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雨燕
天上的云兒飄著,無憂無慮。微風(fēng)吹過,屋前的棗花簌簌。他們并肩坐在一條長板凳上。爺爺手執(zhí)一把蒲扇,不緊不慢地扇著,吹起奶奶細(xì)碎的銀絲,安寧而祥和。沒有過多的話語,只是零碎地數(shù)著從前的點滴,卻引得萬物為其放慢了呼吸,生怕打破這一美好的時刻。
可惜流年,棗花依舊,卻徒留爺爺一個人孤獨徘徊于棗樹下。
綠葉微亮,落英繽紛,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縷縷炊煙升起,每家每戶都忙活著晚飯。暈黃的白熾燈光下,爺爺熟練地掌著飯勺,翻炒著,菜香飄散出來,刺激著我的鼻腔。而奶奶便在院子里,喂著毛絨可愛的小雞們,它們互相搶食,不時發(fā)出滿意的“嘰嘰”聲,似乎在感謝主人的熱情款待。一旁的我也不歇著,逗逗這只,撫摸那只,不亦樂乎!過了一會兒,小雞們吃飽了,喝足了,便乖乖地在奶奶的引導(dǎo)下回窩。
待到一切事情都做完,夜幕已經(jīng)降臨,田野里響起了蟲兒們的交響曲。我的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來,于是,我一溜煙地跑到桌子前坐下。看著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我不由得吞了吞口水。爺爺笑呵呵坐下,將一個大雞腿往我的碗里夾。我一手握住油光發(fā)亮的雞腿,用剛剛換的犬牙撕下一塊肉,吃得嘴角滿是油。不過我可沒只顧著吃,我還看見奶奶不斷地往爺爺碗里夾菜。為什么奶奶自己不吃呢?我不知道。
然而,還沒來得及享受到孫女的清福,奶奶就匆匆離去了。屋前的棗花落了一地,卻不見樹下觀賞的人兒。
屋里還殘留著淡淡的檀香,那是奶奶最喜歡的味道,驅(qū)蚊又安神。每次走進(jìn)屋子,聞到這熟悉的檀香,仿佛奶奶就在身旁,但我明白,那永遠(yuǎn)都不可能了。而因為奶奶的離開,爺爺也頹廢了一段時間,整天坐在棗樹底下發(fā)呆,嘴里還念念有詞。過了一段時間后,爺爺才恢復(fù)原來的生活,挑水澆菜除草,似乎有使不完的勁,整天揮汗成雨。農(nóng)閑時,他每天早上五六點起床出去散步,溜達(dá)一圈再回來煮飯炒菜。
燕子飛去飛回,棗花開了又落,我也漸漸長大了,離開了爺爺這溫暖的避風(fēng)港,開始了獨立的生活。一天,我整理著去學(xué)校的東西,忽然發(fā)現(xiàn)那本壓在書下的相冊。我興奮地跑過去拿給爺爺看,想著與爺爺一起重溫一下小時候。翻開第一頁,是一張泛黃的全家福,奶奶坐在中間,微笑著,皺紋自然地舒展開來,慈祥而親切。
爺爺?shù)氖謸嵘夏棠痰南嗥?,對我說道:“這是你奶奶,看,笑得多好?!蔽尹c點頭,正想說話,誰知爺爺一手將相冊蓋上,拋在一旁,自言自語道:“如果你奶奶還在的話,那該多好??!”我呆呆地看著爺爺,竟發(fā)現(xiàn)一滴淚水自爺爺?shù)难劢翘食?,滑過那滄桑的臉龐,滴落在我的手上。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那滴淚是如此的滾燙,就像爺爺對奶奶熾熱的愛。
清風(fēng)拂去,棗花簌簌,長板凳上卻只剩爺爺一人。美麗的夕陽漸漸消逝,殘陽透過茂密的樹葉照在棗樹的樹干上,上面的字跡斑駁地顯示出那不老的誓言:
執(zhí)子之手,與子攜老。endprint