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江
紅妙,一種薔薇科木本植物,乍聽可能有些耳生,其實就是覆盆子。
記憶中,父親每天清晨都會肩荷鋤頭迎著露珠早早出門?;貋頃r,鋤柄另一頭掛著的籃子總不會空著,或是番薯藤,或是玉米,抑或是南瓜,但最吸引我的是他手里拿著的空心的紅妙果。父親會用馬尾草將這些紅精靈串成一串,遠遠看去,仿佛是一串鮮紅的念珠,又似殷紅的瑪瑙串。
從父親手中接過紅妙串,是我清晨最開心的事。我會小心翼翼地從果串上滑下一顆,然后輕輕塞入口中。隨之便是清香四溢,一股濃濃的甜汁由果子蹦出,迅速彌漫整個嘴巴。即使完全吞咽下去后,口齒還會留下迷人的馨香,令人回味無窮。
嘗到紅妙果美味的我們,也會自己試著去找尋。村頭攔河的石壩外面有一片荒灘,那里雜草叢生,自然成了我們的首選之地。在有經驗的大孩子帶領下,我們抓住野藤攀援而下,遠遠望去,就像一只只正在“噌噌”下樹的松鼠。當然藤斷人跌是常有的事,荒草灘草密沙層厚,就像軟軟的皮墊子,有的四腳朝天后卻不愿起身,任由和煦的陽光盡情灑落于身體之上。
荒草灘上長著一叢叢的紅妙,葉子肥大,邊緣呈鋸齒狀,在眼前鋪天蓋地般地張開一張巨大的“綠幕”。一根根硬莖就像紅妙挺起的脊梁,從密密層層的葉叢中伸出,上面長著一根根尖尖的倒刺。近似心型的紅妙果生長在莖的頂部,顆顆珠粒飽滿,晶瑩圓潤,分外招人眼球。遠遠望去,一顆顆紅果子點綴在綠葉之間,時隱時現(xiàn),如同在綠幕上撒下顆顆紅寶石。
我們興奮地來到“綠幕”前,小心翼翼地在葉叢中探尋,摘取最紅的紅妙果。當這些透紅的果子全部摘完之后,才會退而求其次,采擷稍紅的果子。雖說也是已經微紅的果子,但是兩者的質感截然不同。紅透的果子異常柔軟,入口即化,而微紅的果子比較堅硬,帶著粗粗的沙質的感覺。
有些年齡較小的孩子,因為多次被尖刺扎破手指,不敢再伸手到葉叢中摘取。他們看見地上有一些暗紅的類似紅妙的小果子,如獲至寶,拖著稚嫩的雙腿飛奔向前,快速摘取,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這時大孩子們看見了,馬上大聲地喝止,并飛馳而來阻止他們摘取這些紅果子。原來這些果子不是紅妙果,大家稱它們?yōu)樯咻?,不可食用,有人就曾經因為誤食而嘴唇腫大,多天后才慢慢消退。
為了防止有人再摘這種果子,大孩子們在告誡的同時,會將自己的紅妙果分一些給還沒有收獲的孩子?,F(xiàn)在,所有孩子手里都有果子了。剛得到紅妙果的小孩子異常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果子,他們將果子用左手小心翼翼地托住,就像托著一件稀世珍寶一般。陽光照射在紅妙果上,在手心投射下一團炫目的光影,紅妙果融合著強烈的光線,發(fā)出耀人的光芒。他們伸出右手,輕輕捏住一顆,如同捏著一方精雕細琢的玉石,在細細欣賞一番之后,才慢慢放入口中。大孩子因為手中的果子較多,他們會一次兩三顆地扔進嘴里,甚至有時一整把塞進嘴里,他們就喜歡這種一次過個癮的感覺。
以后的日子,荒草灘順理成章地就成了我們最流連忘返的幸福之地。除了摘紅妙果,我們還會在灘地上倒豎蜻蜓、摔跤、互相追逐,而最好玩的要數(shù)“打仗”啦!我們用扁平的石頭壘成碉堡,找來三角形的神似駁殼槍的小石塊當手槍,互相對射。大家用嘴模仿著各種槍聲,“砰砰、突突、 嗒嗒”,一時間,灘地上“槍”聲大作,激烈的“戰(zhàn)斗”在此上演,當然也少不了有人不幸“中彈”光榮倒下,歡樂的笑聲在荒草灘回蕩。
后來聽人說,山上也有類似的紅果子,其實也就是俗稱的叼公,對美果的向往,讓我們心底自然涌起上山采摘的沖動。叼公樹長在向陽的樹木之間,一支支長滿尖刺的樹枝向上斜斜地伸出,比葛公高大,葉子成心形,但比葛公的葉子小多了。果子也是紅色的,但沒有葛公的鮮艷,咬起來軟軟的,但不是葛公的入口即化,帶著一股韌勁。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在葛公和叼公之間,我更喜歡葛公,喜歡它的晶瑩剔透,入口即化,喜好它的口齒留香。
年齡的增長稍稍疏遠了我與紅妙果的距離,即使在紅妙果成熟的季節(jié),我也很少有去荒草灘盡情采摘紅妙果的機會。再后來,偶然的機會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見了一籃籃待售的小紅果子,走近細看,竟是紅妙果??粗依餄M籃的紅果子,兒子拿起來幾顆隨意塞進嘴里,大口大口地嚼起來。我也拿起幾顆放在手心仔細地端詳,肉珠還是那樣晶瑩圓潤,放入嘴里還是入口就化,但總好像缺了什么。
聽鄉(xiāng)民們說,現(xiàn)在紅妙果已經開始進行人工種植了,盛產時節(jié)需要雇人采摘。為了防止被尖刺扎傷,采摘時大家都會帶上厚厚的棉手套。我無法想象這是一種怎樣的場景……
責任編輯:青芒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