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東
摘? 要:海洋文學作為具有社會現(xiàn)實鏡鑒意義的文化載體,能夠反映民族海洋文化的深層狀況。晚清時期海盜、西方列強自海陸犯邊,大帆船及航海技術、海外貿(mào)易的繁榮推動了涉海小說的興盛。由于時代局限性獵奇心態(tài)在近代涉海小說中極具普遍性和代表意義,反映那個時代的主流海洋意識、海洋想象。以李汝珍等為代表的小說家都有沿海、海外經(jīng)歷,所創(chuàng)作出的《鏡花緣》等典型涉海小說虛實結合、包羅萬象,兼具現(xiàn)實主義、浪漫主義色彩,成為古代涉海小說的優(yōu)秀代表。雖然其創(chuàng)作內(nèi)旨仍不脫獵奇心態(tài),對海洋的認識亦流于玄浮、片面和模糊,但對時代現(xiàn)實百態(tài)、世情風物描寫包羅萬象,說理痛切。
關鍵詞:鏡花緣;孽?;?獵奇心態(tài);海洋意識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5-0-02
一、獵奇心態(tài)和海洋意識表現(xiàn)
異域島嶼的浪漫主義筆法書寫是以一個文化心理的中心為基點,展示由這個中心向四方延伸,即以“中華上邦”為世界的中心,將中國以外的世界描繪成離奇的詭異的地方,那里生存的也是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剁R花緣》作為晚清涉海小說中的長篇巨著,比較具有代表性。其中記述了從北到南36個島國。可謂是‘海上奇聞錄或‘海外奇聞錄,固然以浪漫主義手法影射了現(xiàn)實主義晚晴的社會百態(tài),但作者創(chuàng)作的切入點和文化心理依舊是獵奇志怪,也是迎合當時讀者市場的普遍獵奇心態(tài)。
1.花草鳥獸亦是《鏡花緣》重點獵奇的對象,著墨頗多
由于海洋生物與陸地生物大有不同,一般人很難見聞,一方面出于作者本人的獵奇心理,另一方面考慮到讀者的獵奇心理,自然出海游歷中所見鳥獸蟲魚更是晚清涉海小說重點描寫的對象,其中不乏神話傳說中的青鳥、精衛(wèi)、鳳凰、人馬肉芝等,通過作者的具體描寫使神話小說中的神獸、神鳥成為可見可感的動物,一定程度上褪去了部分神秘感。對海外奇異生物特別是神鳥、神獸、仙草、長生不老藥等的獵奇反映出我國傳統(tǒng)海洋觀念中一貫的對海外仙境的向往,“有濃厚的秦漢以來神仙道家色彩,海外求仙長生的文化心理。
2.《鏡花緣》中有較大篇幅介紹華僑的海外生活
《鏡花緣》中呈現(xiàn)了諸多海外移民的生活境遇,躲避戰(zhàn)爭災難者、逃避仇家追殺者、迫于生計海外謀生者、有落草為寇者、被販賣人口者、被海盜擄至海外者、逃避政治迫害者、遭遇海難落水被救者,有經(jīng)商成功富甲一方者、有傳播中華文明建廟立祠者,展現(xiàn)出我國早期華僑華人在海外的生活百態(tài)和對家國的思念??梢愿Q見沿海移民為主的海外華人華僑在異國他鄉(xiāng)豐富多彩的生活經(jīng)歷、艱苦卓絕的奮斗歷程,見證中華文明開枝散葉、遠渡重洋的傳播歷程。使我們更加深刻地、豐富地、全面地認識海外華人華僑篳路藍縷的奮斗,輝煌背后的艱辛。
3.海上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活動
海商與海盜交戰(zhàn)、官兵與海盜交戰(zhàn)、島國之間海戰(zhàn)較為詳實地呈現(xiàn)出與陸地截然不同的波瀾壯闊斗爭場景和海洋深處的國際外交。官兵與海盜作戰(zhàn)如徐承志與海盜海上作戰(zhàn),客觀地反映出晚晴海盜已是成建制、成規(guī)模的武裝力量,他們擅長海戰(zhàn)和游擊襲擾,明清時期輕視海戰(zhàn)從而采取閉關鎖國政策,海防和海戰(zhàn)的羸弱直接導致海上絲綢之路一度中斷,海上島國間交往從中可管窺一二。
二、獵奇心態(tài)和海洋意識成因
涉海小說作者具有涉海經(jīng)歷?!剁R花緣》作者李汝珍,常年居住江蘇海州。《鏡花緣》部分章節(jié)作者清末國學大師金松岑,江蘇吳江人。同一時期救國文學如魏源《海國圖志》、徐繼畬《瀛環(huán)志略》等海洋著作影響相對更大,反映出當時受救國之國情需要,涉海小說創(chuàng)作者所具備及反映的海洋意識與其閱歷、創(chuàng)作水平不無關系,并非所有作者對海洋、海外世界具有深刻的、廣泛的認知,海外獵奇之特點得以凸顯,但不乏所遇多怪怪奇奇,妙解人頤,諧謔譏肆。
1.長期海禁限制海洋意識發(fā)展
清朝出于防漢制夷的政治考量,同時為了打擊毀滅反清復明實力,配套施行了嚴苛的閉關鎖國政策。順治帝“片帆不得入?!?康熙帝因日寇、西洋威脅、東南亞海盜侵擾實施海禁,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開禁”時又規(guī)定如有打造雙桅五百石以上違式船只出海者,不論官兵民人,俱發(fā)邊衛(wèi)充軍。雍正時期實行南洋海禁,規(guī)定雍正五年(1727),即南洋海禁十年后,清政府再開南洋海禁。限令出洋貿(mào)易之人三年內(nèi)回國,否則不許回籍;乾隆帝則全面落實閉關鎖國政策,后被迫只開廣州為對外通商口岸正是清長期以來對海洋的拒止,使海洋成了禁忌之地,回歸海外仙島、仙人、仙夢的陌生和玄想。晚晴具備完整而成熟海洋意識、國際思維的中國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
2.內(nèi)陸文化為主導使海洋意識淡化
其實中國古代對海洋的開發(fā)與探索,歷史悠久,過程曲折。中國古代的海洋文化,一方面是伴隨著道教方土的神話仙藥等的傳說而充滿了神奇色彩,另一方面是沿著海洋開發(fā)和海洋經(jīng)濟文化的發(fā)展,逐步擴大海洋的勢力范圍的。中國歷史上的國度無一不在內(nèi)陸,夏商周直至晚晴都城大多在內(nèi)陸。雖有齊國、東吳、東晉、南宋、南明等沿海政權的苦心經(jīng)營,但海上繁榮也如飄搖的政權曇花一現(xiàn)。
3.海洋知識學科人才嚴重匱乏
幾千年的以文取士人才選拔制度具有先天不足??婆e制度使對涉海事物缺乏科學的認識精神,《本草綱目》記錄了中國陸地上絕大多數(shù)中草藥及功效,對涉海植物及島嶼草藥記錄寥寥;《徐霞客游記》對中國陸地山川地理風貌深入的記述,對涉海地理風貌卻建樹無幾。諸如此類具有深遠影響力的鴻篇巨著大多是陸地科學建設,相對成熟;《更路簿》又稱《南海更路經(jīng)》作為康熙年間以來海南民間以口頭相傳的南海航行路線知識,既無專業(yè)人才整理又無官方史料。士子大夫為考取功名皓首窮經(jīng),海洋知識只能成為想象和旁門。長期重農(nóng)抑商的經(jīng)濟政策使海外交往受抑制。中國長期的封建社會制度建立在農(nóng)耕文化基礎上,海上漁獵文化和經(jīng)濟并未受到晚晴政府充分重視,甚至被限制。
三、涉海小說獵奇心態(tài)的影響
1.吸引中國有志之士出海游歷
中國人的海洋文化、意識、活動一直受到限制、壓抑,或是支流之末,或者故步自封,但江浙、桂粵瓊這些東南沿海居民的海外活動從未停止過。但是晚清仁人志士經(jīng)歷了海外先進文明的野蠻洗劫,其思想受到巨大沖擊,走出去、放眼看世界的價值觀世界觀逐步形成,海外貿(mào)易增多,海禁逐步放開,《鏡花緣》等描寫海外經(jīng)歷、世界地理人文風情的涉海小說的風靡,促進了更多中國人走出國門游歷開眼看世界者腳步和眼界越來越廣闊。
2.促進中國同海外經(jīng)濟文化交往
《鏡花緣》中唐敖請求林之洋出海販運帶上幾種植盆花草同賣,多九公以“鐵扇散”使歧舌國王世子起死回生,又以保產(chǎn)無憂散醫(yī)好國王王妃難產(chǎn)之癥。透過小說文本,我們可以窺見瓷器、中藥、桑蠶絲織、養(yǎng)殖、建房、制衣、建廟立祠等中國傳統(tǒng)文化技藝是如何通過海外游歷者、華僑華人遠渡重洋傳輸?shù)胶M飧鲊?,促進了國際文化和經(jīng)濟交往。小說在晚清民間文學中占有重要地位,通過注重海外獵奇的涉海小說宣傳和介紹,不斷提升中國海洋文化在中國文化的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增進中國人對海洋的認識。
3.凸顯晚清士人海洋意識的滯后性
《鏡花緣》雖為涉海小說,但小說中唐敖、林之洋、多九公游歷重在獵奇海外仙道、鳥獸蟲魚、異國風情,雖有政治思想和社會理想的覺醒,但仍以天朝上國自居,停留在道德說教的觀察和點評,封建禮教治國的思想充斥于筆端和思想意識形態(tài)中。可見,縱使如國家積貧積弱遭遇外敵入侵,封建禮教專制已窮途末路,士子文人心中還是不能逃脫封建導通思想的窠臼,思想上未能迅速適應時事,迅速轉變?yōu)榫葒鴪D存、經(jīng)世致用。晚清涉海小說獵奇心態(tài)局限性,繼承了陸地文化主導心態(tài),海洋認識停留在感性認識,這感性表現(xiàn)在初步、不全面的、刻板的、淺層的、碎片化。透過晚清涉海小說可管窺晚清海洋文學、海洋意識、海洋文化的曲折發(fā)展歷程,亦可證見中華民族千年未有之大巨變百年之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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