·羅森(Lillian Roxon)講過的這樣一個故事:“你還記得1968年夏天,和她在一起三個星期的那個男孩子吧?我記得他剛開始只是被她迷住了,例如‘?。∷砩系南闼?、她的頭發(fā)、她的樣子之類的。然后有一天他見了她的面,她說她很寂寞。然后‘砰!就是這樣!他說:‘我才不管她是不是寂寞,我根本不想聽!”(《活埋藍(lán)調(diào)里》,Buried Alive:The Biography of Janis Joplin)
“一個孤零零被拋下的女人,會很快厭倦等待,她會做瘋狂的事,在寂寞的時候?!保ā兑粋€孤零零被拋下的女人》,A Woman Left Lonely)渴愛而不得的焦慮,促使她向酒精、毒品和性尋求解脫,前兩者只是逃避,而性似乎成了愛的替代物。
在嬉皮時代性解放的大潮中,喬普林是最登峰造極的一個。她曾宣稱計劃要和無限量的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然而與嬉皮士們通過無拘無束的性來享受生活、消除隔閡不同,喬普林的性只是用來疏解無愛的痛苦的藥丸,結(jié)果卻可能擴大了她心里的空洞。速效的性愛就像毒品一樣,最終只會讓人失去感覺。
其實她想要的東西很簡單,就是有一個人關(guān)心她,讓她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是獨自一人的。這樣的人不是沒有,但愛往往需要耐心和等待。而大概是青春期的創(chuàng)傷和放縱的生活讓她變得極為敏感和不穩(wěn)定,孤獨在啃噬著她,她沒法等待。60年代的哲學(xué)是活在當(dāng)下,及時行樂,長遠(yuǎn)來看自律會帶來幸福,但是即刻的歡愉像伊甸園里那條蛇一樣,正召喚著她呢:
難道你不知道當(dāng)你愛上一個人
你就賭上了傷心的風(fēng)險
但是誰在乎呢
也許我們明天就不在了
(《及時行樂》,Get It While You Can)
要是真有愛情就好了,可惜的是,大部分時候,讓她不顧明天的并不是什么壯麗的愛情,而是一夜又一夜的派對和狂歡。每晚的演出過后,詹尼斯總是比平時更沮喪,臺上有多熱烈,一個人的旅館房間就有多冷清。她把自己灌醉,無所顧忌地大笑,又忽然哭起來。她帶著一幫人沖進(jìn)酒吧,樂手們?nèi)ズ团⒋钣?,她則吵吵嚷嚷地追逐男人。這些倏忽而過的男人,短暫地滿足了她然后又離開她,不留什么印跡。只有一個人,和她留下了一段搖滾樂迷們后來津津樂道的故事,他就是民謠詩人萊昂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
“我們很丑,但我們擁有音樂”
坐落在第23街的切爾西旅館,是紐約市著名的百年旅館,自20世紀(jì)初就是文藝圈名流的聚集之地。從馬克·吐溫、歐·亨利,到安迪·沃霍爾、鮑勃·迪倫,切爾西旅館的住客可以組成一部20世紀(jì)西方文化史。詩人迪倫·托馬斯在旅館的205房間離開人世,杰克·凱魯亞克在這里用打字機敲出垮掉派經(jīng)典《在路上》,而阿瑟·克拉克創(chuàng)作了科幻巨作《2001:太空漫游》的劇本。在六七十年代,這里更是成了搖滾明星的大本營。
1968年春天,33歲的科恩再次搬進(jìn)了切爾西旅館,住在424房間。他的第一張專輯剛剛發(fā)行,在美國反響平平。喜歡夜游的科恩,沒過多久就注意到一個常常在凌晨的旅館里獨自找酒喝的女人,那是411的房客,詹尼斯·喬普林。有趣的是,這兩個人用的是同一間錄音棚,甚至制作人也一樣,但是他們并不認(rèn)識。
終于,某天晚上,科恩和喬普林在凌晨3點的電梯里偶遇。科恩問喬普林:
“你在找什么人嗎?”
“是啊,我正在找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Kris Kristofferson)?!?/p>
克里斯是美國著名的鄉(xiāng)村歌手,曾和喬普林有段戀情,不過似乎也是她的一廂情愿。他為她寫的《Me and Bobby McGee》成了喬普林最后一首排行榜冠軍。
科恩的回答帶著他特有的幽默:“親愛的女士,你運氣不錯,我就是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p>
后來科恩添油加醋地說:“當(dāng)時她不是在找我,而是在找克里斯·克里斯托弗森;我找的也不是她,而是碧姬·芭鐸。但我們都掉進(jìn)了對方的臂彎。”(《我是你的男人》,I'm Your Man:The Life of Leonard Cohen)
一夜過后,兩人并沒有發(fā)展進(jìn)一步的關(guān)系,以后也甚少交集。
1972年,當(dāng)時喬普林已經(jīng)離世,科恩在他的歐洲巡演中唱了一首新歌,后來被稱為《切爾西旅館1號》(Chelsea Hotel #1)——這首歌更精簡含蓄的版本以《切爾西旅館2號》(Chelsea Hotel #2)的名字被收錄在科恩1974年的專輯《為舊禮而備的新衣》(New Skin for the Old Ceremony)中,成了科恩的名曲之一。很久之后,人們才知道,這首歌是寫給詹尼斯·喬普林的,這段故事也變成了搖滾史上最傳奇的一次邂逅:
我清楚地記得你在切爾西旅館
你已成名,你的心是一則傳奇
你再次告訴我你偏愛美男子
但為我,你可以破一次例
你攥緊拳頭,為了我們這樣
被漂亮人物壓抑的人
你平復(fù)了心情,你說“沒關(guān)系,
我們很丑,但我們擁有音樂”
丑人也有愛情,況且除了他自己,誰會說科恩丑呢?
科恩有他一生的摯愛瑪麗安·伊倫(Marianne Ihlen),而喬普林可能真的只有音樂。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兩年,生活幾乎總是處在崩潰的邊緣。她是超級巨星,但她大部分時候都不快樂。酒精和毒品使她越來越虛弱和混亂,她嘗試過向醫(yī)生尋求幫助,最終卻變成依賴大量鎮(zhèn)靜類的藥物,卻依然沒能戒掉毒癮和酒癮。她甚至養(yǎng)成了一種習(xí)慣,從早上開始喝酒,喝到下午便不省人事,在演出前醒來,結(jié)束后再喝醉。喝酒、不省人事、演出、喝酒,每天如此循環(huán)。沒有演出的時候,她就會從早喝到晚。“生活就像個爛臭的無賴漢。”她說。
雖然如此,雖然演出前的后臺她總是頹然癱在沙發(fā)上,抱著酒瓶,一臉沮喪的表情,但是一旦上了臺,這個在生活中全面潰敗的人,高舉雙臂,金色的馬甲閃閃發(fā)亮,又會以不可思議的力量讓全場為她瘋狂,她能讓全場觀眾都像過電般站起來,隨著她的節(jié)奏舞動,忘掉一切。
60年代末的搖滾現(xiàn)場總是帶有酒神祭的意味,吉米·亨德里克斯在臺上焚燒吉他,而詹尼斯·喬普林在臺上焚燒自己。她的孤獨,她的渴望,她的快樂和悲傷,都變成她的音樂。如果有十分力,她就用十一分力唱,她像沒有明天一樣痛快地唱。音樂給了她生活中沒有的非凡的勇氣,她輝煌地唱:
時間流逝,朋友遠(yuǎn)去
我繼續(xù)前行,雖然我從不知為了什么
我用力推進(jìn)夢想,把一切做對
度過孤獨的又一天
做什么都沒用,寶貝,沒有用
但我知道我總能再試一次
(《羽宙布魯斯》,Kosmic Blues)
她從不呻吟,即便是悲傷的歌她也不會像死灰那樣蔫著唱,她會讓她的聲音涌動起來。聽她的歌很難不被打動,要是給“用生命唱歌”這個詞找個例子,我只能想到她。
把她的歌從頭聽到尾,會發(fā)現(xiàn)她總是在唱她對愛的渴望,她的悲傷和孤獨。她能召喚出你內(nèi)心深處的憂傷回憶,卻又不讓你沉下去。因為歌里唱的情緒你也經(jīng)歷過,每個人都經(jīng)歷過。只要體會過孤獨和對愛的渴望,你就會在她的歌里找到共鳴,并得到撫慰:你不是一個人,她明白你的感受。
或許這也是人們愛聽悲傷的情歌的原因。但只有像詹尼斯·喬普林這樣敏感、真誠、用盡全力,才會唱到最深處去,在你心里孤獨的角落為你唱,既唱給你也唱給她自己:
坐下來,數(shù)數(shù)你的手指
還能做些什么呢?
我了解你的感受
我知道你孤獨,你覺得你沒法繼續(xù)了
坐下來,數(shù)數(shù)手指吧
我不快樂的,我不幸的
我憂傷的小女孩啊
(《憂傷的小女孩》,Little Girl Blue)
這歌聲拯救了很多人,卻救不了她自己。音樂激發(fā)了她,但也耗盡了她。越耀眼的蠟燭,燃燒得越快,她很快燃盡了自己。
路的終點
1970年初,剛過27歲生日的喬普林給家里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當(dāng)你的才華達(dá)到一定程度之后——許多人都有這樣的才華——決定性因素就變成了野心,或者說你有多想要,多想被愛或多想為自己驕傲。我猜這才是野心的意思,野心不是對地位和金錢的無謂渴求,而是對愛的渴求,很多很多的愛。”
不久之后,愛神終于眷顧了她,在巴西度假期間,她遇到了大衛(wèi)·奈浩斯(David Nehaus)。她興奮地給好友麥拉·弗萊曼打電話說:“他真的很神奇!他是讀法律的,正在環(huán)游世界,他很厲害又有趣,還有他想要當(dāng)老師還有我跟他很談得來還有……我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活埋藍(lán)調(diào)里》,Buried Alive:The Biography of Janis Joplin)
后來,弗萊曼寫道:“大衛(wèi)和她以前大多數(shù)的男朋友都不同。也許那是因為她的生活當(dāng)時不受藥物的控制,也許是她長久以來渴望擁有一段親密關(guān)系,但就我所知,在此之前,詹尼斯沒有過這么認(rèn)真的感情。那些曾經(jīng)糾結(jié)在她生命中的輕浮的邂逅、無意義的瞎混,似乎終于畫下句點。”
兩個人在巴西度過了一段快樂得不得了的生活,隨后一起回國。奈浩斯因為證件問題耽誤了一兩天,喬普林先到,下飛機后卻直奔藥頭,重染毒癮。兩天后奈浩斯到了,勸她別再做傻事,和他一起去環(huán)游世界,但喬普林希望愛人留下來陪她。兩個人都不肯妥協(xié),他獨自離開。
那時喬普林正在錄制第二張個人專輯——《珍珠》(Pearl),在她死后,這張專輯發(fā)行,成為一張經(jīng)典。里面最膾炙人口的歌是那首《哭吧,寶貝》(Cry Baby),這首歌的第三段大概是唱給她的大衛(wèi)的:
當(dāng)你在世上漫游
你說你想找到路的盡頭
以后你會發(fā)現(xiàn)路會終止在底特律
親愛的,路甚至?xí)K止在加德滿都
你可以環(huán)游世界
尋找生命的意義
但你只用做好一件事,在這個世界上
有個女人在這里等你
你只需要做一個好男人,對她一心一意
那就是路的終點
愛人走后,喬普林的生活又變成一攤爛泥。醫(yī)生曾警告過她,再這樣下去,說不準(zhǔn)哪次她可能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喬普林自己也很擔(dān)心,她打算再唱兩年就結(jié)束演藝事業(yè)。可是悲劇毫無預(yù)警地發(fā)生了。
1970年9月18日,吉米·亨德里克斯因藥物窒息在倫敦突然離世。媒體要喬普林說點感受,她只是喃喃地:“我只是想……我不知道我死后別人會怎么說我?!?/p>
僅僅兩周后,10月4日,喬普林也因為吸毒過量死在凌晨的旅館房間里。后來,吉米、詹尼斯·喬普林和一年后死于巴黎的大門樂隊(the Doors)主唱吉姆·莫里森(Jim Morrison)并稱為搖滾史上的三“J”,他們都在27歲隕落,組成了最初的“27歲俱樂部”。60年代就這么結(jié)束了。
喬普林離開人世的第二天清晨,旅館的前臺收到了大衛(wèi)·奈浩斯從尼泊爾發(fā)來的電報:“真的很想你,獨自旅行,一切都和有你時不同。任何時候我都可以和你在加德滿都見面,但十月末是最好的季節(jié)。愛你,比你知道得更多。”
〔參考書目:《活埋藍(lán)調(diào)里》(Buried Alive:The Biography of Janis Joplin),麥拉·弗萊曼(Myra Friedman)著,高曉瑩譯,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8年版;《我是你的男人》(I'm Your Man:The Life of Leonard Cohen),西爾維·西蒙斯(Sylvie Simmons)著,陳震譯,湖南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