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斯本
陳黎今年63歲,是臺灣著名詩人、翻譯家。他從年輕時起就開始創(chuàng)作想象力十足的詩歌,且屢屢有打破現(xiàn)代詩常見形式的神作。他也借助語言天賦,將大量小語種、小國的非著名詩人的詩歌譯成中文,很多譯作都是中文首譯。詩人胡續(xù)冬曾經(jīng)半開玩笑地說:每當自己發(fā)現(xiàn)名不見經(jīng)傳的外國詩人很妙的詩作,想把它譯成中文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陳黎早已經(jīng)捷足先登了。
在他的眾多作品中,與眾不同的是《世界的聲音》,這本音樂雜文集展現(xiàn)了詩人的另一面——他還是個古典音樂發(fā)燒友。一提起古典音樂,63歲的陳黎就瞬間變成36歲,完全是一副青春的樣子。他很喜歡和大家聊多年來在臺灣自宅利用設(shè)備錄下日本電視臺播放的音樂會視頻的心得,話匣子一打開,就會很自然地說起一些詩與音樂交會的故事。
陳黎的女兒是一位作曲家。有讀者問陳黎,哪首古典音樂作品的哪一個演繹版本是他最喜歡的,他笑答:我女兒在客廳彈的。這樣一位有趣的詩人,推薦的古典音樂曲目必定是可聽性極強的。人們往往認為古典音樂是莊重典雅的,是需要提前作很多知識儲備之后才有資格“正襟危坐”去聆聽的。陳黎并沒有刻意去談古典音樂在當今處于怎樣的狀態(tài),他只是選出自己覺得有意思的音樂,展示自己愛樂的方式,供讀者參考。
在《世界的聲音》中,陳黎寫到的曲目都是有詞的,由歌手或合唱團演唱。在這些音樂中,歌詞極為重要,陳黎親自譯出這些歌詞,詳細解說作曲家的意圖和歌詞的來源與用典。這種選擇既是詩人的本能,又給出了重要的提示:無論音樂與歌詞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無論歌詞來源于什么經(jīng)本、傳說、詩歌,或由人專門撰寫,理解音樂都不能繞開歌詞。一邊聽,一邊看,沿著陳黎指出的道路走,你會發(fā)現(xiàn)這些音樂的絕妙之處。
最令我感到震驚的是法國作曲家拉威爾的《鳥獸志》。這是一組五首歌組成的套曲,由女聲演唱,鋼琴伴奏。五首歌的標題分別為《孔雀》《蟋蟀》《天鵝》《魚狗》和《雌珠雞》,歌詞來自19世紀末期法國詩人勒納爾的散文詩。原詩作其實根本算不上是歌詞,是五段故事,其中有一定的語韻關(guān)系。拉威爾居然把這種文字譜上曲子讓人演唱,1907年作品首演時,音樂界的很多大人物都感到費解,他們太不能接受這種出格的做法了。作曲家德彪西評價拉威爾“表現(xiàn)得像個魔術(shù)師、騙子、玩蛇者,能叫花長在椅子上”,作曲家福雷說:“這些東西居然也能被譜成音樂。”
《孔雀》講的是一只自命不凡的孔雀在等待“心上雀”趕緊出現(xiàn);《蟋蟀》講一只憂心忡忡的蟋蟀修整家門口的“田園”;《天鵝》描寫一只略顯笨拙的天鵝鉆入水中捕獵的場面;《魚狗》說的是一只水鳥,把釣魚人誤認為是一棵樹,飛停在了魚竿上。陳黎寫道:“拉威爾最好的歌曲都能跨出詩律的界線,讓歌聲自由地流動”,“總是考慮不同詩人的不同氣質(zhì),為所選的歌詞尋求最適當?shù)谋憩F(xiàn)方法”。陳黎不僅將如此不合規(guī)格的散文詩譯為韻味合適的歌詞,維持了原作俏皮又富有哲理的風格,還對作曲家如何安排好音樂與歌詞的關(guān)系做出精準的點評。
陳黎在書中推薦并翻譯歌詞的古典音樂名作還有舒曼的聲樂套曲《詩人之戀》、勃拉姆斯的合唱名作《德意志安魂曲》、卡爾·奧爾夫的清唱劇《布蘭詩歌》、勛伯格的清唱劇史詩之作《古雷之歌》、村上春樹最愛的作曲家雅納切克的歌劇《死屋手記》、肖斯塔科維奇的歌劇《姆欽斯克縣的麥克白夫人》、舒伯特聲樂套曲《冬之旅》等。書中另有幾篇雜文談邁爾斯·戴維斯、比莉·哈樂黛等爵士樂傳奇和披頭士、葡萄牙法朵音樂等。想知道世界的聲音有何玄妙,聽聽詩人陳黎推薦的古典音樂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