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思沛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家鄉(xiāng)洛陽一直以“牡丹花城”聞名海內(nèi)外,這樣單調(diào)而古老的標(biāo)簽幾乎是國人提起洛陽的第一印象,但對我而言,身為洛陽人,對我影響最大的是家鄉(xiāng)的佛教文化。
在洛陽城內(nèi),坐落著一座古老的寺廟——白馬寺,這是中國第一古剎,佛教的“祖庭”。可能是這座寺廟看盡了洛陽的興衰繁華與歷史變遷,讓我們這些生長在洛水河畔的當(dāng)?shù)厝松钌畹馗杏X到它被賦予的歷史痕跡,所以這座古剎常年香火旺盛。而我對于家鄉(xiāng)佛教文化的情愫源于我的奶奶。白馬寺不僅常年有許多外地人慕名而來,祈愿求福,還有一大部分香客是生活在洛陽近半個世紀(jì)的老年人,我的奶奶就是其中之一。我很小的時候,奶奶就經(jīng)常帶我去白馬寺燒香,頻繁程度多到一年可以去三到四次。但是小時候的我對于宗教、對于佛祖、對于奶奶的虔誠信仰是十分模糊的,白馬寺對幼年的我而言更多的是可以游玩的大園子。隨著年紀(jì)漸長,我越來越青睞白馬寺古香古色的建筑與濃濃的佛教氣息。在寺門前的廣場上,“中國第一古剎”沖天式牌坊高高聳立,刻有龍紋的石橋讓人聯(lián)想到作為皇家寺廟白馬寺的地位,而石橋下是諾大的放生池,到了每年的六月,放生池里就會有一兩朵蓮花孤傲地開著,有時伴著霧氣,整個放生池就會顯得異常有仙氣,讓人不禁聯(lián)想會不會在傍晚時分,池中的蓮花會化身仙女。進(jìn)入寺內(nèi),大大的香爐映入眼簾,每月初一、十五,香客會多到無法移動雙足。香爐后就是大雄殿,游客們一個接一個,在大紅色的蓮花墊上叩拜祈禱。小時候,最喜歡去看的是一個穿著黃色僧袍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坐在寺廟的綠蔭下,在他身前放著一張暗黃的木桌,上面放的是一張張祈福的簽。幼年的我很好奇他桌子上的簽,覺得是什么法寶,能降妖除魔,后來聽奶奶說,她早已經(jīng)將我們?nèi)业拿肿尷虾蜕袑懺谄砀:炆?,放在了大殿?nèi)。今年春節(jié)時,照舊大年初一去了白馬寺,可是卻不見老和尚了,于是我在想,老和尚會不會已經(jīng)歸隱山林?畢竟他的臉上總是有看破世間一切悲喜的云淡風(fēng)輕。在我兒時的記憶里,最為印象深刻的是寺中各種各樣的信徒,尤為值得一提的是老年人。這些老年人應(yīng)該是洛陽本地人,她們頭發(fā)斑白,嘴上不停念叨著佛經(jīng),用那雙粗糙而又削瘦的雙手祈求著佛祖的保佑。我的奶奶不僅僅是香客,還是佛家的“俗家弟子”。因為奶奶的信仰,我們?nèi)叶荚诎遵R寺辦了皈依證,奶奶總說:“辦了皈依證,菩薩會保佑你的?!蹦棠碳矣幸粋€佛龕,里面供奉的是南海觀世音菩薩,虔誠的奶奶打我記事的時候就早晚兩次功課,跪在佛龕前,上香,誦經(jīng),磕頭,而且在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奶奶也會跟從佛家吃齋飯。我從小受奶奶的熏陶,也成為佛教的追從者,小學(xué)的時候一到期末考試,奶奶會囑托我:“貝貝,如果遇到不會寫的題就心中默念阿彌陀佛,菩薩會保佑你的?!蹦棠讨皇切W(xué)文化水平,這些話在很多人聽來迂腐愚昧,但亦能從中看出佛教文化對像我奶奶這樣的洛陽當(dāng)?shù)乩先说纳钸h(yuǎn)影響。她們雖然沒有文化,又或者他們會把一些科學(xué)現(xiàn)象解釋為“佛祖顯靈”,被家人和朋友嘲笑,但我總認(rèn)為這也好過很多心中沒有信仰,妄自尊大的“聰明人”。
我兒時經(jīng)常會看到這樣一幅畫面:白馬寺的鐘聲不斷響起,驚起寺里養(yǎng)的白鴿。我的目光跟隨著這群白鴿,望向天空。它們盤旋在白馬寺大殿的正上方。寺里的香爐前跪著一位念著佛經(jīng)的老人,頭發(fā)斑白,雙手合十,香爐氤氳的煙氣讓我看不清爬在這位老人側(cè)臉的皺紋,只感覺她已融為白馬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在想,佛祖會不會早已聽厭了這個信徒的祈求?家人的幸福平安一定每次都從這位老人嘴里念出吧?
這位虔誠的老人是我的奶奶,但我知道她也可以是許多洛陽當(dāng)?shù)匦欧罘鸾痰睦夏耆?。白馬寺的鐘聲伴著他們的祈禱聲,可能真的會被佛祖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