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楚臣

（楚雄師范學院楚雄彝族文化研究院，云南 楚雄 675000）

彝族的形成是多元的，其主源為遺散南中的古蜀人叟為基礎(chǔ)形成的彝族，其標志為東漢朝廷頒發(fā)的“漢叟夷長”印。至遲唐代，云南省洱海地區(qū)“昆明”發(fā)展中形成了自稱為“羅羅摩”母系制彝族先民。元代，中央朝廷在川西設立羅羅斯宣慰司；羅羅斯宣慰司的設立是彝族形成另一元的標志。

一、南詔民族政策是彝族另一元形成的起因

南詔境內(nèi)的民族為氐羌、百越、百濮系統(tǒng)民族，出自氐羌系統(tǒng)民族為烏蠻、白蠻、磨些蠻、施蠻、順蠻、和蠻、尋傳蠻、祼形蠻；出自百越系統(tǒng)民族為近代傣族的先民：黑齒蠻、金齒蠻、銀齒蠻、繡腳蠻、繡面蠻、茫蠻、白衣等；出自百濮系統(tǒng)的民族為樸子蠻、望蠻。典籍所謂“東爨烏蠻，西爨白蠻”只是一個大概概念，烏蠻分布很廣，各地烏蠻之間發(fā)展的差異性很大。烏蠻大體分布在三大片區(qū)：東部片區(qū)、北部片區(qū)和西部片區(qū)。

北部片區(qū)的烏蠻主要分布于今川西南、滇東北及黔西北連接地帶?！缎绿茣つ闲U傳》載：南詔時期北部烏蠻形成七個較大的部落——勿鄧部落（今涼山彝族自治州北部）、阿芋路部落（今云南昭通一帶）、阿孟部落（今云南鎮(zhèn)雄一帶）、夔山部落（今云南大關(guān)、彝良一帶）、暴蠻部落（今貴州威寧、水城、納雍、畢節(jié)一帶）、盧鹿蠻部落（今云南會澤、東川、巧家一帶）、磨彌斂部落（今云南宣威、富源、沾益一帶）。北部片區(qū)烏蠻長期處于原始氏族部落制度狀況，各部落之間政治互相對立，經(jīng)濟自給自足，文化封閉?！端问贰⒅萑沸U傳》對這一部分烏蠻的習俗做了具體記載：“石門蕃部，俗椎髻、披氈、偑刀，居必欄棚，不喜耕稼，多畜牧。其人精悍，善戰(zhàn)斗，自馬湖、南廣諸部皆畏之，蓋古浪稽、魯望諸部也。”“浪稽”無考，“魯望”即朱提。這一段宋代對烏蠻習俗的記載和明清以后典籍對北部片區(qū)彝族的記載幾乎一樣。

東部片區(qū)烏蠻分布即唐初所說“東爨烏蠻”，其地理分布在今云南祿豐以東、沾益以南、紅河以北地帶?！皷|爨烏蠻”南詔大理時期以三十七蠻部著稱，三十七蠻部中除少量白蠻外大部分為烏蠻。

西部片區(qū)烏蠻主要分布于滇西地區(qū)，南詔初期有八詔之說，八詔即八個部落，除八個部落外，還有很多零星的小部落。南詔初期的六詔之一的越析詔即磨些蠻組成，他們屬于烏蠻的一部分。分布于今云南劍川、鶴慶一帶的施蠻、順蠻也屬于烏蠻的一部分，他們是今天傈僳族的先民。和蠻也是烏蠻的一部分，早期曾聚居于今涼山彝族自治州安寧河一帶，唐初分布為東西兩部。東部大致在今云南省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境內(nèi)，典籍有大鬼主孟谷悮之記載。隨著南詔統(tǒng)一各部落，這些部落間的界線被打破。西部片區(qū)烏蠻處于奴隸制社會狀態(tài)。西部一片中還有今云南省普洱地區(qū)，典籍有大首領(lǐng)王羅祁之記載。烏蠻中還有尋傳蠻、祼形蠻。尋傳蠻主要分布在今瀾滄江以西至今緬甸克欽邦境內(nèi)的恩梅開江、邁立開江以東地帶。他們是今阿昌族和景頗族載瓦支的先民。尋傳蠻處于原始狩獵經(jīng)濟狀態(tài)。祼形蠻分布于今恩梅開江、邁立開江西部。其社會經(jīng)濟形態(tài)處于原始母系氏族社會狀態(tài)，他們是今景頗族景頗支及緬甸克欽族的先民。

白蠻是今天白族的先民，白蠻以僰人為主體融合其他民族發(fā)展演變而來的民族。唐初，白蠻形成以云南滇池地區(qū)和洱海地區(qū)為中心的兩大聚居區(qū)。白蠻在南詔時期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很快，廣泛吸收外來文化，在當時西南各族中社會發(fā)展水平最高，南詔貴族階級主要為白蠻。

南詔的民族除烏蠻、白蠻外，還有出自百越系統(tǒng)民族為近代傣族的先民：黑齒蠻、金齒蠻、銀齒蠻、繡腳蠻、繡面蠻、茫蠻、白衣等。他們分布于今云南保山地區(qū)的南部和西部、德宏州的大部分、臨昌地區(qū)的西部、緬甸克欽邦及克欽邦與南撣邦連接地帶。經(jīng)濟處于較發(fā)達的農(nóng)耕經(jīng)濟狀態(tài)。

秦漢時期云南百濮與南下羌人融合為昆明，唐時仍有獨立存在的濮人：樸子蠻、望蠻。他們是今布朗族和德昂族的先民。南詔時樸子蠻分布于今云南省普洱地區(qū)、臨昌地區(qū)的東部、西雙版納及境外的一些地方。另外，滇西保山地區(qū)、德宏州的東部、臨昌地區(qū)的西部也有分布。樸子蠻社會經(jīng)濟處于原始社會階段，部落間經(jīng)濟文化發(fā)展不平衡。望蠻是今佤族的先民，出自“閩濮”。南詔時期分布于今云南保山地區(qū)西北部，以部落形式存在，牲畜飼養(yǎng)業(yè)較發(fā)達。

南詔的民族管理有多重性，南詔把各民族的管理納入國家的政治軌道進行管理，通過不同的行政區(qū)劃把境內(nèi)的各民族劃分到不同的行政區(qū)劃內(nèi)，由行政區(qū)劃內(nèi)的行政長官實行管理。各行政長官既是行政長官，也是軍事首領(lǐng)，是軍政合一的首領(lǐng)。這些首領(lǐng)中最大的首領(lǐng)是南詔王。南詔以強大的軍事力量為威懾作用保證了國家政治統(tǒng)治，從而保證了對境內(nèi)民族的絕對統(tǒng)治和管理。

南詔的主體民族為烏蠻和白蠻，南詔時期烏蠻和白蠻已經(jīng)開始打破了血緣紐帶的部落界線，形成地緣關(guān)系為紐帶的民族特征。南詔通過以軍兼政、羈縻而治、分化管理等“一系列的政治整合對民族關(guān)系進行調(diào)適”?！皩γ褡迨最I(lǐng)實施政治優(yōu)待政策。少數(shù)民族首領(lǐng)在本民族中具有較強的政治號召力，他們的背向往往影響到南詔的安定與發(fā)展，因此，南詔十分重視與各民族首領(lǐng)的關(guān)系?！比缜囹刃U“本青蛉縣（今楚雄彝族自治州大姚縣）部落。天寶中，嶲州初陷，有首領(lǐng)尹氏父兄子相率南奔河賧，閣羅鳳厚待之。貞元中，南詔清平官尹輔酋、尹求寬皆其人也?！痹谀显t統(tǒng)治集團中有白蠻、傣族、磨些貴族和唐朝的漢族官吏，清平官鄭回就是其中之一[1]。

在具體實施中，有兩點值得注意。其一，南詔通過聯(lián)姻方式來穩(wěn)固不同部落和不同民族之間的政治關(guān)系。一些民族，如彝族傳統(tǒng)的婚姻是族內(nèi)婚，這種婚姻形式在許多地方至今仍然不變，而南詔卻突破了嚴格的族內(nèi)婚界線，不僅與烏蠻通婚，也與白蠻和漢族通婚。南詔王族早在統(tǒng)一六詔立國之前就以聯(lián)姻方式和白蠻張樂進求結(jié)成政治聯(lián)盟?！缎U書》卷四載，閣羅鳳遷西爨白蠻二十余萬戶到滇西后，“界內(nèi)烏蠻種類稍稍復振……今與南詔為婚姻之家?！庇州d：“獨綿蠻者，烏蠻裔也……異牟尋母，獨綿蠻之女也。牟尋之姑，嫁獨綿蠻；獨綿蠻之女，為牟尋妻?！鼻笆瞿显t與爨氏通婚，也與滇東北及北部的烏蠻聯(lián)姻?！缎绿茣つ闲U傳》載：南詔時期滇東北至黔西北一帶烏蠻形成七部，“烏蠻與南詔世為婚姻?！蹦显t通過聯(lián)姻方式建立了一個以血緣為紐帶的利益多民族共同體，從而確認和鞏固了南詔王室的主體地位。南詔臣服吐蕃四十年，與吐蕃關(guān)系密切，自然也和吐蕃有聯(lián)姻關(guān)系?！稘h藏史集》記載：“赤德祖贊王（公元704—754年在位）迎娶南詔妃赤尊為妻，生下了一個相貌出眾的王子，起名絳察拉本?！盵2]

南詔對洱海地區(qū)的烏蠻和白蠻實行國家管理，這是主要的。南詔境內(nèi)的民族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極大的不平衡，南詔承認各民族間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的不平衡，承認各部落原有的組織。南詔除實行國家管理外，還輔之以羈縻管理。在保留氏族部落組織或氏族部落尚未完全解體的民族中，有的以部落首領(lǐng)羈縻而治，有的以部落首領(lǐng)為官員，另佐以派入官員進行管理。南詔與唐的貞元會盟碑中就有“管諸賧首領(lǐng)”之稱就是對這些部落首領(lǐng)的統(tǒng)稱。他們既是部落的首領(lǐng)，又是南詔國的基層官員。

為了有效地進行民族管理，南詔除采取軍事、行政、聯(lián)姻等手段外，還有一個更為有效的辦法，遷徙分化和移民控制。例如，《蠻書》卷四說：“閣羅鳳遣昆川城使楊利牟，以兵圍協(xié)西爨，徒二十余萬戶于永昌城；烏蠻言語不通，多散林谷，故得不徙。是后，自曲靖州、石城、升麻川、南至龍和以來，蕩然兵荒矣……（爨）日進子孫，今并在永昌城。界內(nèi)烏蠻種類，稍稍復掁，后徙西爨故地?！蹦显t戰(zhàn)勝爨后，唐天寶五年（公元746年），為了分化爨的勢力，閣羅鳳徙西爨白蠻二十余萬戶到滇西地區(qū)，從而徹底瓦解了爨的統(tǒng)治基礎(chǔ)。另一方面，南詔又從滇西移民到滇池地區(qū)及滇東北，樊綽《蠻書》卷四載：“貞元十年（公元794年）……（河蠻）復徒于東北柘東以居?！必懺辏ü?94年）南詔破吐蕃鐵橋渡獲裳人（漢人）數(shù)千戶“悉移于云南東北諸川?！庇诌w施蠻、順蠻、磨些諸族數(shù)萬戶于昆川及西爨故地從事墾殖。《蠻書》卷六又載：“拓東城……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南詔破西戎，遷施、順、磨些諸種萬戶以實其地?！薄缎绿茣つ闲U傳》載：“異牟尋攻吐蕃，……掠弄棟（今姚安）蠻……以實云南東北。”這種東西對流的移民政策,從根本上改變了新拓領(lǐng)土的民族成分，從而鞏固了南詔對新拓領(lǐng)土的統(tǒng)治。

南詔在權(quán)力、資源和利益分配中處于支配地位，南詔一方面以聯(lián)姻方式和其他民族和部落結(jié)成利益共同體，另一方面南詔以民族遷徙來控制其他民族和部落。南詔以洱海地區(qū)和滇池地區(qū)為中心頻繁地進行人口東西政策性對流遷徙。

元和之后，南詔四破川西南，最終控制了川西南。川西南是南詔與吐蕃和唐的緩沖地帶，南詔不愿意看到兩林、勿鄧、豐琶等部落與唐和吐蕃的關(guān)系過密。為了控制兩林、勿鄧、豐琶部落，從皮羅閣開始至勸豐佑時期，不斷地從云南各地遷徙白蠻、烏蠻到川西南，后在川西南設建昌府。南詔為了控制兩林、勿鄧、豐琶等部落移烏蠻、白蠻于建昌府最終導致彝族另一元的形成。

二、從“羅羅摩”到羅羅斯宣慰司

約七世紀中葉，洱海地區(qū)生產(chǎn)力水平已經(jīng)有了較大發(fā)展，農(nóng)業(yè)、畜牧業(yè)、漁業(yè)、手工業(yè)可以提供較多的剩余產(chǎn)品，貧富之間的懸殊非常明顯，出現(xiàn)了貧富不同的階層。洱海地區(qū)居住著主要以烏蠻和白蠻為他稱的不同民族。北面是施蠻、順蠻；西南是蒙舍蠻，以蒙舍、蒙嶲二詔最為強盛；東面是磨些蠻，越析詔最強；洱海之濱是河蠻。

當時，吐蕃勢力南下，對唐王朝形成威脅，唐王朝為了對付吐蕃，扶植蒙舍以遏制吐蕃。蒙舍詔乘此機會發(fā)展壯大起來，唐開元十八年（公元730年）皮羅閣滅越嶲詔（今彌渡縣至巍山北部漾濞縣一帶）、浪穹詔（今洱源縣地）、邆賧詔（今鄧川縣地）、施浪詔（今洱源縣地）、越析詔（今賓川縣地），從而統(tǒng)一了六詔。蒙舍詔還兼并河蠻，經(jīng)營哀牢夷中心區(qū)永昌，在較短的時間內(nèi)就基本統(tǒng)一了洱海地區(qū)，建立了蒙氏地方政權(quán)。開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唐王朝正式冊封皮羅閣為云南王。貞元十年（公元794年）唐王朝冊封異牟尋為南詔王。從此，中國西南地區(qū)出現(xiàn)了一個勢力強大的少數(shù)民族地方政權(quán)——南詔。

昆明和叟稱呼雖然不同，民族習性相近，同處一地，故《華陽國志》說“皆夷種也”，《史記》說“皆氐類也。”對南中昆與叟，漢文獻有時以昆概叟，有時以叟概昆。唐代，文獻將生活在洱海地區(qū)的昆、叟后裔概稱為“西爨烏蠻”，其實，烏蠻并非彝族先民自稱，而是漢文獻對包括彝族先民在內(nèi)的許多民族的概稱。

歷史上彝族并無統(tǒng)一的族稱，爨、蠻、夷都是漢文獻對彝族先民十分含糊、籠統(tǒng)的他稱，它不僅包括了彝族先民，也含有多個其他少數(shù)民族的先民。分散于西南各地的彝族先民均以自稱為族稱，“羅羅”最為彝族先民認同，也是最先為外界認識并認可的彝族先民的概稱。

《元史·地理志》柏興府說：“昔摩沙夷所居，漢定為定筰縣，隸屬于昆明縣，天寶末沒于土蕃(按：文獻中“吐蕃”也有的記為“土番”)，后復為南詔，香城郡。元至元十年其鹽井摩沙酋羅羅將盧鹿內(nèi)附……以盧鹿部為普樂州，俱隸德平路。”《元史·地理志》說：“至元十三年隸德平路，二十三年改隸德昌（路）?！薄对贰こ勺诒炯o》：“元貞二年十一月壬辰，罷云南柏興府入德昌路?！薄对贰さ乩碇尽酚终f：“瀘沽縣，昔羅落蠻所居，自號曰落蘭部，或稱羅部。”“姜州，羅落蠻居之?！薄傲_落”“盧鹿”為羅羅的異寫。

《元史·地理志》記載：蒙古兵南下時，北部烏蠻落蘭部（今涼山州普格縣）首領(lǐng)浦德遣其侄建蒂歸附。后建蒂叛元，“殺浦德，自為酋長，并有諸部”。至元九年（公元1272年）元軍平叛建蒂，至元十二年在建蒂占地設羅羅斯宣慰司?！对贰肪砹弧兜乩碇尽酚涊d：

建昌路，（下）本古越嶲地，唐初設中都督府，治越嶲。至德中，沒于吐蕃。貞元中復之。宗時（公元860-873年），蒙詔立城曰建昌府，烏、白二蠻實之。其后諸酋爭強，不能相下，分地為四，推段興為長。其裔浸強，遂并諸酋，自為府主，大理不能制。傳至阿宗，娶落蘭部建蒂女沙智。元憲宗朝，建蒂內(nèi)附，以其婿阿宗守建昌。至元十二年（公元1275年），析其地置總管府五、州二十三，建昌其一路也，設羅羅斯宣慰司以總之。本路領(lǐng)縣一、州九。州領(lǐng)縣一。……至元十九年，（公元1282年）二月乙酉，改羅羅斯宣慰司隸屬云南省。[3]

至元十九年（公元1282年）二月己酉，改羅羅斯宣慰司隸屬云南行省。“府”即路，明初正式將府改為路。最初，南詔為控制兩林、勿鄧、豐琶等部落，“蒙詔立城曰建昌府，烏、白二蠻實之”，從云南遷烏、白二蠻改變其民族結(jié)構(gòu)。宗時的移民是形成規(guī)模的一次，其借口是趕走吐蕃后，以實吐蕃之空。大理國時，段興兼并諸酋，自為府主，大理也無力控制他。元憲宗三年(1253年)八月，忽必烈統(tǒng)兵三路遠征大理，其西路軍與中路軍收復了吐蕃東部地區(qū)，從而進入云南。十二月，大理國滅亡。元憲宗五年(1255年)兀良合率軍攻破落蘭部及馬湖地區(qū)，整個建昌地區(qū)悉數(shù)歸附于元。

至元元年(1264年)，建蒂率兵反叛，聲勢浩大。忽必烈先后派遣怯綿、忙古率兵征戰(zhàn)。歷時數(shù)年平定建蒂，建蒂女沙智率殘部歸順。

《元史》卷六十一《地理志四》載：至元十二年(1275年)，元在平定建蒂反叛的基礎(chǔ)上，建昌府設羅羅斯宣慰司?！拔銎涞刂每偣芨?，州二十三，建昌其一路也，設羅羅斯宣慰司以總之?！绷_羅斯宣慰司建制《元史·地理志》《圣朝混一方輿勝覽目錄》《群書通要》等有記載，各書時代不同，所記轄地有異，至元十二年羅羅斯宣慰司設過的縣一、五路、二十三州如下：

縣一：中縣?？h治在住頭回甸，蓋越嶲之東境。所居烏蠻自別為沙麻部，以酋長所立處為中州。至元十年內(nèi)附，十四年仍為中州，二十三年降為縣，隸建昌路。

建昌路，屬州十一：建安州、永寧州、瀘州、禮州、里州、闊州、邛部州、隆州、姜州、中州、寶安州。會川路，屬州五：武安州、黎溪州、永昌州、會理州、麻龍州。德昌路，屬州一：威龍州。定昌路，屬州二：昌州、普濟州。德平路，屬州四：德州、金州、閏鹽州、普樂州。五路詳情如下。

建昌路（今西昌）轄州十一：建安州（今西昌）、永寧州（今西昌東郊）、禮州（今西昌北部）、瀘州（今西昌西南）、隆州（今西昌南）、里州（今布拖、普格二縣境）、邛部州（越嶲、甘洛）、隆州（西昌南部）、姜州（會東縣境）、闊州（金陽縣境）、蘇州（今冕寧）。

會川路（今會理）轄州五：武安州（今會理）、黎溪州（今會理縣西南部）、永昌州（今會理南部）、會理州（今會東縣境）、麻龍州（今米易縣西南部）。

德昌路轄州一：威龍州（今德昌南部、米易縣北部）。

定昌路轄州二：昌州、普濟州。至元二十三年罷革。

德平路轄州四：德州、金州、閏鹽州、普樂州。至元二十三年罷革。

羅羅斯宣慰司范圍較廣，今天的涼山彝族自治州皆包括在內(nèi)，后曾罷革了二路十八州，直至元末只存三路十八州。

《元史·世祖本紀》說：“至元十九年（公元1282年）二月己酉，改羅羅斯宣慰司隸云南省。”

羅羅斯宣慰司設立后，元以羅羅斯土官為宣慰?！对贰⒍鱾鳌氛f：“（至元）九年（公元1227年），從皇子西平王，行省也速帶兒征建都，恩將游兵為先鋒，師次其地，一日三戰(zhàn)皆捷……建都窮蹙，乃降?！薄敖ǘ肌奔串?shù)厝藢ú牧硪环N稱呼。建蒂女沙智于至元九年率部附元，至元十二年“設羅羅斯宣慰司以總之”。“建蒂內(nèi)附，以其婿阿宗守建昌?！薄对贰の淖诒炯o》道：至元二十一年（公元1284年）八月，“甲戌，搠完上言：建都女子沙智治道立站有功，已授虎符，管領(lǐng)其父為萬戶。今改建昌路總管，仍授虎符?！笨偣芨窃芾礤X糧、兵甲、屯墾及其它后勤之事重要機構(gòu)，設在建昌，與宣慰司同城而治。

羅羅斯宣慰司首任宣慰使為何人史無記載，姜先杰先生據(jù)民國《西昌縣志》卷八《武備志·土司》等考證認為羅羅斯宣慰司首任宣慰使為羅羅人安普卜?！敖ú_羅斯宣慰司，至元二十一年(1283年)，野獠生番占據(jù)建昌，世祖命征討，大理土職安普撲，隨同鎮(zhèn)國大將軍征剿平定，留守于此，嗣后設羅羅斯宣慰司，即以普撲后裔世守其職。另據(jù)西昌禮州《安世榮墓碑》記：‘其先蓋滇人，元至元十六年(1279年)一世祖普卜(與普撲同一人，只是寫法不同)公于云南行省平章帖木耳行轅投誠，沐風櫛雨，作開國之助于彝鼎，披荊辟草，奠不毛之地于金湯，身經(jīng)百戰(zhàn)之勞，遂作南方之鎮(zhèn)，特授建昌鎮(zhèn)國上將軍宣慰使司宣慰使?！_羅斯宣慰司可考世系如下：安普撲→安定→不詳→不詳→安配(元亡投明，于洪武年間授建昌衛(wèi)指揮使)?！盵4]

羅羅斯宣慰使一職，土、流并置，除以安普卜為土官外，還以流官配之。土官宣慰使一職后為撒加伯，蒙古人脫力、斡羅思康里氏曾為宣慰使流官?！对贰の淖诒炯o三》載：至順元年（公元1330年）五月“己未，羅羅斯土官宣慰使撒加伯、阿漏土官阿剌、里州土官德益叛，附于祿后?！绷_羅斯宣慰司宣慰使土官撒加伯恐非羅羅人，羅羅斯宣慰司宣慰使流官之職則為蒙古人?！对贰肪硪话偃d：蒙古人帖哥術(shù)探花愛忽赤為羅羅斯宣慰司副都元帥，其子脫力世官襲父職。后因戰(zhàn)功，“脫力世官入覲，授三珠虎符，加懷遠大將軍、羅羅斯宣慰使，兼管軍萬戶?！磶兹胗P，卒于京師?！薄对贰肪硪蝗恼f：“斡羅思康里氏……大德六年，授通奉大夫、羅羅斯宣慰使、兼管軍萬戶。進正大夫。武宗立，召還?！?/p>

羅羅斯宣慰司的羅羅從何而來？《元史》卷六十一《地理志》建昌路說：唐懿宗（公元860—873年）時，蒙詔立城，曰建昌府，以烏、白二蠻實之。[3]

《元史》卷六十一《地理志》記載：元至元九年（公元1272年）元世祖忽必烈遣其子西平王奧魯赤率數(shù)萬大軍平定建蒂之亂。瀘沽縣在禮州北，昔為羅落蠻所居，至蒙氏霸諸部，以烏蠻部酋守此城，后漸盛，自號曰落蘭部，或稱羅落。其裔蒲德遣其侄建蒂內(nèi)附。建蒂繼叛，殺蒲德，自號酋長，并有諸部。至元九年平之，設千戶。十三年升萬戶，十五年改縣。瀘沽縣在今涼山州冕寧縣南部，唐懿宗時即有羅羅居住，建蒂出自瀘沽羅羅蠻，殺其叔蒲德自號酋長，“自號曰落蘭部，或稱羅落?！甭涮m部羅羅為南詔“以烏蠻酋守此城，后漸盛”發(fā)展而成。《元史》還指出“落蘭”或稱“落羅”，“落蘭”“落羅”都是羅羅的另一種漢字記音。

以移民、鎮(zhèn)守等方式將烏蠻、白蠻大量移居建昌府是南詔至大理時期的長期一貫政策。“烏蠻、白蠻”都是它稱，南詔無論他人將自己稱為烏蠻還是白蠻，它派去的核心力量當是洱海地區(qū)與南詔王族同族的羅羅，這就形成羅羅在落蘭部“漸盛”的一個因素。

“羅羅斯宣慰司”也有記為“羅羅斯宣慰使司”的，元在落蘭部勢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設立了羅羅斯宣慰司?！八埂碑敒椤佰拧薄疤K”的另一漢字記音，其意為人，“羅羅斯宣慰司”意為羅羅人宣慰司。

南詔對現(xiàn)涼山州的統(tǒng)治時間很長，洱海地區(qū)彝族先民進入涼山地區(qū)規(guī)模當也不小。經(jīng)過了一千多年，至今在涼山州仍能看到不少南詔時期的文化遺跡。如德昌境內(nèi)的大螺髻寺遺址、小螺髻寺遺址、西昌市現(xiàn)涼山軍分區(qū)院內(nèi)的小白塔、會理城郊的白塔、昭覺縣和普格縣交界博什瓦黑的南詔王出巡巖刻畫、西昌市大箐鄉(xiāng)的老補惹石刻等。胡蔚《南詔野史》道：“禧宗丁酉乾符四年……世隆氣奪，因恚發(fā)疽，卒于越嶲景凈寺，在位十八年，子隆舜立?！笔缆〖淳扒f王，為南詔十一代王，病逝于越嶲景凈寺。景凈寺又名景莊廟，為世隆土主廟，曾塑有景莊王土主神像。景莊廟即現(xiàn)今的西昌邛海東面的青龍寺。

川西南地區(qū)是南詔與吐蕃和唐重要的戰(zhàn)略緩沖要地，唐和吐蕃對此地也十分看重。當?shù)孛褡逯饕獮楸辈科瑓^(qū)烏蠻，文獻大都將其劃入滇東部片區(qū)烏蠻。《新唐書·南蠻傳》載：“勿鄧、兩林、豐琶皆謂之東蠻，天寶中皆受封爵。”兩林、豐琶部落的首領(lǐng)稱為大鬼主，勿鄧部落的首領(lǐng)被推為長者，稱為都大鬼主。德宗貞元年間西川節(jié)度使韋皋進擊吐蕃，東蠻諸部出兵相助，大敗土蕃。唐朝封勿鄧都大鬼主苴夢沖為懷化郡王、豐琶大鬼主驃傍為和義郡王、兩林大鬼主苴那時為順政郡王，并賜印章、袍帶。《新唐書·南蠻傳》載：“勿鄧地方千里，有邛部六姓，一姓白蠻也，五姓皆烏蠻也。又有初裹五姓，居邛部、臺登之間，婦人衣黑繒，其長曳地。又有粟蠻二姓、雷蠻三姓、夢蠻三姓，散處黎、嶲、戎數(shù)州之鄙，皆隸勿鄧?！薄拔疣嚹掀呤镉袃闪植柯?，有十低三姓、阿屯三姓、虧望三姓。其南有豐琶部落，阿諾二姓隸焉?！薄缎U書》卷一說：“邛部東南三百五十里至勿鄧部落，大鬼主夢沖地方闊千里。邛部一姓白蠻，五姓烏蠻；又有初裹五姓，在邛部、臺登中間，皆烏蠻也……又有束（《新唐書》改為東）欽兩姓在白谷皆白蠻。三姓皆屬夢沖?！薄摆霾繓|南三百五十里至勿鄧部落?！眲t勿鄧本部在今昭覺縣境內(nèi)。勿鄧所屬部、姓分散“千里”，邛部在今越西縣東北。大理國時期，邛部取代勿鄧為各部之首，勢力一度時間曾發(fā)展強大到幾乎支配北部烏蠻各部、姓的地步。關(guān)于兩林部，《新唐書·南蠻傳》“勿鄧南七十里有兩林部落，有十低三姓、阿屯三姓、虧望三姓隸焉……兩林地雖峽，而諸部推為長，號都大鬼主?！眱闪忠欢葧r期十分強盛，曾為北部烏蠻之首。后陷于南詔，也曾羈屬于吐蕃，其后衰落。兩林在勿鄧南七十里，勿鄧在今昭覺縣一帶，則兩林即在今布拖至普格一帶。其所屬姓分散在今普格、寧南、會東、會理一帶?！缎绿茣つ闲U傳》說：“勿鄧南七十里有兩林部落……其南有豐琶部落，阿諾二姓隸焉?！薄柏懺校S琶部落大鬼主驃傍和義郡王……數(shù)出兵攻土蕃?！薄缎U書》卷四說：“豐琶蠻，本出嶲州百姓，兩林南二百里而居焉。豐琶部落，貞元大鬼主驃傍、阿諾兩姓及諸蠻部落，皆為豐琶部落。”豐琶部與當時吐蕃控制的昆明（今鹽源）地區(qū)相接，數(shù)次出兵攻土蕃，今德昌縣西部與鹽源縣相接，為豐琶部故地。

北部烏蠻處于南詔、土蕃和唐之間的重要戰(zhàn)略地位上，唐為了控制南詔，必先示好三部，勿鄧、兩林、豐琶，“天寶中皆受封爵”。同樣，吐蕃為了和南詔結(jié)盟對付唐朝，對北部烏蠻也十分看重，也盡力拉攏各部。勿鄧、兩林、豐琶三部“地方千里”是南詔對吐蕃和唐的重要緩沖要地，同時，三部也是南詔重要的組成部分，南詔不能不認真對待。南詔五次發(fā)動攻打嶲州的戰(zhàn)爭，并占領(lǐng)了嶲州。為了鞏固和強化新占領(lǐng)地區(qū)的統(tǒng)治，南詔仿效唐王朝在金沙江北岸設置了會川都督府(今會理)、建昌府(今西昌)。與“東蠻”聯(lián)姻是南詔的重要政策，《新唐書·南蠻傳》載：“烏蠻與南詔世為婚姻?！焙湍显t“世為婚姻”的七部之一就有勿鄧。這一政策長期推行，直到大理國時期仍然延續(xù)。據(jù)史料[5]記載，大理國第九代大總管段功長女段寶姬（1354—1446年），又名僧奴、寶姐、羌娜，號蘭室居士，段功長女年僅十二歲就遠嫁建昌阿黎部酋長。

一方面南詔通過政治聯(lián)姻把“東蠻”和自己結(jié)為命運共同體，另一方面則采取更為厲害更為長久的辦法：移民。為了控制兩林、勿鄧、豐琶，從皮羅閣開始至勸豐佑時期，不斷地從云南各地遷徙白蠻、烏蠻到該地從根本上改變川西南的民族成分。

《方與紀要》卷七十四《建昌前衛(wèi)使司·瀘沽廢縣》說：“（唐）太和六年（公元882年）李德裕徙嶲州（今西昌）治臺登（今冕寧），以奪蠻（南詔）險。其后陷于蒙詔，以烏蠻酋守此，后，漸強，自號落蘭部，或稱羅落，以其羅落蠻也。”這和元史所述一致，說明落蘭部當為唐代南詔王派往駐守軍事要地嶲州、冕寧、普格烏蠻、白蠻。不同的是這里明確了他們的具體民族成分“其羅落蠻”即羅羅。他們最初是派來“守此”的是烏蠻、白蠻，其核心力量卻為羅羅，故“后，漸強，自號落蘭部，或稱羅落，以其羅落蠻也?！彼麄兊摹皾u強”主要途徑即南詔、大理不斷移民“以烏、白二蠻實之”。另一途徑則是融合了當?shù)鼐用瘢饕莵碜缘釚|北的六祖后裔。

落蘭部始于南詔蒙氏時，強于大理末年。這一史料值得注意的是“落蘭”即“羅落”，它是唐代烏蠻中的一支的稱號——“羅落”?！兑妥搴喪贰氛f：“到了元代，隨著金沙江南、北兩岸彝族先民部落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和彼此聯(lián)系的加強，分布于南北兩岸的一些彝族先民部落都逐漸開始自稱為‘羅羅’了。顯然，‘羅羅’原是彝族先民某一部落的稱號?！盵6]那么，“羅羅”究竟是哪一個部落之名呢？羅羅之源當追溯到南詔王族蒙氏發(fā)祥地巍山彝族先民羅羅摩。

《大明一統(tǒng)志》卷八十六《蒙化府建置沿革》記載：“初，羅羅摩及僰蠻居此，后蒙氏細奴邏筑城居之?！鼻濉睹苫ㄎ∩脚f稱）志稿》說：“蒙化直隸廳的‘倮羅’占蒙化之大多數(shù)，約一萬一千六百戶……倮羅有二種，一種即古云羅羅摩，哀牢九族之一，南詔細奴邏后也，一種為蒲落蠻。”“摩”為彝語母性的意思，“羅羅摩”是羅羅人早期即母系氏族時期的自稱，“羅羅摩”是巍山的土著居民。

南詔蒙氏從哀牢遷至洱海地區(qū)，發(fā)祥于大理巍山。早在細奴邏筑巍山城之前，巍山當?shù)匾妥逑让窬妥苑Q為羅羅摩。胡蔚《南詔野史》更進一步說明了遷往建昌烏蠻白蠻中的核心力量來自何處：

貞元十五年（公元799年），王開白國（芹按：《南詔備考》作“北國”）。北方賧地，徙()河白蠻、羅落摩蠻實之，號劍羌。是年，王從韋皋再敗吐蕃于鐵橋。①

歷史上洱海又稱為()河，唐代，巍山羅羅摩已發(fā)展到洱海周圍，成為“羅落”部落。這次遷移的就是洱海地區(qū)的“白蠻、羅落、摩些蠻”，遷于至建昌府。這次移民早于唐懿宗（公元860—873年）時。白蠻為白族先民，“羅落摩”即羅羅早期處于母系氏族時期的稱呼。這里清楚地說明“北國”即金沙江北岸川西南的羅羅源自洱海地區(qū)羅羅部落。這則史料十分具體，時間、地點、民族、遷徙事由齊全明白。關(guān)于羅羅記載明代的具體材料?！蹲x史方輿紀要》卷一百十七《北勝州》條道：(明)陸氏(失名)撰《滇紀》也記載了這一史實：“貞元十一年，異牟尋開北方賧，徒洱河白蠻、羅落、么些、尋丁、娥昌、七種蠻，以實其地?！盵7《]南詔野史》和《滇紀》兩本互有出入，但能證實史實無誤，即異牟尋開北方賧，將洱海地區(qū)的“羅落”等民族遷徙到金沙江北岸的川西南以實其地。

羅羅源自“羅落摩”。文獻中的“浦蠻”即濮水流域的土著居民濮人，他們是彝族族源的一部分。在融合過程中，其稱呼中留下了“浦”即“濮”的痕跡。有的典籍寫為“浦落蠻”“蒲落蠻”，至今巍山縣東山小潭子村的彝族自稱仍稱為“浦落”，其原始含意為有濮人因素的羅羅人。對“羅羅”的漢字記音，現(xiàn)在彝區(qū)各地大部分都記為“羅羅”或“羅羅濮”“羅羅潑”等，巍山縣彝族強調(diào)其方言記音，自稱大部分記為“臘羅把”“臘魯潑”，這是“羅羅濮”的另一種漢字記音，“臘羅”“臘魯”即“羅羅”，“把”“潑”現(xiàn)在的意思為人，早期意思其實是濮人的自稱“濮”。至此，我們完全可以看到前所引《大明一統(tǒng)志》所言羅羅摩早在細奴邏之前就已經(jīng)是巍山居民。細奴邏是哀牢濮人，章武初年即公元221年遷入“云南”后，融入巍山羅羅摩之中。

唐代，除建昌和洱海地區(qū)有羅羅外，東部烏蠻中也有羅羅的記載。另一則關(guān)于唐代羅羅的記載于《新唐書·南蠻傳》：

烏蠻與南詔世為昏（婚）姻，其種分七部落：一曰阿芋路，居曲州、靖州故地；二曰阿猛；三曰夔山；四曰暴蠻，五曰盧鹿蠻，二部落分保竹子嶺；六曰磨彌蠻；七曰勿鄧。土多牛馬，無布帛，男子髽髻，女人披發(fā)，皆衣牛羊皮。俗尚巫鬼，無拜跪之節(jié)。其語四譯乃與中國通。大部落有大鬼主，百家則置小鬼主。[8]

《蠻書》卷一載石門（按：今之石門關(guān)，也稱豆沙關(guān)。）外第七程竹子嶺：“嶺西有盧鹿部落?！北┬U在竹子嶺東，即今貴州威寧，盧鹿蠻在竹子嶺西，即今滇東北之會澤。元史著錄關(guān)于羅羅之名不一，有羅落、落蘭、羅羅、羅羅斯、盧鹿等，還有的以同音字旁加犬旁。方國瑜先生說：“落蘭、羅落、盧魯、羅羅、盧鹿，是同音異寫?！盵9]

盧鹿蠻之所以稱之為盧鹿——羅羅，當和洱海羅羅有關(guān)系?！缎U書》卷四載，閣羅鳳遷西爨白蠻后“界內(nèi)烏蠻種類稍稍復振，后徙居西爨故地，今與南詔為婚姻之家。”婚姻關(guān)系是一種穩(wěn)定的黏合劑，它能將兩個不同的群體結(jié)成利益共同體，竹子嶺西即今會澤一帶的盧鹿雖然不在洱海地區(qū)，但婚姻使盧鹿蠻部落中有了洱海羅羅的成分，其部落稱呼為“盧鹿”一個原因是“烏蠻與南詔世為婚姻”的結(jié)果，彝族先民習以“父名母姓為號”，南詔勢大，部落名號從南詔羅羅，漢字記音為“鹿盧”。另一個更直接的原因是南詔民族遷徙的結(jié)果，前述南詔采取東西對流的移民政策，一方面鞏固了南詔對新拓領(lǐng)土的統(tǒng)治，另一方面也改變了滇東北的民族成分。南詔移滇西之民于滇東北，移民的主導力量是南詔王族所屬的羅羅。這也是洱海羅羅發(fā)展成為七部落之盧鹿蠻的一個重要原因。

洱海地區(qū)羅羅部落是在巍山母系氏族羅羅摩基礎(chǔ)上發(fā)展起來的，巍山早在南詔之前就有名號為“羅羅摩”的母系氏族羅羅摩。彝族先民有以祖先名號為氏族部落名號的傳統(tǒng)。涼山彝族古侯、曲涅兩大家支都是從云南遷往涼山的，雖不屬羅羅部落，但從兩家支系譜中可以看到兩大家支的祖先中都有以“羅羅”為名的，“羅蜀古侯、曲涅兩兄弟的曾祖。這兩兄弟分衍出各氏族的歷代祖先中，也還有以羅羅為名的。例如，曲涅黑彝比祖氏族中的‘倮羅支（亞氏族）’（民國《西昌縣志·夷族志》”，利利家支中以“羅羅”為名的更多。“熟悉涼山彝族典故的老州長瓦渣木基同志說，他們涼山彝族在三代以前曾自稱是羅羅?！盵10]119,121-122

建昌羅羅的壯大，一個原因是唐宋時期南詔大理不斷將烏蠻遷移至建昌的結(jié)果，另一個原因則是羅羅和從滇東北遷至建昌的六祖后裔相融合的結(jié)果。吾師劉堯漢先生不僅指出古侯、曲涅兩大家支中有羅羅的成分，還指出落蘭部酋建蒂本人就是古侯系中的一員，“這個建蒂（蒂讀地）是古侯系黑彝吉狄部落，（民國《西昌縣志·夷族志》將“吉狄”譯成“吉第”或“吉地”）的二十三世祖，即古侯十七世孫?！?。[10]128這說明此時建蒂為首的羅羅部落已和古侯系相融合，成為古侯系的一部分。

落蘭部強大起來的原因除遷徙、融合外，第三個途徑是向四面擴充，兼并其它氏族部落。大理國晚期，落蘭部酋首建蒂擴張勢力，首先殺了邛部安撫招討使西番土司都王亞明，后又兼并了屈部(今德昌縣城南一帶)、科部(今寧南縣)。建蒂還借助蒙古聲威兼并了姜州(今米易縣西南)、會理州(會理縣)等地其它部落，落蘭部強大到脫離大理國管制的地步。

唐代三個羅羅聚居區(qū)為建昌羅羅斯宣慰司羅羅、烏蠻盧鹿蠻羅羅、巍山縣羅羅摩之羅羅，三者關(guān)系如何，誰先誰后，初看不易分清。從具體形態(tài)看，最為古老的還是以“羅羅摩”為自稱的巍山地區(qū)，因為此時巍山的羅羅社會組織還處于母系氏族時代。落蘭部、盧鹿蠻部皆為羅羅摩的衍生部落。

民國《蒙化縣志稿·人類志》說：“羅羅摩為哀牢九族之一，唐南詔細奴邏后也?！边@里把羅羅的形成推到哀牢九族，這是不對的?！洞竺饕唤y(tǒng)志》卷八十六《蒙化府建置沿革》說的較為客觀：“羅羅摩——唐南詔細奴邏后?！薄洞竺饕唤y(tǒng)志》卷八十六《蒙化府·建置沿革》還說：“初，有羅羅摩及僰夷居此，后蒙氏細奴邏筑城居之。”顧炎武《肇城志》自述撰寫時曾參考過《大明一統(tǒng)志》等史料，《肇城志》道：

蒙舍城，在龍關(guān)、白崖甸之間。先是羅羅摩及僰蠻所居。后蒙舍改稱南詔，永泰初，改蒙舍城為陽瓜州。[11]

康熙《蒙化府志》卷一《地理志·風俗》載：“一日倮倮，土著烏爨也，為哀牢九族之一，多依山谷，聚族而居?！泵駠睹苫靖濉肪硎度朔N部·人類志》載：“倮倮有二種，一種即古之羅羅摩，為哀牢九族之一?！?/p>

南詔國是由蒙舍詔的蒙氏家族建立起來的世襲政權(quán)，“蒙舍”一名源自南詔細奴邏之祖蒙舍龍，以人名為地名，至細奴邏時又以地名“蒙舍”為“詔”名。至今，南詔的發(fā)祥地巍寶山彝族自稱有：“土家”“羅羅 ”“ 臘 羅”“ 臘魯 ”“迷 撒 ”“ 摩 察”“蒙舍 ”“蒙化”“土族”等。

巍山舊稱蒙化,巍山及周邊地帶人口最多的彝族，是巍山的土著民族，1955年，巍山及其周邊地區(qū)稱為“土家”的彝族人口22萬多，分布于巍山、南澗、景東、風慶、漾濞、雙江、祥云、永平、永勝、昌寧、風儀、賓川、彌渡、鄧川、云縣、新平、耿馬、下關(guān)、鎮(zhèn)沅等18個縣市，而人口最集中的地區(qū)是巍山的南部和景東的北部相連接的山區(qū)。這片地區(qū)就是南詔王室蒙氏發(fā)祥地。在“土家”語中，“巴”“潑”皆含“人”之意?！傲_臘”“臘魯”即“羅羅”的不同漢字記音，“迷撒”“摩察”皆為“蒙舍”的不同漢字記音。《云南圖經(jīng)志書》卷五蒙化府載：“境內(nèi)有摩察者，乃東爨之別種也。傳云，昔從蒙化細奴邏徙居此?！绷_羅是一個古老的稱呼，“羅羅摩”為羅羅的早期自稱。羅羅的形成當在細奴邏祖先從哀牢遷到洱海地區(qū)以后至南詔形成之前。

羅羅之源在巍山，南詔王族為彝族先民羅羅。羅羅最初僅只是南詔時期巍山彝族先民的一個支系的自稱，羅羅這個稱呼得到南詔的認同，也逐漸得到洱海地區(qū)彝族先民的認同。南詔勢力所及達到滇川黔今天彝族分布的大部分地區(qū)，有的地方南詔派羅羅去管理。落蘭部的發(fā)展壯大是唐代洱海地區(qū)羅羅為核心的云南烏蠻、白蠻移民遷徙川西發(fā)展壯大的結(jié)果。羅羅斯宣慰司標志著彝族另一元的形成，羅羅斯宣慰司設立后，滇川黔彝族先民被概稱為羅羅。

三、“羅羅”文化內(nèi)涵

羅羅是洱海地區(qū)彝族先民自然形成的氏族部落，關(guān)于“羅羅”這個詞的文化含意，有認為彝族崇拜虎，呼虎為“羅”。其實第一個“羅”以高平調(diào)發(fā)音，其意為虎，第二個“羅”發(fā)音時以中平調(diào)發(fā)音，其意為龍。故文獻記載時對前后兩音的漢字讀音也多有不同，如盧魯、盧羅、鹿盧、落蘭、倮羅等，其意均為虎、龍。

洱海地區(qū)為羅羅故地，洱海地區(qū)彝族用漢字記音時大多用“羅羅”二字，如賓川縣羅羅人用漢字記音時記為羅羅，南詔發(fā)祥地巍山彝族羅羅人用漢字記音時則記為“臘羅”或“臘魯”?！芭D羅”“臘魯”意思與羅羅完全一致，意虎龍，這是方言表意的“羅羅”的另一種漢字記音。南詔王族源于哀牢，哀牢九隆神話說的是沙壹觸木生子，進而又說木化為龍，這是羅羅人對自己源于哀牢沙壹觸木（龍）生子，神龍崇拜的一種印記——“羅羅”的第二個“羅”意龍。它的文化內(nèi)涵實質(zhì)是龍氏族，羅羅人認為自己是龍的后代，是龍的子孫，故將氏族命名為龍——“羅”。中華民族以龍為文化標志，然而，明確以龍為氏族部落名號的卻不見，羅羅大約是第一個明確以龍為氏族名號的氏族部落。有人認為南詔王族蒙氏自稱源自哀牢，這是一種攀龍附鳳的附會之舉。然而，處于母系氏族部落之時的羅羅摩能夠有這種意識，會做出這種附會之舉嗎？

“羅羅”的另一層文化內(nèi)涵為虎，“羅羅”發(fā)音中的第一個“羅”意虎。龍是虛擬的文化動物，神話時代結(jié)束后，羅羅支系人認為自己是虎人、虎族，具有虎的勇猛精神的民族，特別滇西羅羅是這樣認為的。最先對彝族虎圖騰崇拜進行研究的是劉堯漢先生。他在《“十二獸”歷法起源于原始圖騰崇拜》一文中就對彝族的虎圖騰崇拜做過研究[12]。彝族的虎圖騰崇拜雖與現(xiàn)在看到的祖先崇拜、自然崇拜甚至英雄崇拜有關(guān)，但我們還是可以明顯地看到其圖騰崇拜的內(nèi)涵。

彝族中最大的支系為羅羅。羅羅支系自稱“羅羅”，稱虎為“羅”，其自稱即虎人或虎族。哀牢山彝族男人自稱“羅羅頗”，“羅羅頗”義公老虎；女人自稱“羅羅摩”，也寫為“羅羅嫫”。“羅羅嫫”義母老虎；對小孩的愛稱是“阿羅若”，“阿羅若”義小虎。羅羅人自稱虎人、虎族，群體自稱與崇拜物的一致是圖騰崇拜的一大特征。圖騰為氏族部落時期的產(chǎn)物，終結(jié)于氏族部落的解體，但其遺跡卻會長期遺留。彝族的虎圖騰崇拜遺跡在彝族習俗中有眾多表現(xiàn)，集中反映在彝族羅羅人虎節(jié)中，雙柏縣彝族羅羅人至今仍然保存著以虎驅(qū)鬼的習俗。

羅羅是彝族先民的概稱，究其根源，它源自洱海地區(qū)彝族先民的自稱，這個稱呼影響甚至包括了滇、川、黔整個彝族?？梢哉f，羅羅是歷史上最接近彝族認可的民族稱呼，但它并沒形成彝族整個民族的稱呼，一個政治力量阻止了羅羅發(fā)展成為彝族的族稱。

歷代封建統(tǒng)治者對西南少數(shù)民族均采取歧視政策，書寫時在羅字旁加犬旁成玀，或猓。清代彝族先民多次起義，特別滇西哀牢山彝族李文學起義反清后，受到清政府的殘酷鎮(zhèn)壓，大理、楚雄都留下了當時鎮(zhèn)壓少數(shù)民族起義的萬人墳。統(tǒng)治者直接將彝族先民稱之為“砍頭羅羅”“野人羅羅”“蠻子羅羅”“死羅羅”“鬼羅羅”等。羅羅租佃，租子比別人高一成以上。當時，哀牢山流傳著這樣一句話：“羅羅告狀羅羅死，羅羅不告死羅羅。”在如此殘酷的環(huán)境下，羅羅人，不敢承認自己是羅羅，甚至不承認自己是彝族或少數(shù)民族。羅羅故地巍山彝族自稱有多種變通的稱呼：高山人、土人，“摩察”為族稱。巍山彝族現(xiàn)在一般自稱臘羅，這是羅羅的當?shù)匾妥宸窖詽h字記音。而另外自稱“迷撒、摩察”則是“蒙舍”的當?shù)匾妥宸窖缘臐h字記音，“蒙舍”是細奴邏時期巍山的舊稱。“高山人”“土家”或“土人”更是不敢以“羅羅”自稱后的一種變通自稱。一個美好的稱呼變得連羅羅人自己也輕易不愿認可。彝族著名學者劉堯漢先生為楚雄彝族自治州南華縣羅羅人，但他從小學到大學讀書時都申報自己是漢人，直到參加工作，到民族研究所工作，生活環(huán)境改善后，才重新申報自己是彝族羅羅人。今天，彝族人民挺直腰板生活在中華民族大家庭里，在報支系時，羅羅人理直氣壯地說自己是羅羅人；一個云南彝族歌手將自己的藝名取為羅羅?！傲_”意虎，彝族崇拜虎，彝族是虎的民族；羅羅——一個美好的名稱。

四、彝族另一元形成的標志——羅羅斯宣慰司

彝族族稱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兩千多年前西漢時期，司馬遷用“西南夷”來概括中國西南滇、川、黔氐羌、百濮、百越等族類。唐代，“爨”成為彝族先民的統(tǒng)稱，實際上它是一個由漢族大姓演變而成的域名性稱呼，這個概稱雖然使用頻繁，但它連一個民族性概稱也算不上，它只是一個域名性的概稱。彝族先民源于烏蠻，“蠻”是一個包括了眾多氐羌族類民族的概稱。

“羅羅”這一稱呼是十分明確的，它沒有任何其他民族的成份，它是彝族先民的。最初它是洱海地區(qū)彝族一個支系的自稱，元設立羅羅斯宣慰司后，“羅羅”逐漸成為外界對整個彝族先民的統(tǒng)稱。

羅羅斯宣慰司的出現(xiàn)是彝族形成發(fā)展史上的一個坐標。從漢代至元代一千多年的時間，彝族先民以氏族、部落的形式分散居住于中國西南廣大地區(qū)，外界沒有把他們當作一個民族，長期把他們含糊、籠統(tǒng)地歸入夷、蠻、爨之中。外界對彝族先民的認識長期處于這種模糊狀態(tài)，而彝族先民自己同樣沒有整體認同感。局限于經(jīng)濟的制約，交通的制約，使一個個氏族、部落封閉在萬山叢中。彝族先民只有氏族、部落的認識，形成支系后，也只有支系內(nèi)的認識，而沒有整體的民族認識，因而也不可能有民族的名稱，無法形成一個整體的民族認同。羅羅斯宣慰司的出現(xiàn)至少有兩大意義：其一，外界開始把彝族先民視為了一個整體，用羅羅這一名稱來看待彝族先民，盡管外界在對彝族先民的認識并不科學，用環(huán)境、衣飾等來區(qū)分彝族先民的不同，出現(xiàn)了黑羅羅、白羅羅，紅羅羅，花腰羅羅、海羅羅等稱呼，但可以看到，外界的認識已經(jīng)有了一大飛躍：一是把彝族先民和其他民族區(qū)分開來，不再將其籠統(tǒng)地稱之為“夷”“蠻”“爨”；二是開始把以氏族部落形式分散于中國西南廣大土地上的彝族先民視為一個整體：羅羅。

羅羅越過了氏族部落的羈絆，成為一個超越氏族部落血緣關(guān)系、超越誕生地域的民族概稱。但是，彝族先民仍以氏族部落形式散居于這塊土地上，各氏族部落是獨立的，沒有任何從屬關(guān)系，你不屬于我，我也不屬于你。雖然一些氏族部落之間也建立了姻親關(guān)系，彼此間也認為和羅羅是一種類人，但在具體使用民族時，各支系仍以支系作為民族稱謂，并不承認自己是羅羅。

劃分和認定民族是一個政治行為，元朝統(tǒng)治者所為并不是搞民族識別，也不是搞羅羅人自治區(qū)，其意圖完全是為了管理、統(tǒng)治，“以夷制夷”，但客觀上卻取到了一定程度的民族識別的作用。中央政權(quán)把自己的政治意圖用在一個原來的氏族稱呼上，它就不再是氏族稱呼，而是一個民族稱呼了。

羅羅斯宣慰司地域上居住著由南詔羅羅發(fā)展而成的落蘭部和其他氏族部落，羅羅斯宣慰司這塊土地上出現(xiàn)了一種嶄新的民族意識。中央政府忽略了別的氏族部落和羅羅的差別，將他們劃歸入羅羅斯——羅羅人，從此，他們有了一個整體的認識——民族，他們將以新的姿態(tài)——民族面目出現(xiàn)。原來落蘭部是一個部落，當羅羅斯宣慰司出現(xiàn)后，落蘭部消失了，繼之而起的是羅羅——一個代表著眾多具有同族因素的民族支系。東漢中央政權(quán)在朱提頒發(fā)了“漢叟夷長”印，標志著彝族作為一個民族的出現(xiàn)。歷經(jīng)近千年，羅羅斯宣慰司設立后，羅羅這個稱呼得到了滇、川、黔部分彝族先民一定程度的認同。

李京《云南志略》所記烏蠻文化習俗和彝族傳統(tǒng)文化習俗一致，李京認為“羅羅，即烏蠻也……自順元、曲靖、烏蒙、烏撒、越嶲，皆此類也。”[13]李京用羅羅來概括了云南、四川、貴州的大部分彝族，這是彝族形成發(fā)展史上的第一次。此后，文獻對彝族先民的記載不再籠統(tǒng)地使用夷、蠻、爨等大而模糊的稱呼，而改用羅羅這一具體的民族稱呼。外界為了表達彝族不同地域、不同支系之間的差異，用一種不科學的表達來稱呼，這就形成了“黑羅羅”“白羅羅”“撒彌羅羅”“撒完羅羅”“紅羅羅”“花腰羅羅”“阿者羅羅”“阿車羅羅”“羅婺羅羅”“魯屋羅羅”“乾羅羅”“妙羅羅”“海羅羅”等等。這些稱呼有的是把支系自稱冠以羅羅前，如“羅婺羅羅”“阿車羅羅”“撒彌羅羅”“撒完羅羅”；有的是以色彩崇拜“黑貴白賤”加羅羅來區(qū)別彝族中的貴賤：“黑羅羅”“白羅羅”；有的是以衣飾特點，如“紅羅羅”“花腰羅羅”“白腳羅羅”等；有的是以外界的感覺形容來區(qū)別彝族中的不同，如“大羅羅”“小羅羅”等，還有的把住在壩區(qū)的羅羅稱之為“海羅羅”，把居住山地的羅羅稱之為“干羅羅”。

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彝族形成發(fā)展的軌跡：彝族淵源于羌與濮的不同層次融合。秦漢時期彝族先民為叟與昆明，叟為遺散南中的古蜀人，其民族基礎(chǔ)為羌與濮，昆明為新石器時期到達金沙江兩岸的羌人和當?shù)劐说娜诤?。唐、宋時期彝族先民為烏蠻。元代開始，彝族先民概稱為羅羅。羅羅越過了氏族部落的羈絆，成為一個超越氏族部落血緣關(guān)系、超越誕生地域的民族概稱。元、明、清時期彝族先民羅羅的分布已經(jīng)接近現(xiàn)在彝族的分布，分布于中國西南的滇、川、黔、桂四省區(qū)。

注釋：

①（明）楊慎升庵編輯,（大清）湖南武陵胡蔚羨門訂正《南詔野史·大蒙國·尋牟尋》。巍山彝族回族自治縣彝學會編印，2012年，16頁。百度電子版《南詔野史》與此相同。木芹會證《南詔野史會證》中“羅落摩蠻實之”為“羅落、摩些蠻實之”。木芹先生指出，胡蔚本《南詔野史》有多個刻本，最早刻本于道光年間，是一部托楊慎之名而作的偽作，但在內(nèi)容上較倪輅本作了增加訂正。

[1]谷躍鵑.南詔史概要[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2007：123-140.

[2]達倉宗巴·班覺桑布.漢藏史集[M].陳慶英,譯.拉薩：西藏人民出版社，1999：95.

[3]《元史》卷六十一《地理志》[M]//方國瑜.云南史料叢刊:第三卷.元史·地理志·云南行省.昆明：云南人民出版，1998:78.

[4]姜先杰.涼山土司研究[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13：192.

[5]百度百科.段寶姬[EB/OL].[2017-03-29].https://baike.baidu.com/item/%E6%AE%B5%E5%AE%9D%E5%A7%AC/1682023.

[6]《彝族簡史》編寫組.彝族簡史[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87：28.

[7](明)陸氏(佚名).滇紀[M]//王叔武.云南古佚書鈔.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78：102.

[8]方國瑜.云南史料叢刊:第一卷.新唐書.南蠻傳[M].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404.

[9]方國瑜.彝族史稿[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415.

[10]劉堯漢.從涼山彝族系譜看它的父系氏族制和氏族奴隸制[C]//劉堯漢.彝族社會歷史調(diào)查研究文集.北京：民族出版社，1980：119，121-122.

[11]顧炎武.肇城志·云南志·蒙化府[M]//方國瑜.云南史料叢刊:第五卷.昆明：云南大學出版社，1998：651.

[12]劉堯漢.“十二獸”歷法起源于原始圖騰崇拜[C]//彝族社會歷史調(diào)查研究文集.北京：民族出版社，1980：88.

[13]李京.云南志略[M]//王叔武.大理行記校注:云南志略輯校.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8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