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少年

“司馬懿和豬哥亮都是那個時代里最頂級的軍事家、政治家，兩個人的博弈在我們心中不存在厚此薄彼，而是雙峰對峙的頂級對決?！?/p>

《軍師聯(lián)盟》收官時，不少觀眾都對下線的曹操戀戀不舍，更懷疑第二部《虎嘯聯(lián)盟》能否再次勾起自己追劇的興致。如今，吳秀波、劉濤、張鈞甯等攜劉歡、王洛勇等卷土重來，司馬懿與諸葛亮的教科書級對決、曹叡懂權謀卻又在情感上肆意妄為的狠辣，豐滿立體的人物、氣勢恢宏的戰(zhàn)爭場面等，很快就讓觀眾沉迷劇情不可自拔，看到諸葛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不甘，彈幕里一片“淚目”；看到曹叡思母而穿上女裝時，還被網(wǎng)友冠以“女裝大佬”之稱。如今，該劇已經(jīng)播出過半，導演張永新在接受媒體群訪時直言，從大的格局看，不希望這是一部上綱上線的歷史正劇，“三國題材諸多，我們的壓力很大，所以開始確定的風格就是具有歷史劇的氣質，但也溫暖、輕松，有新的講述方式?！彪m然主創(chuàng)人員都很崇拜諸葛亮，也對歷史敬畏，但依然盡量在創(chuàng)作人物時做到“不仰視不俯視”，“力爭用平視的角度來看，刻畫的人物都不是神，也不是妖不是鬼，他們都是人，從人性的角度來建立一個人物的邏輯，走向它的發(fā)展脈絡?！?/p>

相比于以往影視劇中諸葛亮羽扇綸巾的經(jīng)典形象，《虎嘯聯(lián)盟》中展示了更多細節(jié)，尤其年老時仍為報先帝之志帶兵征戰(zhàn)，前有司馬懿虎視眈眈，后有劉禪不思進取，頭發(fā)花白的諸葛亮咳血了、腳背腫了、手抖得無法寫字了，英雄遲暮的不甘，與老去后的金剛狼頗有幾分相似。對此，張永新透露，對諸葛亮的塑造確實與團隊及扮演者王洛勇有過深度溝通，“二度創(chuàng)作時力爭把他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來寫，原則就是不要把諸葛亮放在云端，而讓他雙腳踩在泥土里，只有這樣諸葛亮的真實、偉岸才能呈現(xiàn)。我跟洛勇老師都認為，諸葛亮人格的偉大在于平實，而不是神話氣質，所以拍攝時會有意識地強調(diào)一些細節(jié)，比如說在空城計的情節(jié)中他也會汗流浹背，會緊張到汗水濕透了衣服?！?/p>

在與諸葛亮的多輪對決中，司馬懿穿著對方送來的粉色女裙站在岸邊吟誦《出師表》的一幕，雖然未動一兵一卒但卻張力十足，不過，有觀眾看得過癮，但也有人對這樣的設計表示了質疑。對此，張永新解釋道，“很多藝術作品里對此都有體現(xiàn)，我們所表達的恰恰是通過司馬懿之眼、口，看到他跟諸葛亮的關系。而從創(chuàng)作者角度來說，更愿意表達惺惺相惜，因為這兩個人都是那個時代里最頂級的軍事家、政治家，兩個人的博弈在我們心中不存在厚此薄彼，而是雙峰對峙的頂級對決。”

談及此，也不得不說一說劉歡飾演的曹叡，穿女裙、化女妝，可以說是曹叡扭曲人格的典型體現(xiàn)。面對兩位男性角色都穿了女裙的情況，張永新強調(diào)并非刻意借此吸引眼球，“如果真是為了博關注，那對角色的理解就淺了。曹叡穿女裝歷史有記載，說他好女裝、好異服。”至于曹叡這個角色，張永新還夸獎劉歡把握精準，“他的臺詞功底，包括形體功底都在這個戲里得到了比較好的體現(xiàn)?！?/p>

Q：本劇是否洗白司馬懿厚黑諸葛亮？

張永新：絕無非黑即白的兩元論式判定。

Q：諸葛亮是大家都很熟悉的歷史人物，影視作品多有呈現(xiàn)，《虎嘯聯(lián)盟》拍攝時是如何確定諸葛亮在劇中的定位的？

張永新：一開始就強調(diào)不仰視、不俯視，力爭做到平視。如果問我諸葛亮到底在我們的戲中是什么樣子？我想最好的回答就是目前王洛勇呈現(xiàn)出來的樣子，而且，我們這樣塑造，也是想要表達對諸葛亮的禮贊。

Q：如果說《軍師聯(lián)盟》中司馬懿和曹操的互動最圈粉，那《虎嘯聯(lián)盟》中就是他與諸葛亮的惺惺相惜最受關注了。有注意到觀眾對王洛勇飾演的諸葛亮有何看法嗎？

張永新：很多朋友以彈幕、微信等形式表達了對洛勇老師的喜歡，我們看到了也很開心。但也有人好奇，我們是不是在洗白司馬懿、厚黑諸葛亮，從我們創(chuàng)作者角度來看，絕對沒有洗白或者是厚黑誰這么一個非黑即白簡單的兩元論式的判定。

Q：能分享一些創(chuàng)作諸葛亮這一角色時的細節(jié)嗎？

張永新：二度創(chuàng)作時，我們就把他當做一個活生生的人來寫，原則就是不要把諸葛亮放在云端，而讓他雙腳踩在泥土里，只有這樣，諸葛亮的真實、偉岸才能呈現(xiàn)。魯迅先生曾有一句名言“狀諸葛之智近乎妖”，而我們在做這些戲時，也跟洛勇老師一致認為，諸葛亮人格的偉大在于平實，而不是神話氣質，所以拍攝時會有意識地強調(diào)一些細節(jié)，比如說在空城計的情節(jié)他也會汗流浹背，會緊張到汗水濕透了衣服。

Q：有哪些讓您印象深刻的細節(jié)嗎？

張永新：拍攝諸葛亮在五丈原的戲份時，當時要求所有演員哭泣，但群眾演員比較多，有一定難度，后來我們就把所有演員集中到一起，我跟他們說，諸葛亮是中國人心中一座偉岸的豐碑，是我們精神圖騰的一種化身，拍他應該有一種自豪感。另外，我們也跟洛勇老師商量，給諸葛亮加一個腳背腫了的細節(jié)，因為我家里也有老人，生病的時候腳背就是腫的，可能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jīng)歷，后來這個細節(jié)呈現(xiàn)出來后，我們發(fā)現(xiàn)特約演員、群眾演員都已經(jīng)熱淚盈眶了，通過諸葛亮病中的細節(jié)呼喚起了大家的共鳴，所以那場戲拍得特別好，甚至拍完以后現(xiàn)場演職人員久久不愿意散去，大家沒有什么話，就在那里靜靜坐著。我記得那天是下著雨拍的夜戲，但那一刻很安靜，只聽見雨水打到帳篷上，這樣一份安靜，也算是我們對諸葛亮這樣一個偉大的歷史人物的最高禮贊吧。

Q：關于司馬懿與諸葛亮還有一個亮點就是兩個人神交，當時為什么要這樣設計？

張永新：我們基本上是從司馬懿的邏輯來做的一種推演，包括三層套層結構，細心的觀眾可以看到，其實那是司馬懿自己的想象，特別是到第三個階段，司馬懿突然看到諸葛亮手里搖著的羽扇突然變成心猿意馬，然后順著心猿意馬的角度看到了老年的司馬懿，再反打回來時，看到的是最年輕的司馬懿，其實這一來一回都是準確反映出所謂神交不過是司馬懿的想象。

Q：關于空城計的橋段也有一些是否真實的爭議，您如何解釋？

張永新：我們有一個相對好的視角，可以站在司馬懿的角度來審視，因此，即使我們知道歷史當中并沒有真實的記錄，但還是借鑒和采納了這一極具戲劇魅力的內(nèi)容，也是和編劇團隊、主演演員最終確定的方向。至于在諸葛亮這個角色的設定上，關于鳥盡弓藏說，其實也是創(chuàng)作者有意識做的一種解讀方式，我覺得像這樣一種意識流的呈現(xiàn)，可以比較好地釋放空城計這一橋段的戲劇影響力。endprint

Q：司馬懿穿女裝念《出師表》引爭議？

張永新：借其角度展現(xiàn)雙雄惺惺相惜

Q：除了諸葛亮外，曹叡這個角色也非常亮眼，當初為什么給了他這樣一個神經(jīng)質的人設？

張永新：主要想表現(xiàn)的還是人性的復雜。曹叡不受曹丕待見，其母甄宓死于曹丕之手，一個人在幼年時期經(jīng)歷了人間最大慘痛，在性格養(yǎng)成上也會有影響。有人問我為什么在他的性格里加上戀母情結，我愿意把這個詞修正為“思母情節(jié)”，“思考”的“思”，因為我們認為曹叡是思母。

Q：所以曹叡在劇中會多次穿上女裙嗎？

張永新：劇中出現(xiàn)了幾次主演穿女裝的畫面，我想說的是，這些情境不是故意為了吸引觀眾的眼球而做的梗，如果那樣的話，就把角色理解得淺了。歷史記載中曹叡就好女裝、好異服，穿女裝是他思母的表現(xiàn)，后面就是穿女裝的時候大興土木，歌舞升平時又穿女裝祈求上蒼保佑他的女兒。

Q：這部劇中曹叡、司馬懿都有穿女裝的情況，甚至被網(wǎng)友稱為“女裝大佬”，您剛說這不是刻意為之，那如何解讀司馬懿穿裙子的情節(jié)？

張永新：其實司馬懿穿粉裙在《三國演義》里也有體現(xiàn)，包括其他的藝術作品也有。我們所表達的恰恰是通過司馬懿之眼、口，看到他跟諸葛亮的關系。而從創(chuàng)作者角度來說，更愿意表達惺惺相惜，因為這兩個人都是那個時代里最頂級的軍事家、政治家，兩個人的博弈在我們心中不存在厚此薄彼，而是雙峰對峙的頂級對決。

Q：對于劉歡塑造的曹叡，您如何評價？

張永新：劉歡作為一個80后的青年演員，他是非常優(yōu)秀的好演員。我覺得他駕馭的曹叡非常成功，從導演角度來看，他具有戲劇張力，而且他的臺詞功底，形體功底都在這個戲里得到了比較好的體現(xiàn)。

Q：郭照死的時候，鏡頭里兩次展現(xiàn)了司馬懿和辟邪上下臺階的畫面，是不是也別有用意？

張永新：那個臺階就是橫店的四海歸一殿前的99級臺階，兩次擦肩而過是想突出戲劇張力，其實這是一個戲中戲的對局，司馬懿在這個局中被曹叡算計了，所以那場戲里我們充分發(fā)揮了臺階的戲劇作用，加之曹叡那句“這是朕給他的臺階，不下也得下，必須得下”；而看到司馬懿下臺階時鏡頭是升格的，聲音也是加重混響，隨后他將計就計摔倒，其實到這里他已經(jīng)在心中有了另外一個計劃，所以這場戲又是承前啟后的，直接給司馬懿將來的發(fā)展方向做了引導。所以說這個下臺階背后是人物反轉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Q：歷史劇社會價值何在？

張永新：引導觀眾思辨。

Q：追劇到現(xiàn)在，感覺很難給《虎嘯聯(lián)盟》定位，甚至有人覺得它是四不像，您覺得呢？

張永新：四不像的說法其實也是一種變通的說法，我們希望它既具有一定歷史劇厚重的味道，以及大開大合的情節(jié)，同時在敘述視角上希望引入現(xiàn)代人感同身受的內(nèi)容，包括司馬懿的愛情、友情、親情，做這種解讀時候，選擇的是更符合當下人審美的敘述視角，能夠多層面展現(xiàn)人物，比如說司馬懿和張夫人、柏夫人的關系。

Q：這部劇中的司馬懿會偽裝、會賣萌，甚至吐舌頭，似乎更加活潑？

張永新：這就是劇中輕松的元素，也是有意識設計的搞笑的段落，但不是為了惡搞，而是基于人物性格的基礎。比如司馬懿和諸葛亮在壟上對峙，跟對方借扇子的戲，貌似是輕松調(diào)侃，其實背后是司馬懿那雙鷹眼一直冷冰冰審視著這一切，他是兩張皮，一方面是司馬懿見到了心中的最大偶像，粉絲心理，但原則性博弈當中他沒有失分，還是堅定地站在自己作為曹魏統(tǒng)帥的位置上。

Q：除了展現(xiàn)歷史人物外，還希望引發(fā)觀眾怎樣的思考？

張永新：我認為好的歷史劇一定要和當下產(chǎn)生共鳴，而不是你講你的，我看我的。在我看來，共鳴的背后就是能夠直指當下人心，從一部戲里能夠看到什么？學到什么？會否在追劇時停下來審視自我？比如司馬懿的五禽戲概念貫穿始終，我們稱之為行動種子，關乎欲望、社會人如何存在，如何面對廟堂、周邊、家庭，所以猴戲虎戲都是有所指，不是簡單意義的像廣播體操式的物理空間。

Q：在您看來歷史劇是否應該擔負一些社會責任？

張永新：我覺得歷史劇非常有魅力，因為它能夠展示我們的情懷、情趣，也能夠讓人思辨。知古而見今，借劇中人物來做一種現(xiàn)代化的表達，其實更多的是呈現(xiàn)人物內(nèi)心的欲望以及成長過程，比如之前終極片花里，司馬懿在洛水河畔放掉心猿意馬，他的臺詞就是“去吧，我的心猿意馬?！奔偃缯f從這個角度來理解，那個小烏龜心猿意馬就不是簡單的道具，而是一種象征，甚至和司馬懿是互為鏡像的。當下的歷史劇被很多業(yè)內(nèi)稱為“古偶劇”，我覺得我們的戲應該不屬于這個范圍，也不用著急下定義，其實這部劇中，我們把歷史觀和價值觀都投射進去了，比如說崔琰之死、荀彧之死、諸葛亮五丈原等，都是想傳達對三國時代、魏晉時代風骨和氣節(jié)的禮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