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蓮

在巴塘去往理塘的路上，我重重地跌了一跤！盡管當(dāng)時沒什么太不好的感覺，事后卻感到越來越不舒服，以至于走路都很困難了。幾個小時后，腳背上已經(jīng)腫得很高很高了。下車僅僅十幾分鐘，怎么再上來時就成了這個狼狽樣子？想想也是，一直是在平原地帶長大，從沒走過山路，年近五旬的我，怎么能是高原山地的對手呢？

車子中途休息時，我強(qiáng)忍著疼痛下車，僅幾步之遙的路，我竟然疼得滿頭大汗。望著周圍層巒疊嶂的群山，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

前面的路肯定是沒辦法走下去了……

我停在了大渡河畔的一個孤兒院里。一面養(yǎng)傷，一面教授那里的孩子們學(xué)習(xí)漢語。

孤兒院地處大渡河地帶的一座山上，也就是當(dāng)年的紅軍爬雪山過草地走過的地方。

院里一共有五十多個孩子，全部是藏族。最小的僅有六七歲，最大的也就十六七歲。八個大點的孩子分為大班，需要給他們單獨上課。其余的就分作小班，全部在一個藏式屋頂?shù)拇蠼淌依锷险n。

我按照教室里排列的三長溜，把他們分成了三個小組，并且指定了每個組的組長，要求他們每天的午飯后輪流打掃教室的衛(wèi)生。——于是，每天午飯后不久，我的屋門準(zhǔn)時響起了砰砰的敲門聲，并伴隨著他們的呼喊聲：老師，老師——他們來拿教室的鑰匙。

孩子們的漢語基礎(chǔ)很差，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都是用藏語交流。有一次，我讓一個孩子去食堂給我拿點冬瓜來，好半天過去了，那個孩子沒來，卻來了另外的幾個孩子。他們什么也不說，只是望著我，我一看，馬上又說給他們：

“去，去食堂給我拿點冬瓜來，就是你們這幾天，天天都在吃的那個……”又過了好半天，大班的一個孩子來了：

“老師，你剛才說的什么，聽不懂。”我一下子笑了起來：

“就是你們這幾天吃的那個圓圓的東西……”我一面用手比劃著，一面把我昨天削的冬瓜皮子拿給他看：

“就是這個呀?！?/p>

“哦——”還沒等我再做解釋，他已經(jīng)恍然大悟，一溜煙地跑掉了。不一會兒，他就抱著小半個冬瓜出現(xiàn)在我面前。

下午，我進(jìn)到班里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冬瓜，東瓜，兩對大大的漢字。我一邊教他們認(rèn)讀，一邊向他們做解釋：

“冬，冬天的冬。大家看看，冬天的時候，天上會下什么？”我指指窗外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雪花。

“東，東南西北的東。”我指指東方，“太陽是從哪邊升起的？”

最后，我順便給一個小男孩起名叫：冬冬（東東）。

為了讓他們盡快地掌握漢語，尤其是開口說漢語，我給他們每個人都起了漢語名字。

“辛辛——”當(dāng)我點到那個孩子的名字時，他們會按照我的要求舉起手，并且回答：

“到！”我則不失時機(jī)地給他們解釋：“粒粒皆辛苦的辛，這是不是《鋤禾》這一課學(xué)的字呀？……辛辛，咱們的班長，他天天這么辛苦，幫著給你們發(fā)書，發(fā)本子，整理桌椅……”接下來我喊道：

“牛?！蜓颉币呀?jīng)能夠聽懂一點漢語的孩子們發(fā)出哧哧的笑聲，看樣子這兩個被稱為“牛?！薄把蜓颉钡暮⒆?，甚是不樂，我也感覺到有這么一點不妥，趕快解釋到：

“牛牛，大個子，是班里的紀(jì)律委員哦。”

傍晚，牛牛幫我把滿滿一大桶水弄到我的屋里，我對他說：

“謝謝你呀，牛牛。”但他卻噘著嘴，并不說話。我笑了起來，就跟他說：

“你知道嗎，在漢語里，牛和羊都是財富的象征，代表著吉祥和富貴。”我一邊笑著，一邊跟他做著解釋。

還有那個被我喊作“羊羊”的孩子，我一邊向剛來的老師介紹他，一邊解釋道：

“陽，太陽的陽，陽陽?！?/p>

班里有一個不愛說話的小男孩，我給他起名叫言言，希望他能夠開口多說點話。我給一個特別用功的小男孩起名叫苗苗，鼓勵他像禾苗一樣茁壯成長。又給一個有點調(diào)皮的小男孩起名叫禾禾;給一個非常乖的小男孩起名叫毛毛;一個剛來的小男孩我叫他豆豆;一個剛來的小女孩我給她起名叫月月。調(diào)皮但漢字寫得特好的兩個男孩，是我指定的班里的學(xué)習(xí)委員，我分別叫他們樂樂、沙沙。那個有著一雙大眼睛的男孩，我叫他亮亮。剛來的一個大點的男孩我給他起名叫平平。還有山山、彎彎、星星、光光、天天、左左、望望，這都是我給他們起的名字。我不僅要求他們記住自己的漢語名字，還要求他們要把自己的名字，用拼音及漢字的方式寫得棒棒的（這些字，都是他們學(xué)過的漢字，我全都利用了起來，做了他們的名字）。等到他們都練熟了這些字，我就用同音不同形的漢字來替換他們的名字，比如：羊羊，我換作：陽陽。天天，我用“田田”來替換;山山，我用“閃閃”來替換，并把換上去的新字做一番解釋。就這樣，我光是利用五十多個孩子的名字，就使他們學(xué)會了許多漢字。

愛穿黃衣服的小男孩，我叫他草草，是班里的唱歌委員。每天下午，他們來到漢語教室的時候，可以先看一會兒擺放在乒乓球桌子上的圖書（那是我從圖書室里挑選出來的，適合他們閱讀的簡單漢語圖書），然后就由班長辛辛（新新），領(lǐng)著他們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去，準(zhǔn)備上課。如果是一三五，就由草草響亮的大嗓門，為他們領(lǐng)唱我教給他們的中文歌曲：小燕子呀，彎彎的月兒呀，生日歌呀等等。如果是二四六，就由兩個學(xué)習(xí)委員領(lǐng)著他們讀書。我告訴他們：

“我在樓下，一聽到你們的歌聲、讀書聲，就知道你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我就會往樓上來了——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他們高高興興地回答我。我于是在黑板上寫下：聽。并且指指我的耳朵：

“聽，今天最后一個字，學(xué)完就下課！”我一邊教他們拼讀，一邊讓他們練習(xí)寫這個字。最后，我問他們：

“還記得眼睛是干什么的嗎？”

“看！”他們急著下課，大聲地喊叫起來。

“對，看！那——‘看是怎么寫的，還記得嗎？”

“記得——”他們喊得更有勁了，我立即指著前面一個喊得快要跳起來的孩子：

“上來，寫寫這個字……大家都看著啊，寫不對了自己說怎么辦……”班里馬上靜了下來，孩子們眼睛睜得大大的，等著看被叫上去的學(xué)生在黑板上，笨拙地一筆一畫地寫“看”這個字……

下課了，他們一窩蜂似的涌向擺放著的圖書，唧唧喳喳地一邊看著圖書，一邊互相說著什么。我交代辛辛以及牛牛、陽陽兩個大個子：

“注意著，別讓他們毀壞圖書就行了，過一會兒就讓他們出去，把門鎖好，??？”

我則收拾好我的講臺，挪動腳步，一拐一拐地、慢慢地出了教室，——一切由他們?nèi)?，班長及兩個大個子會按照我吩咐的去做。

調(diào)皮又可愛的孩子們

不得不承認(rèn)，正處在兒童時期的孩子們，是非常調(diào)皮的。上課時，有不斷說話的，有不斷小動作的。讓他們寫作業(yè)時，有的根本就是亂畫一氣。有時太惹我生氣時，我也會像他們的藏語老師那樣，讓他們吃一點皮肉之苦，——我用左手或是右手半握拳頭，對著他們的背，用力地拍打幾下！——可沒用！他們根本不在乎，只是嬉皮笑臉地趴在桌子上偷笑，有的甚至一邊笑著，一邊用生硬的漢語故意氣我：打得不疼……嘿嘿……打的不疼……我哭笑不得，毫無辦法，有時怕耽誤課堂上的時間，干脆就把一兩個太搗亂的孩子給攆出去，心想：最好讓他們的藏語老師碰到，他們的藏語老師自會收拾他們的！但每當(dāng)他們有了一點點成績，我也會及時地獎勵：發(fā)一二個糖果給他們……

班里大概有六七個特別小的孩子，連鉛筆都握不好，寫字就更不用提了。一次，我坐在門前曬太陽，看見他們在走道上跑來跑去，我就讓他們?nèi)ツ米约旱谋咀雍凸P，到我這里來練習(xí)寫字。不一會兒，幾個小家伙一個個拿著筆和本子跑來了。我先是手把手地教他們寫一個拼音，然后就讓他們自己練習(xí)，然后我則教另一個。由于沒有寫作業(yè)的地方，他們一個個先是蹲在那寫，繼而趴到地上寫，到了最后，索性全身都趴到了地上，臉朝下對著作業(yè)本仔細(xì)的臨摹。看著橫七豎八，擠趴成一團(tuán)的孩子們，我是又心疼又無奈：

“哎呀，地下涼不涼呀……”“哎呀……哎呀……”他們一邊笑著，一邊你推我擠地學(xué)我說話……那個大眼睛的亮亮，有一次他一下午都沒來。第二天，外面下著雪，他穿著整齊的黑色羽絨服，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我問他昨天去哪了，他一面往座位上坐，一面用生硬的漢語回答我：

“回家了！”

“咦，你有家呀？你有家還要來我們這里？我們都是沒家才往這里來的……你有家還要來我們這呀……”我向他打趣。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其他的孩子也跟著笑。

我常常利用課前及課后的一點時間，教他們唱歌。孩子們學(xué)得非常快，我至今還清晰記著他們唱歌時的神情：一個個整整齊齊坐在那里，微仰著笑臉，稚嫩的聲音一字一句往外滑出，孩子氣的臉上閃著靈活的眼睛，生動的表情下，從小巧的嘴巴里，滑出聲情并茂的歌聲：“阿門阿前一個葡萄樹呀，阿嫩阿嫩的剛發(fā)芽，蝸牛背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阿樹阿上一個黃鸝鳥呀，阿嘻阿嘻哈哈在笑它呀……”每當(dāng)這時，我總是挪動我已經(jīng)好了許多的腿腳，輕輕地走在他們周圍，享受著自己的成果。有時我一邊打著拍子，一邊與他們一起唱：“……彎彎的月兒小小的船，小小的船兒兩頭尖……”這時的他們笑得更厲害了，同時也唱得更起勁了：“……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見閃閃的星星藍(lán)藍(lán)的天……”等到他們一唱完，我立即喊道：

“上課！”于是，他們在班長辛辛的一聲“起立——”聲中，齊刷刷地立在各自的位置上，并且齊聲地喊道：

“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我隨即揚(yáng)起一只手：

“好，同學(xué)們好?！辈⑹疽馑麄冏隆Ｈ缓?，我拿起點名冊：

“新新——路路——陽陽——”點名在一聲聲“到”的應(yīng)答聲中結(jié)束。開始上課了，我拿起粉筆在黑板上三下五除二地畫了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然后指著畫好的樹問他們：

“這是什么呀？”他們沒見過樹，但通過我上節(jié)的講解，已經(jīng)知道了一點關(guān)于樹的常識。那個調(diào)皮的孩子又在拉前排言言的棉衣帽子了！只見他一邊拉，一邊學(xué)著我上節(jié)說過的話：

“那不是小鳥，天上飛的才是小鳥?！逼渌暮⒆觽冮_始笑了，我趕緊又在大樹的上面粗略的勾畫出兩只小鳥，一只落在樹枝上，一只在旁邊飛，我一邊快速地畫著一邊說道：“對，天上飛的才是小鳥……”。

這是上節(jié)課時，我指著課本圖畫上的黃色小雛雞，問他們：

“這是什么呀？”他們?nèi)埃骸靶▲B！小鳥！小鳥！”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來是要教他們認(rèn)讀“雞”這個字的，結(jié)果他們?nèi)卮鹞遥盒▲B！我仔細(xì)一看，是有點像小鳥，但我想任何孩子都不會說那是小鳥呀！我突然想起：藏地是不產(chǎn)雞的，那他們自然也從來沒有見過雞了。

于是，我耐心地告訴他們：

“那不是小鳥，天上飛的才是小鳥。”

“那這個該叫什么呢？”只見他們急急地喊道，有的甚至站了起來。我馬上在黑板上寫下“雞”這個字，并在旁邊加注了拼音，然后讓他們試著拼讀……

就這樣，在我不懈地努力下，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訓(xùn)練，他們已經(jīng)能認(rèn)好多漢字了……

盡管我有腳傷，但也沒忘記豐富他們的童年生活。我把美術(shù)、音樂、體育、算術(shù)等課程，按一星期一到二節(jié)的課時，排進(jìn)了課程表。美術(shù)課上，我把他們畫的藍(lán)天、白云，貼到了黑板的兩邊，只要我一拿起美術(shù)書，班里立即就鴉雀無聲了，——他們開始眼巴巴地等著我給他們發(fā)蠟筆呢！體育課上，我指揮著他們跳大繩，并和他們一起玩游戲：丟手絹，老鷹捉小雞等;算術(shù)課上，他們背誦乘法口訣的聲音，引得廚房做飯的都跑上來看……

在與他們相處的那段日子里，雖然辛苦，但我用我全部的愛，一點一點地贏得了孩子們的愛……

離? 別

兩個多月后，我的腿腳已經(jīng)好了許多，我想，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我需要去城里，對腳傷做最后的檢查和治療。

頭天晚上，我叫大班的班長過來，把我已經(jīng)看完的書交給他，讓他放回到圖書室的架子上，并交代他一定管好圖書室：本子、鉛筆、書籍等等都是好心人千里迢迢寄給你們的，一定要愛護(hù)圖書，不要浪費，要知道這些東西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叔叔阿姨們節(jié)儉出來的，拿給你們是希望你們用這些東西武裝自己的頭腦，做一個有文化的人，對社會有用的人……在他就要走出屋子的時候，我說：“來，握握手吧。”我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算是給了他一個無聲的告別。

盡管當(dāng)時我并沒有告訴他，明天一早我將離開他們的事情，但聰明的孩子，一定意識到了什么。

我曾一再地要求院里的負(fù)責(zé)人：不要告訴孩子們我走的事?？墒牵翘煸绯?，正在早讀的孩子們，卻比平時過早地敲響了下課鈴聲。等到我們一行提著行李出來時，院子里卻出奇的安靜，正在我暗暗慶幸孩子們可能還沒在教室里的時候，——我剛剛來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車子跟前，還沒坐進(jìn)車子里呢！孩子們卻不知從哪突然全冒了出來。

不知是院里事先安排好的，還是孩子們自己想的主意，只見他們排成一個長長的縱隊，一個個手里全都拿著或白或黃的哈達(dá)！我一見，立即扭頭向剛剛坐進(jìn)來的院負(fù)責(zé)人急急地問道：

“不是說好不讓他們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他們怎么知道的?！彼⑿χ鴳?yīng)付著我。

站在最前面，第一個向我獻(xiàn)上哈達(dá)的，是大班一個常常被我懲罰的孩子。第二個就是昨晚上我找過的大班班長翁加，我給他起的中文名字是鵬鵬（朋朋）。第三個是經(jīng)常為我打水的牛牛，他結(jié)實得像面墻似的、已經(jīng)是個大人的模樣了。我握著他的手，不知該說什么，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了……就在我低頭又抬頭的間隙，我看見不遠(yuǎn)處的臺階旁，還有一隊站成縱向隊列的孩子們，站在最前排的一個孩子見我看到了他們，立即舉起了右手，就在他的眉毛與眼睛之間，對著我一邊輕輕地晃動著他的手臂，一邊露出他慣有的調(diào)皮模樣，——抿著嘴，向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在跟我微笑……

車子徐徐開動了，我向孩子們舉起了手……模糊的淚光中依稀印著他們的身影……穿著絳紅色的藏袍，立在臺階上，臉上露出依依離別之情……

愿碧水藍(lán)天永存

離開那里已有好多日子了，每每想起，眼前就浮現(xiàn)出孩子們穿著絳紅色藏袍，手捧黃色、白色哈達(dá)，排著縱隊一個個上來給我敬獻(xiàn)哈達(dá)的場景……我曾不止一次地想道：其實，我只是做了一點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哪里值得他們這樣啊……

想起那里的孩子們，就想起那個坐落在藏式屋頂上面、那個大大的教室：四面用鋁合金窗戶圍起來，上面用石棉瓦和鐵皮做頂?shù)慕淌?。教室里一旁的乒乓球桌子上的圖書，我吩咐過他們的：過一段就把看過的這些圖書，放進(jìn)圖書室，再拿另外的一些過來……記得他們曾不知道“面粉”是什么，現(xiàn)在早就知道了吧？而且再也不會不知道什么是冬瓜了吧？再也不會把雛雞說成是小鳥了吧？……調(diào)皮又可愛的孩子們，多日不見了，你們還好嗎？不愛說話的言言，現(xiàn)在愛說一點話了嗎？記得有一次他向后面的一個孩子搶奪自己的本子，后面的那個小搗蛋，一面看著他寫的字，一面大笑著，嘴里還說著一些我聽不太懂的藏語，言言本來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向后扭著身子搶奪，最后不得不用力地站直身子，不顧一切地去搶屬于自己的本子……我立即想起他寫的字：歪歪扭扭的，總是不加拼音！看著這些少胳膊斷腿的漢字，是有點好笑，可小孩子剛開始學(xué)寫漢字，哪一個不是這樣過來的？更何況又是不說漢語的藏族小孩子？！至今我還清晰地記得：當(dāng)時的我，立眉橫眼，舉起教鞭對著他倆晃了晃，示意他們安靜！……苗苗呢，寫不對字，總喜歡認(rèn)真地對著那個字，極其仔細(xì)地臨摹，一邊還皺著眉頭;還有禾禾，還是那樣的調(diào)皮嗎？左左，一個漂亮的小男孩，就是不用功！剛剛?cè)サ皆豪锏亩苟乖鯓恿耍抗匀缗⒌拿?？還好嗎？兩個學(xué)習(xí)委員還是那樣的調(diào)皮，經(jīng)常被他們的藏語老師懲罰嗎？……

想念雪山上的那個孤兒院。我是在那里度過了腳受傷以后，幾乎不能行走的最初一段日子;也正是在那段療傷的日子里，我讀完了余秋雨先生的《出走十五年》《借我一生》。在那個遙遠(yuǎn)、寒冷，看似荒涼的地方，我坐在一不小心就像滑滑梯一樣，一頭高高翹起的沙發(fā)上，再把奇暖無比的羊皮襖往身上一裹，守著火爐，抱著厚厚的書，忘了時間，忘了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種種不適，完全沉浸在書的海洋里，疲倦時抬頭望望窗外高山上的皚皚白雪和不斷飛著雪花的灰蒙蒙的天空……

感謝那段遠(yuǎn)離塵囂，靜心思考，專心讀書的日子，它使我更加懂得了生命的艱辛和珍貴……

想念孤兒院里的孩子們，是那些孩子，使我不僅領(lǐng)略了雪域高原上的純凈和高遠(yuǎn)，也讓我看到了雪山上天使的笑臉……

已經(jīng)是七八月份了，大渡河畔一年當(dāng)中最美的季節(jié)也該來了吧？在那個雪域高原的草地上，現(xiàn)在正是綠草茵茵，山花爛漫的季節(jié)吧？

多么希望，有那么一天，我能夠輕輕松松地，再次與那些孩子們生活一段時間……

向孩子們祝福！愿碧水，藍(lán)天，永遠(yuǎn)伴著孩子們幸福健康地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