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之蒙,劉珊珊,楊換麗
(河北師范大學,河北石家莊050024)
語言景觀 (Linguistic Landscape)這一概念最早是由 Landry&Bourhis在學術論文《語言景觀與族群語言活力》中提出的:
某個屬地、地區(qū)或城市群的語言景觀是由公共路牌、廣告牌、街道名、地名、商鋪招牌以及政府建筑物公共標牌上的語言組成的”(Landry& Bourhis,1997:23—49)。Ben-Rafel等 (2006) 認為語言景觀是一個社會、地區(qū)或城市的重要象征符號,它可以展示一個地區(qū)的社會文化語境。Durk Gorter(2006)則把語言景觀的研究作為多語使用的一種新路徑及還把它看作是二語習得的一種額外語言輸入形式。Spolsky(2009)認為語言景觀是探索和體現城市多語生態(tài)的一種工具和研究語言選擇極有價值的方法。Shohamy等(2009)則提出語言景觀可以作為教育、學習批判性思維強有力的工具。
Landry&Bourhis(1997)認為,語言景觀具有兩大主要功能:信息 (informational)與符號 (symbolic)功能:信息功能主要是指它可以提供某一地區(qū)語言特征、語言的社會地位、語言的多樣性以及使用狀況等方面的信息;其象征功能主要是它能反映語言的價值和地位,是居于主導還是從屬地位,象征某一民族語言使用的強勢或者是弱勢狀況。
Hick(2002)則為語言景觀增加了神話或民俗功能。通過分析蘇格蘭蓋爾語的復興方式,Hick認為通過與當地神話故事、民俗的連接,該地區(qū)地方的命名可以反映該語言族群的傳統(tǒng)文化,因此語言景觀可以傳承古代文化。
Hornsby(2008)又補充了語言景觀的商業(yè)功能,通過語言的商業(yè)化,語言的使用主要是為了產品的促銷及旅游地區(qū)對游客的吸引。
基于語言景觀研究的跨學科性及作為在社會語言學研究范圍內仍在發(fā)展的新興領域,不同的學者在各自的研究中使用不同的理論框架,從歷史學到社會學,經濟學,生態(tài)學,地理符號學和社會語言學方法均有涉及。
語言景觀研究中的歷史方法,Florian Coulmas研究紀念碑上的古文字便運用了此方法。此研究框架包括三方面:1.文字的生產者2.它所放置的位置3.它的功能。但是此種方法的研究深度取決于已有的信息。Coulmas對The Codex Hammurabi,The Rosetta Stone,The Behistun Inscription,Menetakei與 The Taj Mahal紀念碑語言景觀進行研究,分別從以上三方面進行討論,研究結果表明伴隨著時間,地點與文化的不同,語言標牌的信息功能逐漸被象征功能代替。如成為某城市的地標與該城市生活特點的象征。
Ben-Rafel,Shohamy,et al.運用社會學相關理論進行語言景觀研究。Ben-Rafel總結了四條語言構建原則,分別是首先由Goffman提出的凸顯自我原則 (presentation-of-self)他是從行動者通過既定話語向他者展示自己有利形象視角來分析社會生活。Boudon提出的充分理性原則 (good-reasons)要影響公眾的行為,行動者必須了解并尊重其感知,價值觀,愛好,品味等,對公眾需求的理性分析是追求目標時如何行動的關鍵。同樣,語言標牌制定者者通過了解觀眾的價值傾向及心理需求,使用被公眾積極評價的語言;基于Bourdieu與Lefebre的權勢關系原則 (power relations):強勢族群通過各種資源對語言的使用加以規(guī)定,使其語言比從屬族群的語言更多的出現在語言標牌上;集體身份原則:少數民族的語言出現在語言景觀上,標牌創(chuàng)設者通過語言標識呈現其身份特征,向特定群體展示忠誠,以此獲得認可。聶平俊在對外國人聚居社區(qū)的語言景觀考察——以北京“韓國城社區(qū)”為例一文中,以Ben-Rafel總結的語言構建原則為理論框架分別解釋了該地的語言構成,語言模式和官方標識與非官方標識的語言順序現象。Ben-Rafel與Shohamy在語言景觀作為以色列公共空間象征性建構一文中,運用此理論解釋該地總體語言分布與各個研究地方語言分布成因及自上而下,自下而上與不同活動區(qū)域語言景觀中語言使用的特點。
R.Scollon與W.Scollon提出地理符號學理論用于研究公共空間的語言標牌。該理論集中研究基于語言與標牌所在的地理社會語境,語言與標牌的互譯。該理論框架主要有三方面內容組成:1.Goffman的互動順序:某個文化中人們所進行的各種社會文化活動,該框架下包括4種符號資源:時間,感知空間,人際距離,個人層面。2.Kress與van Leeuwen提出的視覺符號學包含內容廣泛,作者基于語言景觀研究的要求,只論述了相關方面:代表性參與者,模態(tài),構圖,互動性參與者。視覺符號學重點研究文本視覺化后,視覺圖形如何表現現實世界的活動,文本所處位置如何體現對現實世界的指示性和現實中的人們對圖像做出的反映。3.最后一部分為場所符號學,包含三方面:語碼選擇,字刻與置放。研究在眾多語碼中優(yōu)先語碼如何依賴繼而指引具有地理政治意識形態(tài)的場所。同時R.Scollon與W.Scollon指出地理符號學具有三個主要原則:指稱性 (indexicality;對話性 (dialogicality);選擇性 (selection)。
Hult把語言景觀的研究至于語言生態(tài)框架中,提出了思辨式研究多語主義的整體方向:社會語言學的,政治的與歷史的力量同時起作用,與Scollon的聯接分析相結合。Spolsky與Cooper則提出了語言選擇理論:認為標牌上的語言選擇通??紤]三個條件:1.運用創(chuàng)設者熟知的語言2.使用預期讀者能讀懂的語言3,使用自己的語言或者能表明自己身份的語言。
Huebner借助社會語言學框架內Hyme關于交際民族志學SPEAKING模型,重點研究區(qū)別與描述不同體裁的語言景觀。Hanauer在研究生物實驗室的語言景觀中運用了體裁的概念。Ren區(qū)分了不同類型的多語主義:復制性 (duplicating),片段性 (fragmentary),覆蓋性 (overlapping),互補性 (complementary).Antonio Bruyel-Olmedo在研究馬略卡島旅游勝地語言景觀少數民族語言——加泰羅尼亞語與當地強勢語言西班牙語的分布情況時,運用此理論描述各語言的使用情況。在個別研究中,運用Brown與Gilman的‘power’,‘solidarity’分析解釋官方與非官方語言標牌語碼選擇的動因。
Trumper Hecht(2006)提出了語言景觀分析的三維理論模型:1.實體維度;2.政治維度;3.體驗維度
Durk Gorter主編的論文集Linguistic Landscape:A New Approach to Multilinguism其中包含了Ben-Rafel等對以色列的猶太人社區(qū)、巴勒斯坦人社區(qū)和東耶路撒冷的非以色列——巴勒斯坦人社區(qū)的語言景觀中的希伯來語,阿拉伯語和英語的分布情況進行描述。研究結果表明不同地區(qū)語言景觀的語言使用模式不同。Thom Huebner以語言接觸,語言混用和語言優(yōu)勢為研究視角,探討泰國曼谷位于中心和城郊的15條街道語言景觀中泰語,英語和中文的使用情況。研究結果表明不同的街道語言使用情況不同,從過去漢語用于廣泛交流的媒介轉變?yōu)橛⒄Z,并成為除泰語外的主要語言。Peter Backhaus則對日本東京山首地鐵線沿線的28個站點語言景觀進行了調查,分析了各站點的多語使用情況。Cenoz與Gorter對位于多語城市芬蘭與巴斯克的兩條街道的語言景觀進行比較分析。研究結果表明這兩條街道語言景觀中當地少數民族語言,國家語言及國際語言的使用情況。
語言景觀受到語言政策的規(guī)約,是語言政策的具體體現。主要研究現實中的語言實踐如何與語言政策呼應及在特定地區(qū)不同語言的身份與角色。Jeffrey L.Kallen對于不同空間下的柏林的語言景觀變化進行調查,研究表明:當地語言景觀的變化既反映出當地人口的變化及受當地對于不同語言政策變化的影響。Backhaus對比了受加拿大魁北克與日本東京相關法律法規(guī)影響,各地的語言景觀特點。加拿大魁北克政府規(guī)定在公共空間必須使用法語,以維護法語的權利,促進法語活力。因此,魁北克地區(qū)語言景觀主要以法語為主。而東京都政府鼓勵在公共空間里使用英語和其他外語,當地的語言標牌中語言多樣性強。Aneta Pavlenko研究烏克蘭雙語城市基輔地區(qū)的語言景觀,研究表明:國家語言政策嚴格規(guī)定永久性政府標牌的使用,對于商業(yè)標牌的控制力比政府標牌弱,而在暫時性與私人標牌中控制力最弱。Robert Blackwood與 Stefania Tufi對法國與意大利語言景觀中的地區(qū)語言使用情況進行比較研究,目的是得出政策規(guī)定與務政策規(guī)定對于語言景觀的影響。研究表明:法國與意大利各自國家語言的分布與強化是不同社會歷史進程的結果。在此過程中語言政策有著或強或弱地影響,而通過對語料的定性分析區(qū)域語言以不同的方式促進各自語言景觀的構建,與政策聯系不緊密。Monica Barni則探討了語言景觀與語言政策之間的聯系,尤其是政策制定者如何感知,運用語言影響語言景觀的表現,在語言政策實施前后語境下,分別對Italy兩個城市Rome與Prato的語言景觀研究。研究結果表明Italy把多語主義當做問題而不是資源,控制多語標牌的存在,推行單語主義。
語言景觀具有信息與象征功能.信息功能主要是指它可以提供某一地區(qū)語言特征、語言的社會地位、語言的多樣性以及使用狀況等方面的信息;其象征功能主要是它能反映語言的價值和地位,是居于主導還是從屬地位,象征某一民族語言使用的強勢或者是弱勢狀況。通過語言景觀中少數民族語言使用情況我們可以得知持此種語言的少數民族社會地位,民族活力,自身價值等。Sebastian Muth研究基希訥烏與維爾紐斯的語言景觀,對其中心區(qū),商業(yè)與居住混合區(qū),外圍居住區(qū)語言景觀中少數民族語言與當地主要語言的使用情況。研究表明在基希訥烏,少數民族語言使用較多,維爾紐斯地區(qū),少數民族語言使用較少,與當地人口構成關系不大。Nira Trumper Hecht運用她所提出的三維理論模型對Upper Nazareth城市的語言景觀進行研究,注重闡述當地主要語言希伯來語與少數民族語言阿拉伯語的分布情況及人們對此兩種語言的態(tài)度和取向。研究表明猶太人更偏向使用希伯來語,對阿拉伯語存在抵抗情緒;而阿拉伯人則支持兩種語言的使用。
通過語言景觀中英語的使用情況,我們可以了解作為國際通用語,并與現代性,都市性,流行性相伴的英語在當地的地位與功能。Jasone Cenoz與Durk Gorter在研究巴斯克國家Donostia購物街與荷蘭Ljouwert購物街語言景觀中發(fā)現:在所分析的語料中英語語言所占比例提升。由于Donostia旅游業(yè)發(fā)達,英語的使用比Ljouwert地區(qū)頻率高,并且由過去的法語作為國際交流語轉變?yōu)橛⒄Z。Thom Huebner在研究曼谷15個區(qū)域語言景觀,發(fā)現由過去漢語作為用于廣泛交流的語言轉變?yōu)橛⒄Z充當此角色。
Luke Rowland研究日本語言景觀的教育益處,指出語言景觀對于發(fā)展學生的讀寫能力,提高學生語用能力,提供偶然學習的機會與促進學生多能力的發(fā)展都有不同程度的作用。Cenoz與Gorter把語言景觀作為一種新的二語習得的輸入方式。Dagenais et al.研究了語言景觀如何用于語言意識的覺醒以發(fā)展兒童語言多樣性的知識與讀寫能力的提高。Hanauer研究生物實驗室代表墻的語言景觀,其語言景觀起到兩大功能,促進知識流動;提高科學實驗的各個方面。Andy Hancock運用語言景觀為教育工具研究實習老師對文化語言多樣性的理解。
語言景觀作為社會語言學新興領域,研究關注公共空間和場所中的語言使用問題,不僅考察現實環(huán)境中語言使用的特點和規(guī)律,而且還探究語言選擇背后所蘊含的深層次的政策取向、權勢關系、身份認同等問題。本文對語言景觀的定義,功能,研究主題,理論構建進行了梳理與總結。以此對語言景觀這一新興學科的研究奠定堅實基礎。
參考文獻:
[1] Christine Helot,Monica Barni,Rudi Janssens,Carla Bagna,LinguisticLandscapes,MultilinguismandSocialChange.Peter Lang 2012.
[2] Jaworski,Adam & Crispin Thurlow.(eds.).2011.Semiotic landscapes:Language,image,space.London:Continu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